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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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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是加班的第十天了。
乔木坐上银亮冰凉的长条椅子，列车在黑洞洞的隧道里呼啸飞驰。这节车厢里的人只有两三个，安安静静的，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过的一本心理学著作上说，人是需要独处的群居动物。
作为某理工科的大四学生，乔木目前正处在万恶的实习阶段，上班端茶送水给人当狗腿子，下班还要留下来做额外工作。回到宿舍基本上就半夜了。
眼皮子发酸，乔木靠在隔板上眯了一会儿，抬头发现离家还有十几二十个站。
他迷迷糊糊地想，还早，还早……
嗯？！早个屁啊！
乔木像是突然受惊了一样，跳起来三丈高，冷风从两侧车厢对称着灌进来，胡乱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刚刚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是23:15，现在23:16。
也就是说，从他上车到现在只过了一分钟，这不重要，乔木抬头环顾四周，重要的是，车厢里面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到达下一个站点，而且车厢里的广播也十分安静。
他敢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到站通知。
难道说，刚刚还在车厢里的那两个人，集体转移到别的车厢去了？
乔木咽了口唾沫，手心竟然汗津津的，他走到车厢连接处伸长了脖子去看，没人。
空调冰过的风让乔木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又调转方向往那头去看，依旧没有。
可能是走到更远的车厢里去了吧，也可能是被挡板挡住了，乔木这样安慰自己。
他重新坐回角落，隧道两侧的广告屏幕化作流光一闪而过，乔木的脸映在玻璃窗上面，列车还在呼啸，影子忽明忽暗，似乎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冲他咧嘴一笑。
乔木瞳孔骤缩，像被一双从后腰爬上来的手扼住了咽喉，窒息的感觉如此强烈，玻璃窗上的脸充满恶意的邪恶笑容让乔木后心蹿起一阵凉意。
他的两条腿像是被浇灌的水泥柱，在那漫长的一秒钟里，沉重得仿佛被从椅子下面伸出的手扣住了脚踝。
在乔木即将做出反应的时刻，对面玻璃窗的他，突然，把嘴咧得更大，不是张开，也不是呲牙，是肌肉往耳侧拉扯绷紧，结缔组织似乎成了一张面片，被轻易地撕开。
乔木仿佛听到因为皮肉分离而产生的微小的黏腻吧嗒声。
玻璃窗里的“他”还在笑，于是裂口也不断扩大，快要裂到眼角的时候，乔木却像是突然被按下开关，猛地跳起来，拔腿就跑。
他的白衬衫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又冷又腻，寒风一灌，禁不住打个哆嗦。
长长的银灰色车厢里只有皮鞋没有规律的踏踏声，运动仅限上下班的弱鸡此刻必然跑不了多久，他停下来大口喘气，惊悚地发现一路跑过来竟然不见一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乔木靠在车厢连接处，没有任何大面积反光体的位置，几乎要站不稳，他掩耳盗铃般视线锁死自己的上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刚才的画面，一帧帧仿佛慢镜头滑过。
胃里翻江倒海，乔木捂着嘴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但那股恶心的意味实在太浓烈，以至于眼角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肌肉过度紧张从而引起胃痉挛。
他转而捂着肚子靠墙蹲下，缓过来一些后慌乱地按住裤兜，忙里忙慌翻出手机，手上哆嗦得厉害，几次竟然都按不动主页键。
乔木闭着眼睛做深呼吸，睫毛微颤，他在心里默念:世界上没有鬼的，世界上没有鬼的，这八成是某人的恶作剧，对，恶作剧，为了达到效果而不事先告诉当事人的恶作剧。
喉结滑动，乔木狠狠咽了口口水，内心渐渐趋于平静，大拇指终于按对了主页键。
屏幕亮起，原始壁纸上面显出的时间让他彻底脱了力。
23:16
最让他恐慌的不是时间问题，而是手里顶部的信号格，“无信号”三个字大剌剌地横在上方，就像给他判了死刑。
乔木瘫坐在地上，目如死鱼，面如死灰，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真**疼。
他挣扎了几下还是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在最后一刻也要抗争到底——他更倾向于相信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尽管他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前方无尽的地铁车厢像是环形迷宫。他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掏出手机，打开秒表。
然而，秒数依旧不动。
他刚刚就看过了，一模一样的时刻。
仿佛他和这辆列车在某个瞬间脱离了原来的维度，又通过某种神秘手段被禁锢在了这一刻。
也就是说，列车永远在隧道里呼啸，而他，也将永远被囚于此，甚至于，不老不死。
这样的认知实在太恐怖，他会成为一个被遗忘在时间荒野的人。
乔木歇斯底里地冲着空气喊道:“去你妈的！他妈的谁玩老子！滚出来！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啊！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本来白皙脸色涨红，额角青筋蹦得老高。
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车壁像失去支撑的木板一样嘭地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涌进来一群人把他围在中间，当然肯定会有抗摄影机的人，他们大笑着说他玩不起或者这是个恶作剧不要较真之类的话。
可惜，列车依旧飞速行驶，空旷的车厢内隐约回荡着他的声音。
“求求你们，出来啊……”轻得像是羽毛一样的声音落在地上，随之破碎的还有另外的什么东西。
良久，乔木安静下来，微微垂头，刘海打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线条流畅的眼睛，他静默地立在车厢中央，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工艺精美的蜡像雕塑。
