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32、第 32 章

　　话说肖嫣儿被文琴心莫名其妙的抱了一会儿，想着她许是近来压力太大了，便放纵了她一会儿，方才故作轻松，笑道：“文姑娘，这是怎么了？”
　　文琴心闷闷了一会儿，实在觉得不合适，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擦了擦没忍住的眼泪，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就伤春悲秋了。”
　　文琴心这一抬头，还红着眼眶，肖嫣儿不便问她如何，只替她找台阶道：“府上这竹叶青，味道重了些，都是依着公子的口味挑的，怕是不合姑娘口味，回头我叫人换些别的。”
　　其实权公子虽然能喝几杯，不过因为一些隐疾，不能喝，还好他自律，也不会怎么喝，至于权九言，一杯倒的货，是以这大半的竹叶青，都是留着肖嫣儿自己喝的。
　　文琴心心不在此，只摇头推辞道：“没什么喝不惯，有就甚好，不必麻烦。”
　　肖嫣儿坐在她身旁，笑道：“我瞧着今个姑娘甚为辛苦，这会子出神，不曾是累的？素若姑娘都睡了，姑娘不妨早些歇着？”
　　她称呼权素若为姑娘而不是小姐，显然素若姑娘的权姓，并没有深入人心。
　　文琴心忽然抓了肖嫣儿的手，心血来潮道：“肖姐姐每日看我教素若跳舞，想来自己也看会了，不如咱们一起跳一段儿可好？”
　　肖嫣儿不知这方才还红着眼圈儿楚楚可怜的文琴心怎么一下子跳到什么跳舞事儿上，只是被她自来熟的一声姐姐叫得莫名有些心软，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这姑娘不过是生得可人些，竟然生得好就有这么大作用么？
　　本是想推辞的话，肖嫣儿却忽然觉得，自己推不开这一双炙热的手，犹豫半晌，她终于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只是，文姑娘，可说好了，我一辈子没跳过舞，只会随便挥挥胳膊，你可不许笑话我。”
　　文琴心抿着的嘴巴还没松开，眼睛就已经先染上了笑意，道：“一定一定。”
　　翻身而起，二人乘着夜风，哼着曲调起舞。
　　肖嫣儿方才是谦虚了，她也跳的有模有样，举手投足只见带着几分英气飒爽，文琴心有些恍惚，仿佛是梦里与素娥一起跳过的那一场。
　　是谁的琴音，清澈空灵，奏得虽是她熟悉的古调爱莲说曲，却带着曲高和寡的悠扬，文琴心乘着乐声起舞，只觉得没一步都踏在薄纱上，滑腻，细碎，随时都会经受不住她的力道就此断裂，又偏偏没有断。文琴心只觉得，这样的音乐，不应该在人间。
　　管它呢，文琴心想，乘兴而来，自然要尽兴而去，到了莲旋之处，她虽然也用尽全力，却终究转不出完整的两圈，差了四分之一圈的样子，只是她并不在意，许若薇讲究的境界，其实莲旋，只是个点缀。她迈了半步转了身子，便掩饰的很好。
　　令她惊讶的是，肖嫣儿的莲旋，竟然丝毫不带偷工减料的，两圈转的轻轻巧巧，似乎还有余力。
　　曲终本该人散，文琴心却听到有人鼓掌，她四下观瞧，终于看见水中芦苇边，荡着乌篷船而来的权冷川。
　　文琴心眼眶还红着，乍一撞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一转身坐在凉亭里，背过身去不看他。
　　肖嫣儿随性的坐在她身边，倚着美人靠问他：“公子怎么来了？”
　　权冷川道：“我今日夜观天象，遇水有得，这不就是出来，果然遇到了奇景。”
　　肖嫣儿白了个眼儿，道：“你划船过来，可仔细着那些荷花，仔细碰坏了，抱怨也没办法。”
　　权冷川道：“我仔细着呢，倒是你，怎么招惹文姑娘了，人家是客，那就不能收一收那么泼辣劲儿。”
　　肖嫣儿哼了一声，道：“你若不来，我们这儿好着呢，你这过来搅局，文姑娘都没罚你呢。”
　　文琴心这时候已经竟眼泪压了回去，整好了心情，转头过去，观瞧权冷川，他坐在小船头，一副闲云野鹤的潇洒，他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琴，身后放着几坛子酒，就在这一叶扁舟之上，颇有一片世外山水之感，这偌大的一泓水，竟然有些装不下他。
　　肖嫣儿瞧着她的眼光，便能看透她心思一般，笑道：“那边就是入竹轩，公子有时候，会划船过来祸害湖里的花。”
　　文琴心噗嗤一声笑了。
　　权冷川不肯示弱，道：“这湖中荷花可是费了嫣儿大小姐一番心思，若是没有船不能穿梭其间，岂不是辜负了莲叶名花。”
　　说着，他毫不吝惜的折下一只开得正好的荷花，道：“名花配佳人，冷川倒觉得，此时此景的文姑娘，最配得上这花。”说罢，他在手上运了内劲，将荷花稳稳的抛向文琴心，倒是力道控制的极好，丝毫没有伤到花朵。
