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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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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半个月的绵绵细雨,整个京城都被淡淡的雨雾笼罩着。
现在是傍晚时分,大家都在家里歇息,街上空无一人,因而当街头冒出一个人就格外扎眼。
那是一个男人,着一身黑衣劲装,气质清冷,身形修长而挺拔,手执长剑,头发被同色布巾束在脑后,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也毫无血色。
他走的很慢,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每一步都会留下淡淡的血迹,只是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毫无痕迹。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空气里除了雨打砖瓦声、人们的谈笑吵闹声和婴儿啼哭声外,还有一种声音,那是物体在空中快速窜动的声音。
他抬头瞧了眼前方雄伟的宅院,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不惊到仿佛丢个石头进去都溅不起一丝水花。
飞速赶来的男人立于屋顶,盯着前方的宅院,问身边的人:“进去吗?”
被问之人瞧了院子良久,直到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瞥眼望去,就见一群官兵正朝此而来。
他收回眼望着院子里移动的橘光,薄唇轻启:“回去吧,他自己能回来。”
宅院里,丫鬟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穿过庭院来到自家小姐的闺房外。
轻推开门,迎面而来是满室的明亮与馨香,丫鬟将食盒放置到圆桌上,嘴里小声地唤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垂下的隔帘被人从中挑开,身着浅黄里衣的少女走了出来,头发散披着,手上还拿着雕花木梳子。
“他吃了没有?”音似筝乐,清脆悦耳。
“吃了,”丫鬟紫香扶着小姐坐下,语气里满是佩服,“小姐你真了解小少爷,果然被你料中了,奴婢一进门餐盒就被少爷抢去了。”
少女浅浅一笑,如春风拂柳般教人舒服,手指摸着梳齿,温声道:“他跟爹闹脾气绝食,爹不管他,娘又被爹看着,他自尊心强,定不会让竹青去厨房拿吃食,自然只能我让你去送了。”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少女握着丫鬟的手关切道:“淋了雨可别伤了身子。”
“奴婢谢小姐关爱,那小姐先睡,奴婢看着小姐睡了再走。”紫香内心十分感动,她家小姐真是十分之好,平易近人也不拿身份架子摆谱。
“我还得看会儿书,你先去睡吧。”少女眼神犹如月光般轻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那奴婢先去了。”紫香对她行了个礼,拿起食盒退下。
少女放下手中梳子,走向书案准备看会儿书,今日她午睡睡了太久,现下并无困意。
目光随意一扫,瞧到地砖上的水渍,舒展的秀气弯眉缓缓拧紧。
视线随着蜿蜒的水迹缓缓移动,却被柱子处悬挂的帘幔挡住了视线,水是从帘幔后面流出来的。
少女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移动脚步跨过水渍朝前走,待觉得能转身便将帘幔遮住的角落瞧个一清二楚时,蓦然回身。
噌,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声音,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男人一手执鞘,一手执剑,眼神犹如刀剑,清冷锋利。
心脏怦怦地跳像鼓擂一般有力,少女吞下梗在喉咙处的惊呼,脖子处冰凉的触觉让她强行冷静了下来。
脸色惨白,一身湿衣,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都透露着面前男人的伤势——不轻。
少女大脑飞速运转,他不是为杀她而来,身受重伤藏在她房间,他在躲避人!
她轻轻扯动嘴角,语气温和似与好友在交谈一般:“你既然躲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伤得很重。”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她是当朝江安宰相唯一的女儿——江月。
男人看着自己剑下的少女,她的脸上没有惊恐害怕一类的神色,相反她眼神关切,语气温和,看起来像是不谙世事天真善良毫无攻击力,若他只是个寻常人也许已经放松了警惕,可惜他不是。
墨无眼前渐虚,执鞘之手悄悄扶上柱子来保持平衡。
江月瞧见他的动作,眼神更显真诚:“我有地方可以让你躲藏,保证谁也找不到。”
墨无冷目瞧着她,剑不挪分毫,心里却在犹豫。他此刻身受重伤,怕是连一个平常男人都打不过,若是被追兵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剑缓缓移开,墨无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薄凉:“带路。”
江月走到书墙边,也不知摸了哪里地上出现一道口子,石阶从地表处向下延伸,黑漆漆的地穴看不到终点。
墨无望着地上突然冒出来的密道,神色平静,区区一条密道还无法拨动他已经沉寂多年的心脏,银光一闪,剑已入鞘。
江月取下蜡烛走向他,轻声解释道:“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密道,我没有下去过,也不知下面会有何物,你好生考量吧。”
墨无拿过她手里的蜡烛,视线隔着燃烧的火苗探向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一览无余,没有一丝胆怯与恶意,仿若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江月露出一丝浅笑,墨无缓缓走进地道,江月看着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远,返回书墙处将密道关闭。
男人已经离开,可危险并未解除,江月的心情仍旧沉重,她还得处理掩盖男人留下来的痕迹。
她大概已经猜到,他身受重伤不回自己地盘养伤而是选择躲进宰相府,肯定是他身后还有追兵,或许这追兵还很厉害。
江月看着地上的水渍,脑袋里思想着对策,怎样让水不见或是变得合理,还有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消失呢?
