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关系》29秒

1、录播

　　禧音传媒的直播间。

　　房间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扩散开，照着沙发的一角。空调温度非常高，甫一进门被热浪打在脸上，没多久就有了细密的汗意。

　　安彤脱下毛呢外套，留一件灰白交织的粗针线衣，松松地垂下来，刚遮住臀部。浅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裤脚挽起来，露出纤细的脚踝。

　　负责这次拍摄的罗总监跟在后边进门，简洁干脆地下命令。

　　安彤瞥一眼挂在墙上的摄像机，工作时的提示灯亮着，红点在幽暗的房间中闪烁。

　　搭档还没来，居然已经开始拍了。

　　安彤没动。

　　罗总监吊着一双三角眼，满面的不耐烦，食指在手中档案夹上点了点。

　　那里边有安彤的合同，拟好了各项条款，空了签约金额和最后的签章还没填。

　　安彤需要这份合同，只能妥协一步。她咬着嘴唇，挑起眼睑看罗总监，眼波流转：“那……您能先出去吗？”

　　罗总监有片刻失神，盯着安彤砸吧嘴，咽下一口唾沫。

　　然而罗总监很快又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余光偷偷瞄安彤，嘴上是冷硬坚定的拒绝。

　　“你没有挑选观众的权利，直播间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看你。因为你年纪小，又没经验，才安排了这次试拍，为的就是让你提前适应镜头，能更快地进入状态。现在把我当成第一个观众。”

　　安彤掐着掌心，垂下眼睑看地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神：“那我在直播间里做什么都可以吧？”

　　“要符合你的人设。”

　　安彤环顾这间临时搭建的小客厅，三面墙壁，没有窗户，也就没有窗帘。无处可藏。

　　“我再跟你说说拍摄注意的事项。别紧张，这次就是看效果，不会往外放的。”

　　安彤继续扯衣摆，没搭腔。

　　“按照写好的剧本，你一定要主动，记住了吗？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笨拙的反差萌，没有经验的少女去勾引老江湖，反被污染。你本色出演就行，要让自己变成一张白纸。”

　　一边说着，罗总监从档案夹中取出来一张照片：“这是你的搭档。你只要表现出主动就可以了，不会技巧也没关系，她会引导你。”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

　　安彤要签的，是百合CP向的直播合约。

　　……

　　罗总监心满意足地出去了，眉梢都比进来时上扬了三分，心情十分愉快。

　　安彤借着落地灯看照片。

　　那是个红色短发的女人，烟熏妆、鼻钉加唇钉、造型夸张的耳环。红唇轻抿，嘴角勾起一丝笑，邪气十足，坏得让安彤生畏。

　　要面对这样的人？还要和她有亲密的动作？

　　光是想到女人的鼻钉、唇钉，安彤就觉得肉疼，仿佛能看到她的血肉腐烂掉落的场景。这要是不小心碰到扯到，会不会撕裂她的嘴唇、鼻子？会流血的吧？

　　就当是颗番茄……不行，照片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自我催眠根本没用。

　　安彤在房间里焦灼不安地走了两圈。心情还是平静不下来，她想了想，把唯一的落地灯也关了。

　　这样就好了，看不见那些洞，应该可以自然一些。

　　摄像机切换成夜间模式，无声地注视着房内的一切。

　　又等了十分钟，房门打开，进来一个人。直播间外是隔音层，也没有开灯，走廊的光散射到这边弱不可见，安彤只能听到鞋底摩擦过地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主动……去勾引她！那是颗大番茄，这是在挑蔬菜，现在是在超市。超市停电了……”

　　安彤默念几遍，摸着墙朝对方走去。搭档可能是还没适应全黑的环境，迈进门之后就站定不动了。安彤估摸着距离，逐渐靠近门边的人。

　　有股香味，很淡很淡，像是什么植物的味道，闻起来很清新。

　　照片上那个朋克风的女人，会用这么清新的香水？这也是剧本要求的反差萌吗？

　　安彤犹咬了咬牙，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直接扑了过去。但黑暗中错估了彼此的距离，她没料到搭档已经在跟前了，这一抱太用力，直接把人撞到了门上。

　　嘭——

　　门应声合上，安彤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掐住了搭档的虎口。

　　搭档终于有了反应，跟剧本里写的一样，作出了排斥的姿态，想要推开安彤。

　　对方已经入了戏，安彤跟上，紧紧抱住搭档，仰着头用鼻尖蹭搭档的下巴。她回忆着视频里看过的内容，模仿着。

　　然而她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风衣的角，不像是要掀搭档的衣服，反倒像是在搭档的背上画符。安彤放弃了这一招，手臂往上扣住了搭档的脖颈。

　　嗯？这是……长头发？

　　再往上一点，安彤摸到搭档的耳廓，没有成排的耳钉。安彤反复捻了几次，确定搭档耳朵上什么都没戴。

　　今天不是烟熏朋克风？这又算是哪种反差？

　　安彤疑惑，愣神的功夫，听到搭档开口了。

　　“放开。”

　　清冷的声音，像是冬雪初融之后汇集起的小溪，碰撞在石头上。很好听的声线，但并不是让人愉快的音调。

　　这也跟剧本上的进展一样，接下来搭档会用各种言行来拒绝安彤的接近。安彤需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化解搭档的排斥，在这个过程中和搭档产生亲密的行为。

　　念及此，安彤踮起脚凑到搭档的耳边，咬住刚刚反复摩挲的耳朵，轻轻磨了磨牙。怀里的搭档突然僵直，推她的动作卡壳，有几秒钟的停顿。

　　这招管用？

　　安彤心头大喜，按照片子里的顺序，在搭档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经验的安彤控制不好力道，像是吸果冻一样，还发出了“叭”的一声回弹。

　　把搭档当食物了，发出这么尴尬的声音，这算不算直播事故？安彤紧张到浑身燥热，脑子里飞速地回想看过的片子，却根本想不到补救的措施。

　　安彤一着急，干脆又贴了回去。

　　搭档出离愤怒了，推着安彤的肩膀转到另一侧墙壁边。原本被压在门上的人占了主动权，把安彤困在双臂之间，限制了安彤的自由。

　　安彤不用在乎位置，趁机双手捧住搭档的脸，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成功了！任务完成！

　　没等安彤欢呼出声，门突然被打开，下一秒顶灯亮起。骤然乍现的光刺目，安彤眯了眯眼，模糊的视线中，她看清眼前的人。

　　凤眼狭长，双眼皮窄窄的，画了大地色系的淡妆。细眉高挑，往下是高鼻薄唇，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冷淡疏离——如果忽略斑驳凌乱的口红，她看起来毫无破绽，完美极了。

　　但她根本不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安彤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转头看门外。

　　外边站了好几个人，齐齐低头看地板，眼观鼻鼻观心，妄图当个看不见的事外人。隔音层外探进来一颗脑袋，悄悄打量直播间这边的情况，跟安彤对上了视线。

　　大烟熏，鼻钉瞩目，耳环随着动作晃动……安彤的搭档在门外。

　　那直播间里的这个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小天使们捧捧场【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