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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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
屋内光影本就疏疏，身着华服的妇人端着碗温热面汤进来，让光线明灭了一瞬。
她一眼就看见了榻边长身玉立的身影，声音里都溢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你能站起来了。”
月初下意识回身——她未从怔愣中缓过来，面上还遮着纱巾，在重新亮堂的屋子里与妇人面面相觑。
她一侧身，妇人便发现了床榻上悄无声息的身影。
妇人神情一滞，捧着的汤汁没来得及洒溅出来，她的手就颤得捧不住，整块瓷碗“咣”一声坠碎了。
刚刚的喜悦太沉，刚翻上飞扬起来的眉梢，就压折了眉骨。
不说母女至亲间的心有灵犀，就连月初隔着帘隐隐看去，都能断定里面的人是凶多吉少。
妇人走得有些跌撞，除了第一下扯开帘帐后就没了别的动作。就戳在床边，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夫人。”月初凝了凝神，暗暗扣紧手心的银针，出声唤道。
这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极为突兀，妇人受了惊，倏地转过身来，电光石火间，二人离得极近，月初细细看了她一眼，手中飞快将银针刺入她的后颈穴位。
这位夫人，神智是受损的。
否则不该将月初的背影误认为自己的女儿。但看面容确实容易误认，但床榻上的女子明显比她瘦小得多，她们的身形无半点相似。
还有她前襟沾上的面汤，以及刚刚凑近观察时略显涣散的瞳孔。
月初刺的穴位只是用以镇静，毕竟她刚逢大悲，情绪又压抑得太紧。若不采取点措施，后果定不容乐观。
妇人腿脚发软，支不住身子。月初正有些费力地扶着她，两人皆一言不发。妇人不知质问，月初懒得解释。
“阿烟……”妇人费力地抬头看着身边的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又长又卷的睫毛闪出泪花来，伸手去够她的面纱，“你是阿烟……”
“不是。”月初两手都馋着她，只能蹙着眉撇开了头，可惜没躲过。
白纱被妇人攥在手心里，月初也总算把她放到了靠椅上，人已经昏过去了，只是面上留了泪痕，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月初叹了口气，心下担忧地想：接下来得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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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自正是文官，不知是不是官场习惯，他脸上永远带着一分凝重，不多不少。就算听到自己女儿已经逝世的消息后也冷静得可怕，几乎让月初怀疑他前几天的一腔慈父心表现出的焦急都是假的。
他抬手斟了一杯茶润喉，示意月初坐下详谈。
月初是很不耐这种拖泥带水的做派。说多很容易让事情和目标跑偏，何况当下她还试图研究出那方解药，根本没有心思在许府浪费时间。
“事到如今，我也能与你说实话了。”许自正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看月初锋利起来的眼神，“阿烟出生时。。她娘很不容易，阿烟又先天是个傻孩子……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我夫人的身子自那时候也开始每况愈下，近来甚至会神智不清。”
“冬天的时候，我就看阿烟身体情况怕是要不好，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娘也很难撑过去。我担心拙荆的事请不来医圣，才托着女儿的病情去拜访，希望你……唉……见谅。”
话是极诚恳，让对面这个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人讲了，月初却觉着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那么老实地守着一个神智几近崩溃的正妻，是因为什么？别说真是因为痴情。
她默默回忆了一番那位贵气夫人有几分端庄秀气的样貌，心中仍满是疑虑。
桌上两杯清茶，月初面前的那杯已经凉透了。许自正说了半天也没要到她的表态，只看她四平八稳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许府是有祖荫的，他的父亲曾任大唐丞相，祖父亦进封国公，但到了他这辈，却没有几个争气的兄弟。他好歹官至刺史，两位哥哥却在仕途上毫无建树，他在朝中连能互相帮衬的人都少。
