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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 166 章 ...

  •   文琴心平复许久,抹去泪痕,方才出了监牢。
      她几次先该控制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自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一般坚强,忍不住断断续续哭了许久,才颤抖着手抽出藏在簪子中的纸条,那纸条卷的细致,并不甚大,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工整的柳体,舒展间不疾不徐,似乎代表写信人的心境平和。
      上面细致的写了当日攻城之事,写了柳墨意投水,还写了几行对其做法的不理解,若是城上不解,自尽便是,这孤身冲入敌阵直至投水,未免阵仗太大了一些。
      纸条就断在这儿,下一部分该是那些被人撕了去,撕得甚为小心,尽管边缘之上留有参差不齐,确是一个字也不肯多透露给他。
      文琴心看着纸条,不免又留了一场泪。
      仿佛有一辈子的泪水。
      冷静了一会儿,她才觉得奇怪起来,不对,希沐风还在,柳墨意就算如何分开,有希沐风这一道牵挂在,他不应该是那横生枝节的人,哦,不对,他若是不想横生枝节,就不应该去边陲,不应该去什么怀关。
      文琴心苦笑一声,柳墨意,到底文人,不论穷达,总要兼济天下,纵使跳出三界,也仍旧忍不住,要投身这壮美山河之中,为这家国天下一哭。
      只是,他不用死。
      文琴心想着,不用死,那或许别有深意?世间还与他们有关的深意,就应该只有凤凰目与忘川水了。
      是与不是,文琴心并不知道,她却需要这样一个接口来安慰自己,让自己短暂的忘掉心中的苦楚,那些她不愿意,却不能不扛起来的重担。
      文琴心想着改回去见一见希沐风,该跟他说清楚,可是想着他可能的反应,却又犹豫起来,前世今生的瓜葛,一时难以说清,可就是真说清了,又有谁信呢?想来想去,觉得千头万绪,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希沐风一场了。
      她一路落寞的截上走,不知不觉,还是回了公主的府邸。

      常日,她最喜欢在游廊中思索,今天,她却忍不住坐在了镜前,她看着敬重自己,或许每当人害怕的时候,都希望有什么输不掉的底气坚定自己,比如文琴心自负得美貌。
      世间女子,都该有那么一刻陶醉自己的容貌吧。
      铜镜里依旧是那个绝代佳人,文琴心想,当年自己不也是这般,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张容貌,那时候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容貌还在,我就能翻盘。
      那一年她没有不相信自己。

