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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城头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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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真是假,留待验看,所以你今日必须留下——”南麓道。
显然是借口。
离着好几丈,云时倾竟然还能将南十四眼里的戏谑与势在必得看清楚,曾经在学院中时,他将对付魔界之人当作追求之一,花过很多时间来研究南邪尊的性格,但那些只是透过冰凉的文字和历史来探看表面,容不得他做太多真实的推测。
真正见到时,方觉其人深不可测。但无论如何,是深不可测还是浅显易懂,他都必须在此时强硬起来,四下打量,他狡辩道:“我确然从未拿过邪尊大人这里的宝贝,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能放过我?”
“本尊说过了,人留下后再说。”
油盐不进的态度,这一声似在耳边炸响,云时倾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为南麓已经不顾面子,亲自出手了,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个高大的紫袍身影还在原处,并未前进一步。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震慑之能于无形中可见一斑。
云时倾微微一笑,刚要开口,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吠先镇住了在场的数人。那声音孤寂嘹亮,若此时是在幽寂深谷,想必可以迎回数里回声,高亢不绝。
“……”
顷刻间,除了南麓外对面几位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云时倾一头雾水,哪里知道他们都曾是孟阆的手下败将,那一声吠叫后,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狼身上,见狼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对着南麓的方向扬起,虽看不见表情,但想来也知道脸上该是与周身气场相得益彰的凶神恶煞。
云时倾翘起唇角,想着小狼儿要是没有主人,一定要把它养在身边,他这样想的时候,丝毫忘记了若是自己能够回到人界,在揽苍学院也是不能自主的。
云时倾忙顾着给狼顺顺毛,伏在他耳边安抚,声音都温柔了几度,“别怕,别怕,能不能走,很快就有结果了。”
对面的几人都看傻眼了,显然,除了云时倾自己,几乎所有魔族都知道他身下骑着的是谁,那可是一只穷凶极恶的凶兽、桀骜不驯的异类啊,难道他不怕一不小心被反咬一口?
孟阆向来不服从管教,即使是魔界之主邪尊南十四也不能让他低头半分,这次却竟然对一个人类少年如此友好……南麓眼神里深藏着趣味,看起来是越发地想要探究云时倾的身份。
而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云时倾却是对这一番暗潮汹涌毫无察觉,做完这动作,他抬起眼来,嘴唇轻轻动着,却是向着正陷入沉思的凝花:
“凝花将军。”
骤然被点到名,凝花“哎”了一声,抬起脸,却见正是少年在叫她,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一时想不清楚他在玩什么花样。
“别来无恙啊。”
云时倾笑眯眯的,仿佛自己不是在被围堵,倒像是老友叙旧,但他知凝花应当被他偷跑这件事罚得严重,不会将他当作朋友,果不其然,那貌美的女魔将垮下脸,带着一脸惊疑不定道:“这话严重了,我和你之前可不认识。”
云时倾面露疑惑,嘴唇微微张开,不安地掬了掬手中的软毛毛,忧心道:“什么意思?难道那晚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什么话?”
他俩的话里信息量太大,引得身边人听后纷纷转头看向凝花,沈阎就是其中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个,热闹看了一半,他见缝插针,嘴里啧啧啧好奇地问凝花。
凝花听到这里又怎会不知道自己被这少年耍了?要说主上让她找人治疗云时倾,是只有他和主上才知道的秘密,不可与人言,因而解释不清,这少年正是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添油加醋。
她额头上青筋暴起,急急吼道:“我可从没跟你说过什么话!”
不仅没有,她连这人醒来后的第一面都没见过,遑论说什么神秘的惹人猜忌的言论?
但之前主上叫她守在云时倾身边,她却因挂记主上先一步离开,才致使狡猾的少年有机可乘,主上对她本就有所不满,今次一提起,可不就是一脚踢翻了火.药桶么?她偷偷瞄了南麓两眼,见自家主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奴。
这可糟了。
都怪这小子。
云时倾还在局促不安,看了看她道:“难道我还能编故事不成?我一个小小人类,寄人篱下,多亏凝花将军的那一番话,才能忍耐下来,说到底将军就是我的大恩人,唉……但既然将军不愿意多提,那便算了。”
欲言又止,比言尽更惹人遐想。
身后黑压压的数千魔卒们已经开始发挥吃瓜群众的本能,窃窃私语起来。凝花自然是也听到了,瞪了身后众人几眼,这些议论才平息。
她恼恨地看着这伶牙俐齿的少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南麓叩首道,“主人,凝花是清白的,不要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南麓嘴角勾起一道轻笑,似乎是毫不在意,但也没有说让凝花起来。凝花心里一咯噔,果然还是起了作用吗……
沈阎摇摇头,他知道以南麓的聪明,自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和这点真假不明的小事而怀疑凝花,以云时倾的机敏,也更不可能笨到用这种错漏百出的方法。离间主上与最信任的部下之间的关系。
只是云时倾或许已经在这么短短几天内摸清了南麓的性格,知道他在用人时最忌讳什么——洞察人心的能力可谓一流。
凝花自然是不可能背着南麓做这种事,只是,南麓一时之间也不会让她上场了。
这场戏演完,终于是该到沈阎了,他粗粗咳嗽几声,顿了顿,捂着嘴咳得肝肠寸断,在南麓眼皮子底下吐出一口血来。
他踉踉跄跄退后几步,佝偻着身子,用袖子将嘴上血沫擦掉。
“沈将军!”
