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替》故远

43、千钧一发

　　傅姝一直觉得军中出了问题，却无从查起，战争迟迟不结束，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如今的大夏，由丞相傅明处理政事，顾离珠在边关御驾亲征十年，却仍未将西部蛮族斩杀殆尽。
　　朝野上下，纵使再敬畏顾离珠的修士身份，也有了微词。
　　但顾离珠充耳不闻，傅明送来的折子她也只是放在一边，打仗打得开心。
　　“离珠。”傅姝不免有些担忧，“打了这么多年，你也看出不对了吧，不如我们收兵如何？”
　　顾离珠皱眉：“再说吧。”
　　不知为何，对于打仗这件事，她固执非常。
　　傅姝虽出生傅家，却未学过傅家的为臣为将之道，若她了解半分，便会理解顾离珠了。
　　开疆拓土是每个帝王的心愿，犯我国土者，必杀!
　　顾离珠或许不是什么勤政的帝王，但她爱民，她想要天下太平，边关安稳。
　　傅姝还想劝，忽听外面擂鼓声起，她起身推开门，叫住了一个跑过去的军士：“发生了何事？”
　　军士气喘吁吁地回道：“禀告将军，蛮夷来犯，已经打到城门下了!”
　　“你说什么!？”顾离珠神色恐怖。
　　军士打了个颤，不敢说话。
　　顾离珠立刻提剑出去，傅姝连忙跟着她：“你别去!”
　　她总觉得不对，蛮族这么些年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为何突然发起进攻？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阴谋。
　　顾离珠被傅姝拉着，也冷静了不少，她不是什么冲动起来就没了理智的人，轻轻皱着眉想了想，顾离珠道：“那你替我去看看，我总不放心。”
　　傅姝点点头，告诫道：“你就待在屋里不要出去，知道吗？”
　　她总对当年顾离珠遇刺的事心有余悸，何况这次若顾离珠再出了什么意外，傅姝已经没了多余的寿数换给她。
　　她得保顾离珠万全。
　　算来十年了，桑十一和楚灯他们也该回来了。
　　琉璃跟着琥珀他们去了归芹谷，现在能保护顾离珠的只有她。
　　她绝不允许顾离珠出事。
　　傅姝来到城门，发现傅劲神色凝重，便问他战况如何。
　　“不妙啊。”傅劲叹道，“敌人来势汹汹，我方士兵仓促上战场，本就准备不充分，先下节节败退，很是不妙。”
　　“不对，你看!”傅姝观察了一会儿战场，突然道。
　　傅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士兵正在奋力与敌人搏杀，可敌人身中数刀也没有影响行动，很快就结果了士兵的命。
　　按理来说，身中这么多刀，不说死，动作肯定也会受影响，怎的这人如此耐揍？
　　傅劲没想到怎么回事，傅姝却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攻城的士兵，是被操纵的傀儡!
　　宋来月!
　　傅姝脑子里一下就蹦出这个名字，她忽然脊背发冷。
　　她已经来了大陆么，操控着傀儡木偶与他们战斗。
　　景故死后，世间最厉害的傀儡师宋来月，可同时操控千军万马。
　　她可真是......天赋卓绝啊！
　　祭出长剑，傅姝浑身散发着属于修士的威压，她飞身投入战场。
　　这么些年没加入战场，是因为不能对凡人出手，否则必会招来雷劫。
　　可如今既然傀儡木偶上了战场，想来宋来月都不怕雷劫，她对傀儡出手，也不是违反天道之事。
　　宋来月，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长剑飞舞，一剑扫过一片敌人倒下，周围将士目瞪口呆。
　　那股凌厉的剑意，势不可挡的威势，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
　　傅姝穿梭在敌阵里，左右横扫，在那些将士的眼里，如同杀神一般。
　　宋来月可不会就这么任由她杀下去，派出了朝越。
　　朝越便是当年问道会，跟穆殊打的那个，被穆殊揍的那个。
　　他被穆殊打击了，改学傀儡术。
　　后来他为了变得更强，加入了浮絮，现在是宋来月手下得力大将。
　　一个傀儡挡住了傅姝的剑，傅姝眼神骤冷，手腕翻转长剑随之向上，傅姝出掌狠狠打在傀儡身上。
　　傀儡破碎后，又一波傀儡接着上，被人操控着围攻傅姝。
　　这就是傀儡师的可怕，操纵千军万马，剑修虽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朝越指尖轻点，一个傀儡便从傅姝身后发起了进攻，傅姝反手一剑挡开，身前又有一个傀儡发起了攻击!
　　她眸光凌厉，手按上一个傀儡的头借力撑起来，御剑升空，很快锁定了朝越的位置。
　　傅姝双手结印，灵力化剑，数百道剑刃落向朝越所在之地。
　　朝越心下大骇，连忙飞出傅姝的剑阵，却不想正中傅姝下怀。
　　“死吧。”傅姝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朝越猛地回头，一把长剑正好刺进他的胸膛。
　　朝越目眦欲裂，死到临头忽地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杀了我，你的小皇帝也活不了!”