      我撑着头,按了按眉间,闭了闭眼,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这梳妆台上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王母。
      在一个零星的小宫殿里,文琴心得了王母召见,她心中忐忑,恭恭敬敬的跪在殿里等着。
      虽说文琴心那日在大殿之上慷慨陈词之时,表现的从容不迫,大义凛然,但是实际上,她并不是没有愧疚的,她愧对王母的一片厚爱。
      她自来了这天宫,王母就对她可谓是宠爱有加,哪怕到了最后,也承得是王母的一份偏袒,可自己在王母的庇护下做的是什么呢?有恃无恐,推波助澜,或许自己的无恐,只是一种不在乎,对王母的关爱的一种不在乎。
      因为她想离开,所以有些情缘注定辜负。
      脚步声响起,文琴心默默低下头去。
      王母不慌不忙,那一双精美的鞋子默默的停在她面前,王母上座,一旁的小仙娥捧上茶上来,王母默不作声,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文琴心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她一生总是在辜负一些人,许是她的幸运吧,因为有人对她好,她才有机会辜负别人。
      幸运,文琴心的幸运是占了谁的不幸呢?
      王母不声不响,慢慢悠悠的卸下护甲,放在桌上,这方才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气清香,还算满意,方才轻轻缀饮了一小口,浅浅回甘,却不多饮,只放下茶杯,把自己的护驾一根一根的带回手上。
      她得动作极为细致缓慢,似乎将时刻都拉成一条线,每一刻都是煎熬。
      王母这才道:“琴心,你好大的注意。”
      文琴心磕头下去,恭恭敬敬道:“多谢娘娘开恩。”
      这句话似乎又惹恼了王母,王母娘娘板着脸,又不吭声了,她把先前步骤又做了一次,似乎那茶这能清心静气,这又放下之后,她才缓缓得道了一句:“罢了。”
      文琴心抬头,不敢相信这一切被王母娘娘高高举起,却又这么轻轻放下。
      就见王母掐着眉心,叹道:“你们这孩子,心思太重,却又太天真,以为藏着掖着,哀家就看不穿了么?”
      文琴心不敢辩驳,顺从道:“自然瞒不过王母娘娘去。”
      王母哼了一声,道:“你也别口是心非了,装什么精乖,他柳墨意是自作聪明,你却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得把自己扯进去,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还做出一副义酬知己的模样,以为谁看不出么?”
      文琴心蓦然被她戳中了心事,不觉冷汗流了下来,没想到深宫之中,总有明镜儿一般的人,她不敢狡辩,忙磕头下去,道:“多谢娘娘成全。”
      王母道:“哀家还没说成全,谁让你谢恩了?”
      文琴心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这头磕下去便不敢起来了。
      一时堂上堂下寂静无声,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半晌,王母终于先退了步,叹道:“你们这些弹琴的,都是一样的脾气,他当年辜负哀家,而今你又作妖,唉……”
      文琴心低声道:“王母娘娘息怒,是琴心愧对娘娘,请娘娘责罚。”
      王母无可奈何的问她:“还能怎么罚你呢?”
      文琴心抿着嘴,又不敢说话了。
      王母数落道:“你们些搞小动作的,哀家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这天宫,容不下你们了是么。”
      文琴心安静的听着,有些愧疚,更多的是心惊胆战。
      王母许是觉得数落她也没什么用处,半晌终于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气,道:“算了,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既然要打定主意要下去,就把他给哀家找回来吧。”
      文琴心小心翼翼问道:“找谁?”语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了,慌忙补救道:“琴心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王母哼得冷笑一声,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母娘娘说你们那些弹琴的,自然就是以前那个弹琴的,琴圣文弦歆。只不过那时候,文琴心误以为文弦歆,就是寒泉道人文檀雅,这正是她想去找得那人,她平白受人恩惠,底夙夜难安。
      文琴心不敢再耍小聪明,慌忙磕头道:“琴心谨遵懿旨。”
      王母扬着头,轻轻的抽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思,问她道:“你那金锁,自己都准备好了?”
      文琴心方才松下的一口气转眼又提了回来,王母娘娘到底还知道多少?连这一点儿小心思都被她看穿了么?她总算学聪明了点儿,不敢虚与委蛇,只低头坦承道:“不敢欺瞒娘娘,已经准备妥当。”
      王母很满意她的懂事,道:“我就喜欢你们这些聪明人。”
      文琴心不敢答应,微微低了低头。
      王母又道:“既然这样,哀家就帮你一次。”
      文琴心不知其意,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疑惑着。
      王母道:“哀家已经嘱咐了灵台仙君,你们下去之后,他会找到你们,跟你们一段儿,你那金锁,便由他收着,适时候给你,你好自为之吧。”
      这还不够,就见王母又掏出一颗珠子来,道:“你看好了,这就是麒麟胆,司命星君在运数中帮你写了一句,这东西的来全不费工夫,等忘川水复之日,你便会想起今日这一切,这一劫算是帮了你,至于如何忘川复水,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下凡之后,最难做到的本事记起使命,这事情迎刃而解,而本来两道考验,也少了一道,这当真是大恩典,文琴心忽然眼睛一酸,强忍着不肯落下泪累,慌忙叩首道:“琴心谢过王母娘娘。”
      王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她唤人上来,气派十足的由一众仙娥前呼后拥,起驾要走。
      文琴心来不及站起来,又复俯身磕头恭送。
      王母见她面上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却全是注意,谁都敢算计一手,虽是可气,却又偏生真诚得可人疼,自相矛盾之下,终究叹气道:“有时候,哀家还怎喜欢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为是。”
      文琴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忍不想抬头去看,王母娘娘却只留给她一个浩浩荡荡的背影。
      文琴心低下头去被她辜负的人,终究还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她,甚至成全了她,就像我们父辈,他们总是可以轻易的原谅我们犯下的一切过错。
      文琴心想,或许自己不该执着于那些过往,她看着王母娘娘远去的背影,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把这些欠了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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