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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待水墨干透,他二人卷了画,去寻了琴心去,文琴心精神有些不好,只不过她日日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也不稀罕。
      她昨夜没睡好,道破晓的时候,做了一场浅浅的梦,她梦见自己很累,一身疲惫的趴在桌上睡着,只是没睡熟,听得身旁有人来去,她睁开偷瞧,原是素娥,素娥将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自言自语道:“真是累着了,不去床上睡,也不怕着凉。”语气娇俏,却又关切之声溢于言表。
      文琴心奇怪,我明明假寐,你怎么还当我睡着,便想起来,却发现如何用力,也控制不了身体,原来是鬼压床了?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梦魇,可这一时半刻却又实在无能为力。
      就听旁边来了个小丫头,叫了一声素娥姐姐。
      素娥回头,低声道:“小声点儿,青女睡了。”
      那丫头咬唇低声,犹豫道:“青女姐姐养得那只丑雀儿刚才飞了,我们都没看住。”
      素娥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睡熟的青女,无奈道:“那小雀儿飞便飞了,过会儿我告诉她就是了,你忙去吧。”
      那小丫头行了礼,便出去了。
      素娥看看她,无奈的自言自语道:“你捡来的那只小雀儿飞了,也好,以后可省心了。”
      只听远处又有人叫她,素娥应了一声,匆匆又出去了。
      青女直到此时,依旧没能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素娥又转身离去。
      她十分的想爬起来,十一努力的深呼吸,深呼吸,眨眼睛,想动一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挣脱梦魇,头昏脑涨的爬了起来,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方察觉到自己好好躺在卧房的床上,没有那隔着人圆桌,却依旧觉得浑身乏力,疲累非常。
      鬼压床,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神秘的错觉,就好像这次,文琴心觉得自己附身了一个叫青女的女子,偷窥她的世界一般,这算是一个离奇的梦么?文琴心吐了口气,天光大亮,室中一片暖意通融。
      文琴心下床梳洗,,一低头,衣服中露出个半新不旧的金锁来,这是前儿他师傅给的,说是专门给她做的,这老头子是个守财奴,哪儿舍得花钱给她做首饰,也是说辞也太不走心,看这架势,多半是谁家不要的便宜货,不然新做的金器若是这成色,怕是这店家得喝西北风去。
      文琴心是个懂得感恩的,自然也不会揭穿,只是金锁处处,漏着一点点淡淡的清香,黄老头说是缓解头痛的香料配置,也算专门为她配置,却不告诉她这金锁有何机簧,奈何文琴心就算觉得蹊跷,却不能不领他的情,小心翼翼佩在颈间,只当做师傅对自己的一份宠溺。
      她对着铜镜正了正金锁,贴身放在衣服中,又忍不住对着铜镜中自己对视,想起方才梦魇,就忽然就想问一问镜中人,我是谁。
      好一会儿收拾停当,强打着精神出门,迎面撞上了喜滋滋的希沐风与跟在他身后捧着画的跟班柳墨意,文琴心把他们让进屋中,一齐看这“著名画家”希大公子的大作。
      文琴心见了画,心中有些感慨,沐风的画技确实当了得,丹青相较,炉火纯青,不输几十年画功的老画师,当然她也只能看到这个水平,在往深了说,就不是她这个水平的可以妄论短长了。
      不过跳出技法,就她的感觉来找,文琴心又觉得,希沐风这画作里,能看出与所有少年成名的侠客一般,锋芒毕露,却不识愁滋味,是以落下笔来,也就少了几分旨在象外的意境。这一点要求他来说,未免有点儿鸡蛋里挑骨头了。
      文琴心倒是想夸他几句,却一挑眉,见他眉梢眼角自得之色溢于言表,想是墨意已经是夸过了,不禁想逗他,便故意皱眉,而后才为难笑道:“这画若论心思技巧,都是当世无双,只可惜作画之人,手上功夫固然重要,也总该有点什么,若不是睥睨天下的狂妄,便也不妨是看破浮尘的淡薄,可惜啊,你一样都没有。”
      柳墨意听了,知她是孩子气犯了,心中好笑,他这师妹旁日里对不相干的人甚是宽容的很,今日换了沐风,倒要忍不住刻薄了两句,其实少年人也有少年人的好,意气风发,便是天地之中第一风致,无忧无怨,纯虑不杂,却又有何不好。
      只沐风听了这般,也知道师姐的脾气,却心中难免不快活,气这刻薄的女子,话说得轻巧,这乱世之中他又没生在帝王将相之家何来睥睨天下,他们一行穷到卖画为生了还谈什么看破红尘,文师姐啊,你有本事你自己画啊。可惜,这一番牢骚希沐风也只敢腹诽,可不敢说出来,他那牙尖嘴利的师姐若是真刻薄起他来,他可是无力还手。