只有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熄灭亮起，亮起熄灭，告知一切并非如此。
好像过了很久，也仿佛只是下一秒。
车厢里的灯集体闪了一下。
乔木的身子轰然倒塌，意识陷入昏迷的一瞬间，他的视野里隐约闪过一道黑影。
一张大到可以躺人的办公桌，放在对侧的高档皮椅，整面的书柜和颇具异域风情的波斯地毯。
算是间中规中矩的老总办公室。
乔木坐在其中一张皮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深棕色的桌面上，努力消化刚刚得到的大量信息:“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必须要成为你们的员工，进入你说的……里世界里面完成任务？”
“没错。”坐在他对面的纤瘦青年嘴角微微翘起，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显然心情不错。
“对不起，我认为我不能胜任贵公司的职务。”乔木呼吸稍显急促，紧盯着对方，几乎是对方话音刚落就抛出了这句话，“我想，立刻回到属于我的那个世界。”
纤瘦青年抬眸，眨了眨狡黠的眼眸，活像一只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他语气轻快，似乎有一点点无可奈何，“这样啊，你走吧。”说完还冲乔木努嘴示意他背面的实木大门。
乔木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纤瘦青年笑眯眯的脸蛋，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立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三步并两步地冲向大门，带着凉意的门把手接触皮肤，乔木有一种想在开门之后立马亲吻地面的冲动。
门柄下压，发出一点锁芯转动的清脆声音，乔木略微顿了顿，扭头向遥遥注视着他微笑的纤瘦青年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马上就可以回家了，这么晚了，恐怕只有街头的沙县小吃还在营业，先去喝盅热汤，然后回家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记得要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然后窝进沙发美美地睡上一觉。
门开了，一丝光亮随着门缝透进来，乔木刚好迈了一步，再加探出半个身子。
他美滋滋的笑意下一秒就僵在脸上——他看见本该在他身后坐着的纤瘦青年此刻保持着一样的坐姿，一样的笑意，对上他的视线。
不同的是，眸色中毫不掩饰的讽意他现在才看出来。
乔木僵硬地转动脖子，像是在转动什么不灵光的生锈机器，血液在那一瞬间凉透了，刚刚幻想的一切化作泡影。
紧接着是愤怒燃烧他的理智，这扇门就像一面镜子，他从一边开门出去也就进去了另一边，意思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回到真实的世界！
“你什么意思？”乔木“嘭”的一声用力关上实木门，步子比去时还大。他双手握拳，砸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怒视纤瘦青年。
那人眯了眯眼睛，毫不意外眼前之人的反应，笑意更深，觉得他很像一只漂亮的，皮毛顺滑的困兽。
“我只是让你走。”纤弱青年弯了弯眸子，花瓣一样的唇缓缓吐出恶劣至极的话语，“可没说过那里通向真实的世界。”更没有答应放你回去。
面对这人的蛮不讲理乔木简直要气炸了，试图抄起手边的西服外套甩到对面人的脸上，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黑亮瞳眸闪过一丝无奈的纵容？
就像对待家中闹脾气亮爪子的小宠物一样。
乔木心中一阵恶寒，动作一滞，暗自祈祷是自己神经紧张看错了。
纤瘦青年毫不在意他的表情，黑亮瞳眸犹如漩涡不由分说地把他吸了进去。
等乔木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乖巧地端坐在皮椅中，之前拿在手里的西服外套已经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
他尝试活动手指，然后惊愕地瞪大眼睛，望向对面的纤瘦青年。
身体仿佛被分成了数个部分，每个部分被打孔穿线，做成了提线木偶，不受他控制地自己动作起来。
比方说现在，他的手正快速地翻阅着眼前厚厚一沓合约条款，头部被迫向下，视线处在刚好能看清条款的位置。
乔木张口想说什么，发现两片嘴唇死死黏在一起，说什么也分不开，他狠狠咬牙，房间里只有哗啦啦翻页的声音，直到合约被翻到最后一页。
甲方那一栏已经填好了名字，龙飞凤舞张狂至极，乔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写的是个什么字，索性放弃。
“看完了吗？”纤瘦青年期待地问道。
乔木冷硬地回答:“没有。”不是他故意与人唱反调，他翻了个白眼，心说翻那么快鬼才看得清楚。
“好，那你签字吧。”纤瘦青年笑意不减，吩咐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乔木气急，心知多说无益，鬼画符一般在乙方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
笔尖离开纸面的一刹那，合同连同黑色签字笔一齐消失不见。
乔木脸色白了白，虽然早已明白坐在对面的不是“人”，可如此直观的视觉冲击简直重塑原来的三观。
可是，等回过神来他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还有什么事没说呢，我想想……”看得出来纤瘦青年十分高兴，仿佛被满足了心愿，整个人神采飞扬，灵动得像是在草地上打滚的小鹿。
“第一，工作期间除非必要，手机上缴。第二，你的报酬来源于任务完成后的奖金。第三，休假期间公司为你安排了住宿和三餐。”他停顿了一下，乔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语气带着嗜血的兴奋，“第四是……生死由命，我司概不负责。”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就像陨石砸在地壳上，空间像是承受不住，剧烈晃动起来，墙皮跟着一块块剥落，桌椅书柜在大理石地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指甲滑过玻璃的牙酸声。
乔木浑身一僵，心中暗骂，下意识紧紧握住座椅扶手，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搞的？”
“游戏开始，祝你好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