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何悠悠》彧之

15、卷二/ 启 / 锦官城

　　锦城。

　　正值初春时节，风透着凉润，古朴的城池里一派祥和。
　　行于千年前的石板路上，看着长襟汉衣的人从身边走过，月初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喂，想什么呢。”李白见她傻愣愣的戳在城门口，只好出手把她往城里扯了扯。奈何早上赶集的人太多，小姑娘的面团似的被流动的人潮揉搓着，这一抓就不能放，他只能一直握紧了月初手腕，避免两人走散。

　　“这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伙计有些无精打采地招呼着客人，语句中都带着蜀中商人的懒散味。
　　即使是清晨，客栈里也多多少少坐着吃茶的闲人。

　　李白的发梢还带着郊外的露水，微亮的辍着，衬得他的眉目更俊朗了些。

　　“来三个包子，一壶酒。”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再来一壶热茶吧。”

　　“好嘞。”伙计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开。

　　月初静静地打量着这里，自从进了城，她的话就变得更少，心思都专注于四周。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客栈，有几套磨过角的椅子和桌子。人疏疏落座，都透着放松闲散的神情。
　　穿的是麻衣素衫，发皆是高冠竖起，一切都是铺面而来的古意，窗外还有一个老翁拿着糖葫芦叫卖，这里的糖葫芦……

　　月初走神走到了天高皇帝远，直到李白把一个大白包子塞到她微张的嘴里，她才被惊到似的回了神。

　　李白啜了一小口酒，问道：“怎么了？进了城就失了魂似的。”
　　“阿？”月初刚回了神，就沉入他微凉的眸色，“没...城里烟火气比山上重多了。”

　　“嗯？还烟火气呢，怎么？得道成仙了？快吃东西吧。”李白轻笑了一声，饮过酒让他的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淡红，显得面若桃花，完全掩住了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

　　李白到掌柜那里定了一间房，又装好了酒，月初却已经溜到了集市。李白只好追出去看着她，没想到她只是买了两根糖葫芦，含糊地自言自语：“哎，味道和我那里也没差多少”

　　“你家乡是何方？”

　　月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没，穷乡僻壤的，说了你也不知道。”
　　说着，她把另一只糖葫芦递给李白：“你要么？”

　　李白眯了眯眼睛，把东西接过来，终于沉默下去。
　　在城里晃了许久，又买了些必需品，他们才回了客栈。

　　风清月明，渔火送潮。江边的城镇空气中都透着江水的湿意。

　　李白和月初索性不出门，他打了一壶清酒，手执着溢着墨香的书卷，神情专注，看得月初不禁愣了神。
　　都说灯下看美人更美三分，看男子好像也是一个道理。烛火摇曳下，少年清逸俊秀的面容有些恍惚不实，如陷梦中。

　　今朝宵禁得早，这个时辰，家家都闭了户，城里一片静谧，隐隐能听到江水涛涛之声，还有零星的蛙鸣和昆虫浅声。
　　渐渐的，困意也如江水一波波涌来，月初用力甩了甩头，本就没绑得怎么结实的青丝更松垮的落下来，却不显得邋遢，只是凌乱的撒在她肩上，显得整个人透着种慵懒。

　　“诶，李白。”她从床沿走过来，手里抱着他的外袍，“我在竹椅上睡吧，你也早些休息。”
　　她把袍子往身上一盖。看月初闭了眼睛，李白无奈道：“要也是我睡竹椅，轮不到你，喂，醒醒，去床上睡吧。”

　　月初还是懒懒的躺着，摆了摆手，“你早点休息，你还有伤呢。”
　　“伤？”李白轻笑一声，忽的把她整人捞过膝弯捧了起来，甚至掂量了一下“现在看看我可算无事？”

　　“李白！快放我下来”月初陡然一惊，大声唤了句，却又想到这是隔音不怎么好的木制房，声音又小了下去，李白已把她放到了床上。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还是文人呢。”她有些恼怒的朝他低喊，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李白对她引经据典的教训毫不在意，劈手夺过自己的袍子，笑嘻嘻道：“真是，我最不拘小节，以前不也抱过？”

　　月初磨了磨牙，刚要反驳，忽的想到莲池那天，自己也是被这人捞了两回。

　　她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吃了大亏，只好闷闷地盖上被子，给自己挣点口舌之利：“算了算了，我睡了，你自己抢成个椅子，便自己睡去。”

　　李白提着外袍沉吟：“你若是不介意我与你同床共枕，我也可以免了去睡椅子的罪呢。”
　　床上的人便真把身子往内移了许多，从容道：“那来吧。”

　　这下轮到李白怔愣了——
　　嘿！同床共枕？他就是嘴上说说，自己还没这个贼心，她哪来的胆？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好呐呐：“不必了不必了，你早些休息吧。”

　　没待月初回答，他便挥灭了烛台，房间沉入夜色，只能听到女子均匀的呼吸声清浅。
　　李白弯了弯唇角，便也揪了袍子，在躺椅上合了眸。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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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 李白
720年（开元八年）李白二十岁。
出游成都。
锦城代指成都，此名称起于蜀汉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