　　文琴心伸手接了，凑在脸旁边闻了闻，只觉得清香无比，不觉会心一笑，果然得芙蓉如面，笑靥生花。
　　肖嫣儿酸道：“权公子这借花献佛，可真是用得妙啊。”
　　权冷川赔笑道：“不然我也给你折一枝”
　　肖嫣儿翻了个白眼儿，道：“我就算了，这花开得不容易，公子就留他几天吧。”
　　文琴心道：“公子还练过功夫？”
　　权冷川挑了挑眉道：“一只三脚猫，姑娘见笑了。”
　　肖嫣儿接道：“我家公子是纨绔中的翘楚，总也得会点儿。”
　　权冷川竟然也不在意，与肖嫣儿互相挑了挑眉，毫不在意的一笑。
　　文琴心想起了什么，问道：“公子这把琴真别致，就是绕梁么？”
　　权冷川与他说话时候总会多几分正色，摇头道：“这是御风，若论余音本是不及绕梁的，只不过音色特别，合着水音有空灵之色，我方才将弦调的高些，听得可还好。”
　　文琴心点头，赞道：“权公子府上，果然珍宝无数。有一把绕梁不算，这御风琴弹得也是别致。”
　　权冷川知她工琴，点了点头，问她：“文姑娘要试试这把御风么？”
　　文琴心抿了抿嘴唇，故意道：“我更想试试绕梁。”
　　权冷川大笑道：“我这人没什么耐性，用那琴实在心急，余音袅袅的我烦的慌。” 他低头笑了一笑，道：“那琴是九言的，他耐得住，若是想试试，得与他借呢。”
　　文琴心被他逗笑了，学着肖嫣儿打趣他道：“如此说来，这权府难不成是九言说了算？”
　　权冷川装得衣服恭恭敬敬向文琴心一拱手，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权府，除了权冷川这个百无一用的公子，其它人都说的算。”
　　文琴心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想着常日权冷川对九言，也确实好得过分，不禁动容道：“若我也有你这样个哥哥，该多好。”
　　权冷川却皱皱眉头，无奈道：“素若倒是我妹妹，我不一样就这样么。”
　　文琴心苦笑着摇头道：“你给她备的那几箱嫁妆，可要羡煞多少名门闺秀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吧。”
　　权冷川遥遥头，苦笑道：“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文琴心仿佛听出他隐晦还有的弦外之音，这人也有一腔的心事，只是，实在没什么能力说，她想起青女第一次喝酒，那时候她初道花楼有些不习惯，郁郁寡欢，素娥不像常人那样问东问西，只是给她推给她一杯桂花酒，问她，你要不要来一杯？
　　文琴心却不察觉，想到这儿，也不自觉的拿起酒杯，斟了一杯，问权冷川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权冷川笑道：“这杯子太小，在下还是喜欢用坛的。”
　　肖嫣儿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权冷川做戏一把好手，喝酒也就骗骗外人。
　　就见权冷川回身拎起个酒坛子，打开泥封，遥遥隔着水，与文琴心举杯道：“文姑娘，我敬你。”
　　文琴心举杯子，又给肖嫣儿倒了一杯，回敬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亮了个杯底与他。
　　权冷川也不客套，竟真的然将一坛酒都喝了下去，转而道：“痛快！”
　　文琴心只是笑。
　　肖嫣儿心里无力吐槽，权公子为了仿效前人，总喜欢拿个样子喝酒，可惜他不能喝，为了装样子，每每一坛子酒，里面掺了大半坛子的水，兑在一起，那叫不是滋味。权冷川这人别的不说，为了附庸风雅，还真什么都喝下去的。
　　权冷川放下酒坛，嘴角还遗留这酒渍，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打扰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文琴心点了点头。
　　“走了。”权冷川又对着肖嫣儿招呼一声，之后站在船头，撑了竹蒿，调转船头，在荷塘月色之中，划破月色而去。
　　文琴心微微低了头，转头问肖嫣儿道：“你家公子，还真有趣。”
　　肖嫣儿苦笑不语。半晌摇了摇头，收了酒器，送她回去。
　　这一路上，也没问过她到底为何难过，或是到底为何要自己跳舞，仿佛一切她都心知肚明，或者又是根本不关心。
　　肖嫣儿姑娘，依旧同素娥一样，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