      文琴心见希沐风神色,已然有些后悔,想起那曹子桓作《典论》,道是“时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瘖于自见。”刺的就是这般见不得自己人好的,自己怎地犯了小孩子脾气,说到底,自己这几句无异于吹毛求疵,这等小事,一次两次虽不打紧,却该牢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防微杜渐,他日若为人利用,挑拨了与沐风的交情,说不得就有今日埋下的祸根,自己怎地这般不稳重了。她这心思,因了自己一句话,惹出这么大一段儿思虑来,无怪得每每都要头疼了。
      还好这时候,黄老头又吆喝起来,三人只好放下画,去看看黄老头又作什么妖。
      黄老头敲着那个破棋盘,希沐风实在听得头疼,忍不住道:“师傅,我上次卖画还剩下些银两,给您老换个新棋盘吧。”
      黄老头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败家的玩意儿,一点儿不知道节俭。”
      文琴心他三个交换了个眼神,今儿个黄老头儿气不顺,小心侍奉。
      黄老头道:“看什么看,马上就到秋闱了,你们准备准备。”
      希沐风胸无城府的人,一听就翻了白眼,脑子也不过开口就怼道:“有什么好考得,才不去那劳什子。”
      其实希沐风已经做了六年的秀才,柳墨意只比他时间更长,说来也是书院的不幸,这三个天才,一个错投了女儿身去不得考试,剩下两个,占了两次的院首,却没一个有那上进的心,去秋闱大展身手的,闹了个玉在椟中,叫人颇有微词。
      柳墨意自然早早中了秀才,只因为书院地僻,去赶乡试颇为不顺,柳墨意就说等这希沐风一同去,可是三年前那一场,希沐风偏生就病了,也就只好耽搁下来,这有一个三年过去,好像确实也没什么理由再躲开。
      然而希沐风,却其实有一番心思他不愿意去。
      这个不愿意,或许有些奇怪,好像学子们寒窗苦读,为得就是有一天科举入仕,青史留名,好像大家都是这样墨守成规,也从来没有人去问一句对不对。
      希沐风天资甚高,大抵没有寒窗之苦,或许也就不觉得这一份辛苦背后,一举成名有多么重要,又或许他还有些害怕外面的世界,曾经少不经事时候被人骗走据为己有的一张画,让他清楚的记得,外面的世道太乱了,也太累了。
      他看着这上山上下,每个人都忙来忙去,可忙到最后图了什么呢?功名利禄是给被人看的,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着,这方寸之间,简单,安逸,还有点儿足够在这一隅之间流传的才名,既不愁吃穿,平平淡淡有什么不好呢?
      希沐风是整个书院的衣食父母,镇上也小有名字,十里八乡,算是站在顶尖儿的人了,师兄师姐也多少仰仗于他,对于他来说,胜负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为何不安于现状呢?
      是以临到阵前,他就先想要退一步了,至于师傅师兄们怕是看不懂他这一份私心,又不能明说,就只该用举世皆浊我独清来做个说辞了。
      黄老头自然体谅不了他这弯弯绕绕的心肠,满心都是被这不求上进的徒弟搓起来的活儿,骂道:“你这不懂事儿的小兔崽子,这么多年,我就盼着你们金榜题名,你们能不能不给我来幺蛾子。”
      希沐风坚持自己的借口道:“反正也考不上,师傅你这样的才华,不是也没中举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踩了黄老头的痛脚,黄栋梁气急败坏的骂道,:“我这么含辛茹苦,就养大了你这个……”
      这一言不合就呛呛上了,可怎么好,文琴心连忙劝道:“师傅别气,沐风他不懂事儿,您好好跟他讲道理,别急啊,您可消消气,消消气儿……”
      黄老头才不听她的劝,指着他继续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画画画,成什么大气,画来画去,还不是那点儿小家子气!不成器的东西。”
      希沐风被他这一句刺得生疼,瞬时红了眼眶,有心再吵,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况且他是个遇强则弱的软性子,想了想既不敢也不想继续与老头子互相揭短,只转头跑了出去。
      柳墨意一时手足无措,想追沐风,又顾忌黄老头脸色,最后求助的看向文琴心,文琴心向门外一努嘴,给他递个眼色,示意他别在这儿碍事儿,赶紧追希沐风去,他这才狠狠吐了一口气,转头追了出去。
      文琴心独自哄黄老头去了,不过希沐风揭了黄老头的伤疤,把他那些新仇旧恨都勾出来了,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对着文琴心滔滔不绝的吐起苦水来,从领了他三个起殚精竭虑,到小时候他们顽劣自己操碎了心,桩桩件件的翻旧账,怕是好记性都用在这儿上了。
      这些子话,文琴心早停了无数遍了,可也不敢不满,好说歹说的又听了一溜够,黄老头也觉得口干舌燥了,虽仍旧闷闷不乐的,却意兴阑珊的甩了甩手,要她自己玩儿去,别来打扰自己。
      文琴心叹了口气,方才来找希沐风与柳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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