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173、第 173 章

　　文琴心焦头烂额的过着日子，每日应付那群老头子，每日数着日子，听着玄国大军一路推进的战报，算着驸马什么时候回来，算来算去，都是烦恼。
　　只是他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沐风走了，整个京城也就都变得空荡荡了。
　　她甚至还抽空去看了一眼典狱之中的权冷川，权冷川依旧那般，吃得好睡得好，虽然人看着落魄，脸色却不落魄。
　　希沐风的画儿，被周涵星拿去看了，周涵星自己先赞了一番，甚至要趴在画上，细细的瞧了一遍，然后竟然之处希沐风这一出，渲染了五次，其中最后一次，只有指甲毫厘的点染，实在是太漂亮了。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人能看出这些许差距？文琴心没想到，周涵星与希沐风，他们二人，才是画中知己。
　　周涵星这么说着，画院的人一片应和。也不知有几个是真心，几个是假意。
　　过了两天，那《千里江山图》装裱完成，假托一位画院管事儿之手，送了给周涵晟去，周涵晟一见了这图，如获至宝，当即决定圣寿节上，就用这图进献。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一晃便是圣寿节。
　　文琴心与其它一些没有官衔的，聚在公主的密室中，焦虑的等这外面的消息，其实等着也是干着急，今日成与不成，都压在那个扶不上墙的四皇子身上，有些人生来不同，有没有本事倒是另说，命里是非他不可，也当真不公平。
　　文琴心前几日见他的时候，这人着实漏了个大怯。
　　文琴心以前没与他直面过，又听了希沐风的言语，以为他应当也还可以，可真的见了他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些旁人，那些人刚显露出一些咄咄逼人来，周涵星就示弱起来，谁都看得出他色厉内荏，没说几句，就又是一副唯唯诺诺。
　　文琴心看得泄气，周涵星这一颗尚且稚嫩的棋子，却不得不揠苗助长的摆在棋盘上。
　　文琴心觉得，自己若是早见过这人，怕是不敢让这人来担此重任，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强弩之末了。
　　朝堂之上，百官朝贺，到了展示礼物的时候，周宏正为首，第一个进献寿力。
　　他这人，好大喜功的样子，什么都五大三粗的，这画儿送给他的时候，收在个檀木的盒子里，本已经十分贵重，却没想这大皇子拿着两天，就换了个纯金的盒子，金灿灿的呈上来，比宏正帝的发冠还要闪耀些。
　　内监托着此图，有些吃不住力气，手上颤抖，却也只能咬紧牙关，不多时冷汗都冒了出来。
　　周宏正心情不错，和颜悦色问道：“皇儿，此是何物啊？”
　　周涵晟一个鞠躬道：“儿臣访了画院的希沐风大人，命他特意为父皇所绘的千里江山图。”
　　周宏正一听就沉了脸色，希沐风乃是自己的画院中人，所绘的作品本就是自己的，何来周涵晟借花献佛，这人，未免你有些僭越了。
　　倒是听说希沐风称病已有月余，自己只不过看在柳墨意殉国的份儿上才未有为难于他，他却私下勾结周涵晟么？
　　周宏正这些日子愈发心重，疑神疑鬼的，更是见不得皇子勾结内臣，这疑心一起，周宏正就有些提不起兴趣来，淡淡道：“打开看看吧。”
　　得意忘形的周涵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父皇的心思，邀功心切道：“让儿臣亲自为父皇展开。”
　　周宏正板着一张脸，嗯了一声。
　　早有太监们抬上一张长桌来，周涵晟带着身边颤颤巍巍的太监，站上前去。
　　一直默默无闻的周涵星忽然道：“臣弟与帮皇兄一同。”
　　周宏正撩了下眼皮，对他点了个头，算是同意。
　　周涵星也走上近前两人一左一右展开画卷。
　　三丈长卷不是长条桌子能够承载得住，周宏正走下来，一边看，左右的周涵晟与周涵星一个卷一个放，江山万里，山水纵横，周宏正饶是心有责备，看了这画也说不出来了。
　　无怪乎每个人，都爱这一部江山天下。
　　周宏正忍不住低下头去，几乎把鼻尖都要碰在画上，这才能看清其中细节，画上隐隐的墨香，沁人心脾，让人的心也跟着安逸下来。
　　周涵星在前面缓缓的卷着，周涵晟一点一点的放，千里江山终有尽，图穷。
　　周涵星忽然尖叫了一声，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着父皇和皇兄脸色的他第一个发现了周涵晟手下的寒光一闪，
　　沉迷在画中的周宏正和只等着他父皇给赏赐的周涵晟同时回过神来，就见一把细长的匕首，正卷在画尾，森然寒光，图穷匕现。
　　周涵晟鬼迷了心窍，被周涵星这声尖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抄起匕首，这才惊觉不对，却已然晚了。
　　也不知草包周涵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他一个箭步竟然冲了过来，直接把周宏正挡在背后，自己已然吓得哆哆嗦嗦，涕泪横流，话都说不利落，道：“大……大……大……大哥……你这……这什么……意思？”
　　似乎这一句话，已经耗费了他一生一世的勇气。
　　周涵晟也是急了，他竟还有些胆子，没吓得扔刀跪下，强作镇定的解释道：“是，是有人陷害儿臣……”他握着刀，视线环视了一圈大堂，徒劳的想在朝堂上狗咬狗指出是谁陷害了自己，可看了一圈，却发现能陷害自己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时候再看手中的刀，才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向前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周涵星也不知管谁借了三百个胆子，尖叫着冲他撞过去，大喊着：“别过来……”
　　声音直接劈了，也不知怎么这么大力气，竟然将周涵晟撞飞出去，他自己也用力过猛，失了平衡，滚在地上。
　　周涵晟却没有他的好运气，也不知怎地那么寸，这锋利的宝刀不偏不倚，就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到死，他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冤枉。
　　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隔着长桌，茫然的看向惊怒交加的周宏正，又看向高高台上被眼中血红染作一片的皇位，他觉得有些晕，头晕目眩，想说什么，却终究颓然的闭上眼。
　　那走向宝座的路，为什么这么辛苦？
　　周涵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像是吓坏了，畏畏缩缩的缩成一个团，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周宏正看看周涵晟，又看看周涵星，胸中一片七上八下，他猛的吸了几口气，忽而支持不住，一把撑在长桌上，那宝贝一样的图被他被他这一推落在地上，方才卷起的卷轴咕噜噜的展开，在金殿上展开一副千里江山。
　　这就是江山么？
　　周宏正一口气上不来。
　　旁边的太监尖叫着传太医。
　　闹剧中一片，你方唱罢我登场。
　　悄悄的，有人把消息传递道本应该寥落的公主府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成王还真是有些运气，虽然人不成，却歪打正着，省了一出好戏。周涵晟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胡作非为的证据，自然马上就都会水落石出，
　　俗套一般的水落石出，会为这荒唐一出，留下一个粉饰太平的结语。
　　没有人关心成王是不是真的吓坏了，没有人关心千里江山图是否完好。
　　等闹剧三场，打扫宫殿的宫人，随手把图卷了卷，找了个地方放着，听候发落。
　　白雅歌当日无意中一句穷途现匕，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