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树 ...
-
然而，对面传来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呼喊。
“有人，前面有人！”方言味特别重的男声十分激动，他用力挥舞手臂，试图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乔木有些懵，心说原来不是刚刚说的“鬼东西”啊。
他们三人稍稍放松下来，黑影离得近了，显出真面目——驼背男，地中海和啤酒肚。
地中海和啤酒肚乔木印象不深，驼背男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乔木盯着驼背男若有所思，心说是他们三个人啊。这么说，这里还真是个环形，难道还像跑道那样分外圈内圈？
“你们怎么称呼？从那边过来的？”陆野鹰隼一样的厉眸打量着他们，显然也认出来他们三个人。
“是是是。”啤酒肚的开口说话，然后他指着自己、地中海和驼背男介绍，“我叫王何曲，他叫李全金，那个是……喂，四眼仔，快说你叫什么！”
被点到名的“四眼仔”站在最后面，他人长得瘦高，瑟缩着身子像极快要烫熟的死虾子，他抬眸飞快瞄了一眼众人又垂眸下去，小声迅速地丢下一句:“方正。”
乔木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方正。
接下来王何曲又问了他们如何称呼，言语间很是亲热，恨不得跟他们当场坐下来拜个把子。
还好陆野及时阻止了王何曲的喋喋不休，把话题拉到正事上来。
“你们刚才说是从那边过来的对吧。你们有没有碰到什么东西？”
“我们……”地中海眼睛一亮，只不过刚说两个字就被王何曲给接手了。
“碰见了什么——不取决于我们，而在于你们。”王何曲眯缝着眼睛笑，打定主意要以此为条件求些东西，他一把把李全金拉到自己身后，扯扯他袖子示意稍安勿躁，“反正，我们现在又累又饿，脑袋都是浆糊，什么都记不得。”
李全金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又累、又饿。”
三人见状直接乐了，这跟勒索有什么区别。
陆野嗤笑一声，直接绕开他们往前走，林深和乔木紧随其后，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王何曲几人傻眼了，看着他们三个人毫不留恋地走掉，他赶忙追上去，菜市场讨价还价那般:“喂喂喂，别这样，咱们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陆野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何曲急了，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拦在陆野面前语速飞快:“咱们这么着，我们跟着你们一起行动，你们，你们就稍微照应一下我们哥几个，剩下的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陆野没说话，王何曲心中一喜，当他默许了。但他潜意识里十分忌惮陆野，和另外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他们又到了一片采果子的地儿，水滴样的小果子坠在树蒂上。和黄果采集地差不多大，也杵了个木牌子，三人顿时了然。
陆野和林深行动迅速，乔木则是举着装萤火虫的袋子颠颠跑过去，板子上的刻痕一通扭扭扭之后看见上面出现的是一个“红”字。
不过几分钟，林深便收好采集的两布袋子红果子招呼乔木继续走。
王何曲跟在后边狐疑地看着他们，心说难道这东西还真有用处？他转头又盯着方正，就是四眼仔，心下略一思索，也赶紧跑到那儿去摘果子。
他们腿脚利索，走得快，一会儿功夫就把王何曲三人甩开老远的距离。
“野哥，你为什么让他们跟着咱们？”乔木憋了半天，等回头差不离看不到那几个人了才开口问道。
“很简单，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而这对我们来说指不定是重要信息。”
要想掌握主动权，绝对不能先露出底牌，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一直都在起风，乔木抬眸看了看高悬头顶的那一牙弯月亮，云絮移动得很快，打在地上的影子时而浓时而淡，就像时间被拨快了一样。
乔木心中一跳，回想起列车上的经历，忍不住开口问道:“野哥，几点了？”
“八点五十四。”陆野回答得很干脆迅速。
“不算河边那事儿，咱们差不多走了俩两小时了。”林深补了一句。
王何曲几人很快跟上来，依旧保持着刚才的距离，直到他们再次停下。
实在是太奇怪了，前面的这棵大树，树干直径差不多占据了半面道路，不仅如此，还大到让乔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缩小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类似于在一望无际的东非大草原，移来位于加尼福尼亚州的谢尔曼将军红杉树。
树冠四散呈弧形，类似一把撑开的大伞，风与叶应和着，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大怪物在缓慢呼吸。
乔木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
“我的二舅姥姥外孙女啊，我们过来的时候咋咋咋没见着这么大个树！老子一人瞎那也不可能他俩都跟着瞎啊！”跟上来的李全金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一下打破了刚刚近乎窒息的氛围。
王何曲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树，竟然一时之间忘了出言反驳。