“沈将军!”
“沈将军!您怎么了?”
身后的亲兵见他如此,惊叫出声,上前几步将他扶住,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下城楼去,要知道,那城垛虽然大而高耸,看似屹立不倒,但他们将军可是接近八尺身材啊,要是真的往下掉,这城垛也经不起折腾。
云时倾也皱眉观察着那边的情况,沈阎的血蝶衣本就非常惹眼,像一朵漫漫开放的曼陀罗花,一眼就能看到他左摇右晃的身形,怎么,还没上战场自己就先怂了?
但很快,他转念一想,眉头舒展,轻松的笑容恍若流霞般,自眼底扩散开来。
——这沈阎果然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戏精啊。看来他之前是真的在帮自己,他的人情是欠自己,也是欠小狼儿的。
云时倾慢慢抚摸着灰狼背上的软毛。
灰狼舒服地哼唧出声。
这一人一狼,此刻处变不惊,倒是很会看戏享受。
城楼高耸巍峨,背后青石坚固无铸,沈阎不耐烦挥开前来扶住他的部下,虚弱地斜靠在青石墙上,见南麓盯着他,忙跪下作出请罪的谦恭姿态,“主上,沈阎旧伤复发,恐需要好好调养。”
沈阎果然与南麓貌合神离,此事云时倾早就推测出了,这位将军从一出现就是在暗中与南麓作对,帮了他们大忙。
云时倾将视线转向南麓,见他眼中无波无澜,面无表情,似乎此时连笑一笑也欠奉,受了沈阎一礼后,眼中质疑仍然难消,沉声哼道:
“真是旧伤?”
走近几步,猛然抓住沈阎的手腕,语气刻薄,“难道不是被某人——打伤的?”眼光锋锐,咄咄逼人。
邪尊南麓向来多疑,在这一点上千古三界内所有的王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魔界的王权不那么集中,末将们也相对较为分散。
“当然不是。”沈阎任他探看,迎着那道犀利的目光,笑得似一只狡黠的火狐狸,“您知道臣从来体弱,旧伤无数,昔年跟随魔族大军后方征战,被某个不长眼的误射了一箭,伤了筋骨,最近又到了梅雨时节了,哎呦,界内难得下雨,但一下雨就是臣最难熬的时候,这您是知道的呀。”
他如此说,南麓再反驳不了一句,只得摆摆手由他去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上前去抓人吧,主上。”
凝花恨恨看了离去的沈阎两眼,见主上“内忧外患”,虽然知道开口的结局,但仍是开口了。
“愿与凝花将军讨教。”云时倾接口,清脆的声音像只美丽的黄鹂鸟在啾啾啼叫,却挠得凝花牙痒痒,她心道:怎么哪都有你。
手熟练地握上背后双戟,恨恨咬牙正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谁知身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阻挡了她——那只手修长有力,指节与指节之间的弧度极其优雅,却不失韧劲,一看就是多年指点江山、浸.淫权柄的手。
而手的主人,自然是邪尊南麓。
“临危不惧,逢乱不惊,”南麓没有理会凝花的话,制止凝花之后,收回手,摆弄着藏在紫夜袖中的精致护腕,笑着对云时倾道,“竟然还想着对策,不得不说,人界有你,可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云时倾一笑,刚要说承让承让,却听南麓言语转厉道:
“只可惜,一线域的实力,连我们这里最低等的魔士都打不过哦。”
云时倾被一句话戳中痛楚,眸子黯然下来——若不是自己不够强,怎么能让这些魔界的宵小之徒杀掉自己的母亲?若不是自己不够强,又那么会被抓到这鬼地方来,反抗无门?
眼睫微颤,敛下笑意,就在此时,意外地听见小狼嗷呜地发出一声低吼,似乎是在反驳他对自己的看法。
不知怎么的,胸中竟燃起一丝斗志,如果此时认输,难道就是大丈夫了?
“时倾确然是揽苍学院资质最愚笨的学生,”他微微一笑,抬头直视着南麓,眼中光芒毕露,“学院中龙章凤姿者不计其数,藏龙卧虎,可谓是天下人才的聚集地,我在人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可是,终有一日,我会成为学院的骄傲,人界的骄傲。总有一日我要让魔族闻风丧胆,听到我的名字就绕道走,再也不敢轻易踏足人界。”
“噢?”他这一誓言般的言论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南麓却没有笑,而是深深看着他,眸子眯起,语声也认真起来。
“你敢赌吗?”
南邪尊看着他。
“你敢赌吗,邪尊大人?”
云时倾潇洒从狼身上跳下来,语气郑重,再问一次。他手中无任何武器,青衣翩翩独站在那,发带被吹得随风乱舞,身形纤弱的样子让人恍惚以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的病弱少年。
但南麓似乎透过这个身体,看到了遥远的另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请罪了……(? ?_?)?多发了几百字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