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烟火人家

5、异世开饭馆

　　　戌时初，有年轻女子向言朝告假，想早点走。

　　言朝在有间食肆做点心的第三年，就从食肆分了出来，事情是章北庭跟宋宴卿提议的，当时刚好长阳街有间合适的铺子在转卖，三人商量一番后，言朝用这几年的积蓄买下铺子，将做点心的地点换到了这间不算大的铺子里。

　　虽然做出来的点心依旧要先满足食肆的需求，招牌也顶着有间食肆分号的名头，但点心铺子其实差不多已经完全归言朝一人所有。

　　铺子里所有的事情也是言朝自己做主。

　　女子见言朝没有立刻答应，拘谨地揉着衣角，“我家那位知道我今天要忙到很晚，不能跟他逛灯会，早上跟我吵了一架，掌柜的……”

　　言朝笑着点头，“没事，你先走吧。”

　　“多谢掌柜的！”女子激动地跟言朝道了谢，脱下围裙便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边，看到门外不远处站着的年轻的男子，女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跨出去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男子也看到了女子，迎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搡了一下男子，却被男子抓住手牵着，然后两人笑笑闹闹地走远了。

　　言朝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怔怔。

　　今天是七夕节，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几乎都成双成对，或许是气氛使然，言朝不自觉想起了一些往事。

　　几年前，他跟楼子初刚成亲那会儿，也跟今日来铺子里的大部分有情人一样，好得蜜里调油，只是后来……言朝几年前也没想到，有一天可以以如此淡然的心情回忆那段经历。

　　由于家世的差距，他跟楼子初本身就不被双方父母看好，甚至楼子初的母亲跟奶奶一开始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即便后来楼子初的父亲做主，同意他跟楼子初成亲，婆母跟奶奶也从来没看上过他。

　　一开始有楼子初在旁边护着，他的日子还算好过，后来楼子初进京赶考，又成了书院的先生，不在家的时间多了，婆母跟奶奶总能找到各种理由为难他，深宅大院的女人，有太多他想不到的手段了。

　　但是转头对着楼子初，两人又是一副长辈是替你们着想的模样。

　　再说楼子初，在外人看来，楼子初或许是个极好极温柔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夫君作为这一辈最小的一个，被家里宠着长大，在面对长辈，处理家庭关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软弱的，处理不好母亲跟夫郎的关系，他当时也傻，怕楼子初为难，所以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自己扛着。

　　现在看来，如果能跟刚才告假的女子夫妻那样，遇到事情了吵一架，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和离这一步。

　　不过那时候深陷其中，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就像现在回看，当初被他视为肉中刺的那个哥儿，楼子初未必对他有过什么心思，只是当时他实在是太累了，婆母跟奶奶的刁难，相公的逃避，他恰好这时出现，倾心于楼子初，且楼子初因为其兄长的缘故，又对他很照顾，于是成了他坚决和离的最后一根稻草。

　　“掌柜的，绿豆糕也卖完了。”

　　伙计提醒，言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了一圈所剩无几的点心，道：“剩下的点心不卖了，大家分分带走，现在回去，你们还来得及跟家里人去逛灯会。”铺子里雇的都是女子跟哥儿，从入夜开始，好几个年纪小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外面的热闹吸引，言朝都看在眼里。

　　铺子里的人都走了后，言朝给铺子落了锁，也往家的方向走。

　　知道今天点心铺子肯定很忙，楼子初一早就将安安接走，带去了书院，这个时候估计送回来了，他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赶在安安睡觉前跟她说会儿话。

　　这个时辰，街上的行人比先前少了些，言朝看中一个桃花灯笼，伸手去取，另一边亦有人将手伸向同一个灯笼，两人目光对上，同时怔住。

　　“阿朝。”楼子初先反应过来，递过手中的灯笼。

　　言朝看着趴在楼子初怀里睡得安稳的安安，没有动。

　　和离之后，楼子初也从楼家老宅搬了出来，遵循两人的约定，他没去食肆守过言朝，也没死缠烂打，只是住到了距离不远的地方。

　　食肆里有时候忙，言朝没时间照顾安安，就由他带去书院，而且随着安安到了识字念书的年纪，外面请的夫子再好，也比不上楼子初这个亲生父亲，所以这几年来，安安反而比以前跟亲近楼子初。

　　“那边还有多的桃花灯，两位都想要的话我再取盏过来。”小贩注意到两人看中了同一个灯笼，上前道。

　　楼子初道：“不用，一盏就够。”

　　或许是七夕灯会的氛围太好，又或许是今晚的风太温柔，言朝犹豫一瞬后，伸手接过了灯笼。

　　楼子初眼睛一亮，给了灯笼的钱，又看向言朝，“那边在放焰火，要不要……去看看？”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结结巴巴。

　　言朝看着楼子初小心翼翼的双眸，点了下头，“好。”

　　自从两人和离，楼子初做了很多事，食肆最忙的时候，他不用担心安安无人照顾，回去晚了家门口永远亮着的灯笼，不远处他进屋后才会阖上的门，亲戚邻里间永远传不到他耳朵里的闲话，楼子初也吃过许多以前没吃过的苦，改变了很多很多，不用人细数，他都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从和离后，也不是没人对他献过殷勤，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心动过的，只有对面这一个。

　　既如此，那就再试试又何妨。

　　现今的他已经跟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他的人他的心都不再囿于那一方天地，而且他身后还有名扬云阳城的点心铺子，即便结局无法改变，他依旧可以过得自在。

　　远处焰火炸开，灯树千光照，安安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到旁边的言朝，软软地喊了声，“爹爹。”又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去看焰火，好不好？”言朝柔声问。

　　“好。”安安应下后，看了眼楼子初，又看了眼言朝，接着从楼子初手臂上滑下来，试探着一只手牵起爹爹，另一只手牵起父亲。

　　见两人都没说什么，安安往前跑了几步，高兴地道：“爹爹、父亲，你们快一点。”

　　不断升起的焰火将半个云阳城都照得犹如白昼，也将三人挨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