　　傅姝心中一震，猛地抽剑往回赶。
　　与此同时，顾离珠嘴角流下鲜血，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元鹤。
　　“又是你。”她说。
　　元鹤没有说话，顾离珠忽地笑了：“楚灯曾说你是他的学生，想来真正的元鹤已经被你杀了。”
　　元鹤没点头也没摇头，顾离珠自顾自地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君臣一场，总不能连名字都不告诉朕吧？”
　　元鹤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一样，自己的匕首都插在她胸口了，她为何这么平静？
　　他以为，顾离珠会冷嘲热讽，会破口大骂，会像以前那般牙尖嘴利地讽刺他。
　　可她没有，她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看着自己，问自己的名字。
　　元鹤刚要开口，傅姝便赶了回来。
　　他看见傅姝痛苦的神色和冰冷的眼神，还有顾离珠那瞬间扬起的，孩子般的笑容。
　　“对不起......”顾离珠笑着对傅姝说，眼泪却掉了下来，胸前的血迹洇染开，像是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像是用顾离珠的命滋养出的，盛放到了极致，浓烈到了极致的花朵。
　　傅姝甚至忘了找元鹤算账，她身形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她踉跄着，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按住顾离珠的双肩，眼中巨大的悲伤和绝望那样深，深得要将顾离珠淹没一般。
　　“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顾离珠有些可惜地道，眼中的情意那样深，浓重的爱让傅姝感受得彻骨。
　　“我......很爱你啊......”这是顾离珠留给傅姝的最后一句话。
　　她死在了自己最爱的人怀里，死而瞑目，留给傅姝的，是长生和孤寂。
　　三十年她只活了十年便死去，傅姝百倍代价交换的，终究还给了她。
　　剩下两千年的生命，傅姝会守着孤寂和回忆度过。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要的......不是这样的。
　　元鹤早就跑了，傅姝呆呆地抱着顾离珠的尸身，泪落衣襟。
　　那个骄傲的，有些孩子气的，心怀天下百姓的帝王，死了。
　　她最爱的姑娘，死了。
　　“我还没带你回去呢......”傅姝自言自语。
　　“我还想带你去傅家呢，让你入族谱，成为我傅姝的人。”
　　“离珠，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离珠......”
　　一支冷箭破空而入，直往傅姝射去，傅姝也不躲，那一刻，她想，若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她终于体会到了景故死时，周山季的绝望和沉默。
　　也终于明白周山季沉默的眼神里，是什么。
　　是已经存了死志的平静。
　　我挚爱之人已经离开，这世间再无我牵挂之人。
　　不如早入轮回，或许来世还能续这前缘。
　　她明白了，却恨不得永远都不明白。
　　那箭离她不过三寸，傅姝闭上了眼睛。
　　却听一声嗡鸣，她睁开眼，看见一片剑光雪亮，细长的银色长剑挡住了那一箭。
　　傅姝茫然地抬头，看见了一身血污的楚灯。
　　桑十一和周山季跟在他身后。
　　“你们回来了。”傅姝再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我来晚了。”楚灯不忍看顾离珠的尸身，收剑而立，皱眉道：“阵法已经布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阵眼。”
　　傅姝像是没有听到，一丝反应也没有。
　　“若你还想救顾离珠，就与我们一同阻止宋来月。”琥珀站了出来，声音平静。
　　这番话点醒了傅姝，她想起了景故复活的可能，散乱的目光凝聚，渐渐坚毅。
　　她重新拾起自己的剑，站了起来，却觉得大地在摇晃，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看见了桑十一凝重的神色，“阵法怕是已经启动了，我们要怎么办？”
　　傅姝这才发现，大地是真的在轻微震动，房屋也在摇晃。
　　“人间气运散，天下乱，顾离珠死了，宋来月终于等来了启动阵法的时机。”楚灯沉声道。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顾离珠一死，人皇的气运散，天下必乱，不出一月，各地必起战乱。
　　事实上，楚灯还是想得太好了，因为顾离珠身死的消息已经被浮絮带到了大陆各地，野心勃勃的皇族后裔已经起兵直逼阳京城!
　　宋敛来大陆十年，用了十年时间与浮絮布下天罗地网，在大陆布下一个巨阵，把整个大陆都包含在了阵里。
　　这样的大阵，要启动的代价是巨大的，这便是宋来月的第二步，浮絮祭阵。
　　三岛的修士祭阵，为的是把三岛的气运和灵气都让浮絮的人吸收，再让他们来大陆，用他们祭此阵法。
　　有了三岛的灵气和气运，启动此大阵的速度便会快数倍。
　　可怜那些加入浮絮的人，还以为自己可以活下来。
　　孰不知宋来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宋来月的第三步，百万亡魂祭阵，大陆将生灵涂炭，一个都跑不了!
　　宋来月与楚善站在飞行法器上，看着天地剧变，草木枯萎，宋来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楚善眼中笑意深深，这样大且残忍的计划，最后受益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楚灯他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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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大结局写两天
国庆之前我能完结的！
emmmm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