而府中夫人，实际也是政治联姻而来。可她是许自正顶头上司的嫡女，或许能容其纳妾，可这位正妻说什么也不能出事。
许自正的茶碗里见了茶沫，也没耐心和月初耗着了。
他的算盘打得很响——医圣出不了他的府，那么就算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算是竭尽全力了。而更巧合的是眼前人与自己女儿神似的样貌，说什么也能稳住夫人的情绪。
瞻前顾后，许自正自觉已足够周全了，于是施施然将残茶一放：“陆姑娘，医者仁心，你行医治病不是本分吗？再说了，你难道真以为，未经我允许，你能出这府邸么？”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月初直想发笑，又觉得心头发苦。近几年她一直在“遇人不淑”，不知何时才能从这破运势里挣出去。
月初冷冷勾了一下唇角，杏眼微眯，含着几分薄怒：“许大人，为什么会觉得，我那么好欺负呢？”
许自正一愣，月初伸手点了点他的茶杯：“加了料的茶，味道如何？”
这下谁都听懂了，许自正拍案而起，惊怒道：“你敢？”
屋内动静一大，立刻就有家丁夺门而入。再看着里面对峙的二人，又没人敢轻举妄动。
月初也随他站起来，稍稍一抖袖子，好整以暇道：“有何不敢？我们各有千秋罢了。若你不信，一炷香后自见分晓。只是到时，圣人难救。”
“你……”许自正狠狠一拂袖，将桌上的茶具砸碎了，又深深缓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问：“你想怎么样？怎么才能给我解毒？”
“如此便好，何必弄得你不仁我不义？”月初略扫了一眼周围的家丁，眼底有几分戒备，语气上却仍是淡淡道， “我只要许大人送我回医谷便好。”
这也是万万不能的，许自正有些急了，腹部又开始隐隐有种火烧火燎的痛感，吓得他冷汗直冒。月初也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什么挽救的说法，自顾自踱出了屋。许府那一帮家丁面面相觑，都乖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一个个都傻戳着干什么？”许自正本就恼羞成怒，现在更加气急败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府！给我拿下！”
一帮人这才乱七八糟开始行动，月初已不动声色地溜达到了院门前，从袖里摸出个小巧玲珑的铁匣子——她没有什么新奇的招数，又是孑然一身，只好多给自己打几个心眼。只是经年累月的仁慈没让她在银针上多淬一层毒。
数只溅着银光的细针直窜而出。而此时正是透了暑气的时候，下人的衣服皆是易透薄衫，个个触之即倒。
月初蹙眉冷笑了一声，不知许自正和自己谁更紧张些。四周追捕的她人虽忌惮她手里的东西，可仗着人多势众，月初的处境依旧极为不利。更烦心的是府内的小径错综复杂，她现在还真的难以确定哪边才是大门。
低矮的土墙上探进来一只张牙舞爪的粗壮杏树枝，月初正躲在那片浓密阴翳的树影里缓气，已经过了半柱香了，许自正待会估计得亲自来寻。
月初在这失光落彩的躲避，一半是存了恐吓的心。
杏叶生得嫩，一簇舒展开像把雅致的扇子。但月初被一大捧扇子盖着，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阿烟怎么在这里？”那人轻声细语，唯恐吓到她，“外面的人在找你么？”
月初拨开叶子，默默看着醒过来的许夫人，只遗憾刚刚的针刺得太浅。
许夫人柔柔笑了一下，把月初从叶荫下拉出来：“我带你躲。”
“许夫人……你……”月初皱了皱眉，本着不招惹事端的意愿，一把将手抽了出来，“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许夫人有些失落，手在半空中虚虚抓了一下，不敢在拉她，却仍执拗地捏住她一角衣襟：“我……只是……想帮你。”
大抵是她曾有一个女儿，被她千辛万苦带到这世上，受尽病痛折磨。可做娘的也对此无能为力啊，就这么攒了经年累月束手无策的愧疚和执念，才有这么一句出口都为难的“想”吧？
月初叹了口气，给她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好吧，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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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相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