几个人简单商议了一下，打算去看看面前的大树有什么蹊跷。两两一组举着装萤火虫的袋子，缓慢而谨慎地靠近，仿佛下一刻缠绕的根就会从地底下破土而出，树洞变成大嘴，发出震慑入侵者的吼声。
所幸，一切如常。
他们分段沿着树底下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毒虫蛇蚁，很好。
乔木是和林深一组的，他们回到原地之后，四眼仔和李全金也回来了，只是久久不见陆野和王何曲。
正当乔木心下惴惴，脑补这两人会发生些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口哨。
是陆野，他从阴影里绕出来，站在老树虬结的根部上望向他们，勾唇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树干里是空心的，树皮脆薄。陆野一脚下去，踹出个别有洞天。洞内宽敞，类似一间规整的房间，里面还堆了一些枯木树枝。
安置好众人，陆野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一刻。
“林深跟我走，乔木留在这里等我们两个。”陆野音量不大，刚刚好能让点火的王何曲李全金他们听到。
乔木怔仲之间，手里被林深塞了一把小臂长的匕首。陆野拍拍他肩膀，和林深前后跳下树洞，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
“小兄弟，过来过来。这大晚上挺冷的。”王何曲蹲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正拿了根棍子拨弄那一小堆跳跃的火光。
“哦……”正当乔木把匕首藏到袖子里，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细细的，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手上顿时一僵，乔木缓缓抬头侧耳细听，只有吹口哨一样的蛐蛐叫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耳蜗。乔木摇摇头，心说多半是神经紧绷幻听吧。
王何曲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哎哟，不是我说，点着火舒服多了。”他似乎想起什么，“小兄弟，你们刚刚听没听到什么怪声？就是‘吼——’这样的。哥几个一路过来都是这声音，妈的吓得老子火把都不敢点。”
“听见了。”乔木点点头，挑了个看起来干净点的地儿坐下。他们四个人各坐一面，跳跃的火光从下往上映着几张神色不一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乔木这话接得实在不好，连王何曲这等人物都半天没憋出一句下文。
温暖驱散了恐惧，乔木的下巴搁在手背上，听着火堆噼里啪啦地响，他仿佛被隔在了玻璃罩子里，听不见后来王何曲又切切察察在说些什么。
耳边幽幽柔柔只飘荡着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视野里的火苗扭曲旋转，就像咧着嘴笑的血盆大口。乔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大口呼吸着喘气，也许是火堆烧得太旺，额上和背心都沁出密密一层细汗。
他扯了扯衣服领子，略略抬眸，身体顿时僵硬，细汗黏在皮肤上冷得他一哆嗦，牙齿都在打颤，仿佛面前烧的不是火，而是冰块。
树洞里安安静静，原先王何曲李全金还有方正的位置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蹲在对面的长头发女人。
谁他妈走了个神之后发现只剩自己跟一个突然出现的诡异女人面对面怕是得吓得跳起来。
更何况，是不是人还两说。
乔木还好，没跳起来。
他低着头，眼皮子垂下来。琢磨面前的“女鬼”看不看得见自己的档口，“女鬼”说话了。
准确地描述，不是说话，是先笑，笑得人落一地鸡皮疙瘩的那种笑。
乔木盯着面前的火堆，思考起往“女鬼”那边踢烧红的木柴裤腿会不会被点着。
如果这时候乔木能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对面的女人穿的蓝白上衣和黑色半裙，就像民国时候捧着书本上学的女学生。
“乔木哥哥，你别怕，我是小然，你还记得吗？”
乔木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女人正在他身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秀眉微蹙，语气活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他咕咚咽下口口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乔木哥哥，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猜猜是什么？”小然高兴地挽住他的臂弯，眉眼盈盈，每个话音都轻快得像是树上的百灵鸟。
乔木瑟瑟发抖，身侧的女子哪里有先前在草丛里半分楚楚可怜，现在整个是一妖精！
小然等不到回答，嘟起嘴晃乔木的手臂撒娇，“乔木哥哥，说嘛说嘛说嘛……”
乍一听这声音，乔木头皮咔咔发麻。
“算了，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小然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索性撒手，哼道，“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看你以后有了心上人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大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