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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跟她走 ...

  •   “冷修。”微弱的女声从紧闭的床帘里传来。

      被汗湿的中衣贴着脖子让她有些许不舒服,头无意识地蹭了蹭整头,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江月睁开眼睛,再次唤道:“冷修?”

      然寂静的房子无人回应。
      人不再?

      江月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手脚发软,她知道这是高烧的后遗症。
      足足躺了一刻钟的时间江月才缓过来,用细柔的双臂撑起身体,一手撩开垂话的床帘,探出脑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

      相貌堂堂,衣裳华贵的男子坐在床对面的桌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眼里三分笑意七分冷厉。

      呼吸微微一滞,江月双眸左右一扫,看着与客栈那简陋截然不同的装饰风格,心下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江月放下床帘,退了回来,视线落在低调奢华的床被上,眸中情绪难辨:“劳请六皇子让人为民女备件衣裳,好让民女下床向六皇子请礼。”

      被称为六皇子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下一秒门被推开,婢女捧着衣物走进来。
      婢女将衣物放置在床沿边,弓着身子退下,当的一声,古老而沉闷,明亮的光辉被阻隔在门外。

      江月摸索着穿好衣服下床,镇定自若地对男人行礼:“多谢六皇子收留江月,六皇子事物繁忙,民女这就离开。”

      话落,江月移动脚步朝门口走去,六皇子不紧不慢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皮微阖:“不问问自己是如何到这儿的?”
      脚步不停,江月手刚抚上门栓,就听他慢条斯理地道:“是我派人掳来的。”
      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人到底还是躺在了他面前。

      纤白的手指从门栓上离开,江月缓缓转过身对上男人霸道的视线,微不可察地苦笑道:“民女如今一无长物,实在不知皇子想从民女这儿得到什么?”

      六皇子嘴角上扬,眉目间带着点点笑意,“我如此大费周折,自然是先生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先生一词足以显示他对她的看重。

      他的抱负和他的身份注定前方的路并不平坦,她的智谋他领教过,他相信有了她的帮助自己将是如虎添翼。
      这就好比一人外出办事,靠双脚要走一个月,有了马车却只要半个月甚至更短,如今他就是那外出办事的人,她就是那辆他急需的马车。

      江月垂下眼睑,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可惜,若是昨晚之前,她肯定会答应……
      而此刻,她只想远离。

      “江丞相的事情,疑点重重,先生难道甘心江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听见他如此说,垂下的眼睫微颤。

      她当然不甘心。
      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到头来却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让她如何甘心!

      六皇子端起茶杯轻抿,抬眉看了垂着脑袋的江月一眼,眼底是势在必得的自信:“若先生跟着我,待我登上高位,必还江家一个公道。”
      他在赌,赌江安在江月心里的位置,但若无赢的把握,他也不会如此下这个赌。

      江月眼眸微动,情绪暗涌:“文武百官的罪证都在殿下手中,只要殿下想,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数不尽数。”
      六皇子听出她话里的推脱,不悦地眯了眼睛,眉目间透着股阴翳:“可本皇子只要你。”

      他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穿过衣裳看到她心里去,江月缓缓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殿下能给江月什么好处?”江月上挑眉毛,眼角透露着丝丝的凉薄,也带着几分算计:“殿下莫不是以为您一句还江家清白,就想要江月乖乖为您卖命?”

      江月身上烧未退,两颊因潮热自带胭脂,如那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彩,一双杏眼如雨后山峦,隔着薄薄水雾,泛红的眼角流露出勾人的春意。

      男人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手上慢悠悠地转着茶杯,茶水沿着杯壁四处流动,缓而稳。
      体内似有股火在烧,六皇子将茶杯送到嘴边,垂眼问道:“你想要什么?”

