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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番外 钟徽 ...

  •   番外钟徽

      钟徽看着一脸可怜的文眉生,她本生的俊俏,如何弄得如此狼狈,月下头发散乱,脸上颇有污泥,眼神楚楚可怜,倒是让他人租户想起了那个偏偏白衣青年。他知道现在自己应该狠下心来,可是几次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思索良久,我究竟在做什么,为难一个有功的女子,我权倾天下,就是为了今天这样小心翼翼么?终于狠下心来,自暴自弃道,放了她又能如何,就算受到千百倍惩罚,我也值得了。
      于是转身过去,道,文卿,那条路我会叫人撤了把守,你快些去吧。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朕不能保你了。
      见她这楚楚可怜的一双眼,钟徽叹了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再而后,笑道:“倒是文卿这花容月貌,当真粗服乱头,也不掩国色。”
      文眉生咬咬牙,顾不得整理仪容,她径直跪下,对着他的背影郑重的拜了三拜,起身踉踉跄跄的跑了。
      钟徽会不会真的放了自己,文眉生已经没有心思想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如此,也只好模糊地走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了许若薇的那句,虽然我也看不见未来,我却只能这么做下去,虽千万人吾往矣。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运气如何。
      虽然她真的运气太好。
      钟徽叫人撤了兵马,只不过是见她逃走,这般女中豪杰的气息,忽然想起了文檀雅的当仁不让,文檀雅的不可为而为之,可这就又转头想如何与文檀雅交代。
      文檀雅与他的相识,只缘一支梅花,那年冬雪,自己折了一支梅花,碰巧让行色匆匆的的文檀雅瞧见了,看得出甚为新欢,自己成人之美便赠与了他。
      遂成了知己。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细想竟然有些记不清,只觉得那人素衣出尘,世上竟有如此淡泊之人,恍然陌上花回,让人移不开眼。
      自己与他畅谈甚欢,这人答应襄助自己成了君王,可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再也不是当年模样,与自己恭敬而疏离,倒真是君臣,不似挚友了。
      他不假辞色,为自己提出治国方略,从前这人分明与自己一样宽厚仁德,心胸宽广,却不知何时,无师自通了一种法家思想,变得有些严厉,懂得恩威并施,倒是成全了帝王心术。直言进谏,弥补了自己性子里的过分宽纵。
      钟徽明白,是这人,挡在自己身前,牺牲了自己的性情来为自己铺路,自己做了仁君,他却做了小人。
      每每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为难,甚至生出些隐隐的忐忑来,要是一会儿文檀雅知道自己放了文眉生,他可会对自己失望呢?
      钟徽不怕自己失败,这时候,却更怕伤了文檀雅的心,文檀雅为自己付出这么多,自己却这样背叛他,是不是太过对不起他。
      可惜,此事古难全,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终究头逃不过这一句此事古难全。
      钟徽那一年,在竹林中一见文眉生,他就蓦地想起当年月华中走出来的凤仪公子,谈笑如风,他想起曾经自己与文檀雅玩笑说:“文兄,你若有个妹妹,我定当娶了她。”
      那时候,文檀雅神色古怪,苦笑着摇头道:“可惜,我没有妹妹。”
      所以他不顾文眉生的身份地位,要她改了文姓,做了自己的夫人,更可惜,文眉生终究不是文檀雅的亲妹妹。
      夜雨微凉,往事如霜。
      有道是当面不能说人,背后不能说鬼,才这么一想,钟徽抬头,就看见文檀雅冷眼站在不远处,心中一跳。
      “文卿……”他喃喃的开口,只觉得有些尴尬。
      文檀雅开门见山,道:“陛下,您撤了那一道卫兵,可是为得放文眉生走?”