      寥寥数语,局面直接从单方面的挽留变成了旗鼓相当的博弈。

      江月朱唇轻启:“星棋的掌控权。”

      男人动作一顿,眼神深不可测,似在思量。
      星棋是他手下最得意的情报收集组织,上回帮她收集整理了文武百官的罪证,这事是他心中最为得意的一件之一,虽然少不了她的指点。

      他不担忧她无法掌控星棋,而是怕她掌控的太好,以她的聪慧,策反人心易如反掌,到时他从星棋获得的消息全凭她来掌控。

      “殿下不必急着回答,慢慢考虑考虑是否值得,江月告辞。”江月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立的冷修闪了下神。

      金色阳光下,男人执剑而立,神色肃杀,周身似有寒气萦绕,门打开的那一刻,寒气顿时消散无形。
      江月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往外走,冷修瞥了眼房里的男人转身跟上。

      男人如看死物一样的眼神令六皇子心一惊,直到人走后还心有余悸,起身走到门外瞥了眼地上七昏八倒的侍从,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的侍卫均是百里挑一,如今却被人悄无声息的放倒,江月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大启民风开放,却还未到男女可以当街搂搂抱抱的程度。

      江月神色自若伏在冷修的背上,头埋在臂弯里,呼吸间尽是男人松木一样的气息,心像是被棉被包裹着一样暖和。
      不是没有感受到众人或诧异或轻蔑或鄙夷的视线,可那又如何,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冷修却很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令他很不爽,冰冷无情的眼睛一阵扫射,众人一惊纷纷调转视线,同身边的陌生人寒暄。

      见此,冷修收敛眼底的杀意,若不是……
      偏头看了眼身上的姑娘,眼底浮起点点柔情,他护在心尖的姑娘,岂能容他人轻视。

      回到客栈,冷修踢开门走进房间,反脚关好门,这才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放下江月。
      江月拍了拍床沿,道:“坐。”
      冷修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坐下,随即感受到脸颊上的柔软,整个人便僵成了木头。

      柔嫩的指腹轻轻抚摸着男人脸上新添的伤口,伤口细长,不深,因而只出了浅浅的一层血。
      男人菱角分明的脸因长年不苟言笑而显得异常冷峻,如今添上这一伤痕更多了几分危险的神秘,也更加吸引人去探寻他背后的故事。

      “疼吗?”她问。
      “不疼。”他答。

      江月收回手,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苦。
      她知道他的武功很高,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重的伤。

      “你在门口站了多久?”她问。
      “不久,”冷修垂下眼皮,声音低落下去,“你们谈话后我才到。”

      江月一眼就瞧出冷修想掩藏的自责,但她没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对他自尊的侮辱。
      她便移开了目光,靠着床栏盯着桌子发愣。

      冷修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偏头看了眼,看到她空洞的眼睛、落寞的神情,心脏一紧。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江月愣愣地看着他,对上他沉稳安心的目光,眼角微湿。

      他说:“我会永远跟着你,保护你。”

      从他在山上找到她开始,就想说的一句话。

      江月说不清此刻内心的感受,只觉得又酸又甜,像她从前吃的冰糖葫芦,还有些涩。

      她动了动嘴角,问他:“刀山火海也跟?”
      “跟。”毫无犹豫,一如他的眼神,决绝坚定。

      一匹马,两个人,如离弦的箭射向远方,热闹的小镇被远远甩在身后,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夜幕降临,温暖的橘黄从窗户透出,照亮行人脚下的路。

      六皇子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栈房间里,身后侍卫正在禀报:“有人看到江小姐跟那人中午骑马离开了,主子,要追吗?”

      六皇子将手里的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而后扔到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开口道:“不用。”
      她已经送了份大礼给他。

      破财的寺庙里,二人围火而坐,江月手拿着根木枝在地上乱画着,时不时看眼身旁闭目眼神的冷修。

      再一次感受到她的视线,冷修睁开眼睛,道:“怎么了?”
      想说没什么,江月话到嘴边就变了样:“我冷。”
      山里寒露重,她又还病着,身体有些扛不住。

      闻言,冷修起身出了寺庙,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件衣裳,走到江月面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给火里添着柴。

      江月拢了拢衣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火堆,自言自语道:“我没想跟他走,那些话只是用来迷惑人拖延时间而已,我怎么会跟他走呢?”

      冷修偏头看她,她像是在看火堆,又似乎穿过了火堆。

      她说:“父亲最不喜欢我接触权势,我也没有办法保证身处权力中心而不改变初心。”

      “父亲劳苦了一辈子,就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如果我毁了他们的生活,父亲一定会很恨我。”
      她偏头看他,晶亮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我不想他恨我。”

      曾经父亲说她是他的骄傲,如今她也还想做他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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