      钟徽点点头,他一代君王,说一不二,可这时候,却也有些面上挂不住。
      文檀雅冷了脸许久,钟徽一直在等他的风雨来袭,甚至想低了头,不愿意看他,却终究他听到一声叹息。
      钟徽吐了口气,抬头看他。
      却见文檀雅虽然满眼疲惫,却还是叹气道:“钟大哥,放就放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挂在心上,大哥,檀雅今日心情不好,大哥陪我喝一杯吧。”
      钟大哥,这个称呼,是早年初遇时候文檀雅称呼他的,而今,时过境迁,再听到,钟徽只觉得恍若隔世。
      想来文檀雅自视甚高,什么,家国大业,若是依着他原来的性子,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那人,本是多么洒脱的一个人。
      他二人在竹林里喝酒,钟徽知道,文檀雅素喜豪饮,酒量更是千杯颜色不变,可自己又有多久,没见他放肆喝过了,可不是为了自己,他才百般节制,钟徽闭上眼,注定,自己是一个对不起文檀雅的人。
      其实,他也相信文檀雅算得卦,一定不会错。
      文檀雅睁着一双醉眼,想看清天上的星斗
      钟徽见了,觉得好笑,忍不住伸出手,遮住那一双迷离,感觉到那双眸子,顺从的闭上,他忍不住道:“既然没用,就不要再看天相了。”
      文檀雅疲惫道:“好,不再看了。以后都不看了。”
      钟徽口不对心的安慰他:“卦象而已,想我一国君主,若是容不下一个女子,岂不是白当了,我真不信她能左右风云。”
      文檀雅,眼神有些涣散,本能的附和道:“是啊,命又能怎么样呢,当年我们兄弟什么都没有,而今坐在这至尊高位,都有什么大不了的,都,由他去吧。”
      钟徽听他竟然附和自己也说这等自欺欺人的话语,终究心里不是滋味,低声道:“檀雅兄,对不起。”
      文檀雅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不知你,重情重义,宅心仁厚,以德报怨,倒也甚好,这么多年了,即便是君王,也不变初心,问檀雅羡慕的很。”他轻笑一声,又笑道:“若不是如此,我才不愿意帮你,你这选择,自也不出我的意料,只是……”他打个了酒嗝,继续道:“只是你既有了计较,我就陪你走到最后罢了,钟大哥,都是文檀雅心甘情愿,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钟徽忽然觉得眼眶一酸,可他不能哭,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半晌,他才又问道:“若是放了文眉生,真的会亡国,可怎么办?”
      文檀雅豪爽一笑,痛饮了几口,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若真是兵临城下,文檀雅陪大哥一死就是了,功业倾覆又如何,这天下,文檀雅没看在眼里。”他又猛的灌了几口,道:“不过是与大哥投缘,何去何从,文檀雅不后悔跟大哥走这一路。”
      钟徽低声道:“钟徽先谢过文兄了,人生得一知己,吾愿足矣。”
      文檀雅满不在意,含混道:“钟大哥,你我兄弟,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文檀雅此生,虽九死其犹未悔,你放心,不论如何,檀雅定会陪你到底。”
      文檀雅声音虽然不清晰,钟徽却一字不漏的听了这话。字字落在心上。能得凤仪君子青眼,钟徽何其有幸。
      可惜那文檀雅,说完这句,便终于不胜酒力,醉了过去。
      透过竹林月华,钟徽忍不住细细的看着文檀雅,这个风雨之初陪他走来,风雨之后要陪他同归的人,原来时间种种,帝王将相,都不过是黄粱一梦,只有他,是真实存在的。
      这些年过去了,他仿佛还是自己初见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还是凤仪君子,自己也觉得这外号,远比寒泉道人更配他,可他答应帮自己之后,便出家换了一身道袍,也不知为何,自己曾问过他,为何出家?他笑笑说是与朋友打赌,若要出世,便要先出家,此时不过信守诺言罢了,话虽说的玩笑,坐起来,却也一丝不苟。
      钟徽又问他这朋友何在,他神色一黯然,说早就亡故了,是以,自己不好多问。却也足见文檀雅其人。
      他好像还说过,他以前字泉隐,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就再也不用这个字号了。
      他好像有许多的秘密,却仍然让你觉得他的坦承真挚。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有说不出的苦衷。
      初遇时候,钟徽感叹造物者究竟是如何偏袒于这人,生了一副诗骨玉神,偏偏云端客,却原来这人为了自己,将那白袍染了如此风尘,他忽然后悔,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人甘心如此,自己又究竟为了什么,一手毁掉了这样一个出世之人?可都值得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天下,都不如他。
      人生若有重来,他愿以今日功业换那当日翩翩儿郎。原来这一番思索,自己也不过是鼠目寸光,因小失大的愚人罢了。
      透过这薄薄的月华,钟徽忽然觉得这以前风云变幻,物是人非,都回到了从前,这人分明没有一丝变化,却为了自己,除了当时心意,全都变了彻底。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有些人一生初心不改,有些人枉有初心,却什么都变了。
      正如文眉生不会知道,后世也都不会知道,寒泉道人文檀雅,高风亮节,千金一诺,本也是君子行径,可为了钟徽,不惜自己做了恶人,想成就钟徽一位仁心帝王,却都因为钟徽一念之仁付诸东流,可他仍旧原谅了朋友,原谅了知己,甚至仍旧付出一切,只求无愧于心。
      也是可惜,他一身本领,三百年修行,终究,却都为了成就别人,这样的心胸,或许,世上本就也再没有第二个了。
      后人对文檀雅褒贬不一,有说他是治国栋梁的,也有说他是跳梁小丑的,史书无情,只可惜,文檀雅的这一番心意,不会再有人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写完了正文,不过正文还会每日定是更新,我设定了明天也就是26号更新番外,希望网不会崩。
    还有希望看到的你,能跟我扯两句,就算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你。谢谢你~谢谢我能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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