前院处隐隐约约传来嚷嚷声,江月知道肯定是追他的人来了,只是他们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闯宰相府,难道……
是官兵!?
小脸瞬间煞白,江月瞧了眼严丝合缝的地砖,难道自己藏了一个朝廷罪犯?
不管了,总之这件事不能叫人发现,否则她窝藏罪犯的事情就会连累到爹爹,爹爹朝中的政敌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江月端着茶壶走到水渍前,心下一横狠狠向前扑去。
啪的一声,茶壶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茶叶也溅的到处都是。
江月看着火辣辣的掌心,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瞧着完美掩盖掉男人留下的痕迹,觉得这一跤摔的值了。
啪嗒一声,门被推开,听到声响赶来的丫鬟紫香看到扑在地上的江月,急忙跑过来将人扶起,嘴里不住地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事?伤着了没有?”
江月被扶到桌边坐下,期间频频抽冷气,她的膝盖怕是破了。
丫鬟紫香见她脚步一轻一重心下担忧,轻轻撩起她的裤腿,果然,两只膝盖都破了皮,甚至还有红血丝渗出。
“我去叫柳大夫。”丫鬟紫香心疼地直掉眼泪,不等她出声便跑了出去。
江月皱了皱眉,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用力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这边江安带着刘何武来到女儿庭院,听到声音,江月披着外衣走到门口瞧着父亲,神色略不安:“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江安走到门口挡住外人的视线,他的宝贝女儿怎能随便让人看,瞧着女儿不安的神情,柔声道:“别怕,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他们看看房子就走了。”
江月紧皱着秀眉:“为何突然如此?”
江安温声安抚道:“有个小贼偷了一位大人的珍宝,所以正在全城搜捕。”
这话当然只是江安用来安抚女儿的,真实情况是瑞王的心腹谋士被人暗杀在了卧室里,还折损了数百的卫士。
身后的士兵看着他们的宰相放低身段哄女儿,纷纷绷紧了下巴,生怕下巴掉在了地上,这还是他们那个敢当着文武众臣的面怒吼皇帝的宰相吗?
江月垂眉很是纠结的想了会儿,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可是他们不能乱动我的东西。”
“这是自然。”得到允许,领将刘何武大手一挥,几名将士冲进了房子。
刘何武也踏进了房子,一眼就瞧见地上的狼藉,眼底闪过暗光。
“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没来得及收拾。”江月余光瞟见他仍紧盯着地上的狼藉,心跳轰然加快,希望茶叶的香气能掩盖掉血腥味。
江安闻言,立即关切地看着女儿:“可有受伤?紫香呢?她怎么不在?”
“两膝破了点皮,紫香去请柳大夫了。”江月乖巧地答道。
紫香引着柳大夫走进江月的院子,看着满院的人吓得立即往屋里跑,一进屋就瞧见面色不善的江安,退到一边行礼道:“老爷。”
“将军,并无发现。”手下对刘何武禀道。
刘何武摆了摆手让手下都出去,自己走到江安跟前,抱拳行礼:“大人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去。”
踏出门槛后,刘何武停下脚步看向一旁静立的中年儒雅男士,开口道:“不知你是?”
“鄙人乃府上大夫。”柳大夫作揖答道。
难道是他猜错了?
刘何武收回视线,带着手下出了宰相府,凉爽的雨滴密密麻麻地落在脸上,回头望了眼橘黄烛光下的宰相府,转身走进雨夜。
“你说什么?”江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声重复着她说过的话:“你说你把一个人藏进了密道?”
江月神色不安地咬着下唇,颤着声音道:“女儿不知道他是朝廷罪犯,他当时已然身受重伤,女儿怕他连累父亲,便将他藏进了密道。”
“你是如何发现这密道的?”江安走到密道的地砖前,目光幽幽地盯着地面。
这座宅院曾经是景王的府邸,后来景王谋反不成被满门抄斩,便一直空闲了下来,直到八年前皇帝将它赏赐给了他做宰相府。
“偶然发现的,女儿胆小未曾下去探过,也未将此事告知别人。”江月走到江安身边一同瞧着地面。
江安瞧见女儿不安的眼神,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带着浓厚的安抚意味,柔声道:“今晚你去跟你娘睡,我去你弟弟那,这条密道也不要再打开,此事也莫再对人提起,你娘跟你弟都不可说。”
江月点点头,目光担忧地瞧向地面:“那他……”
“是死是活,端看他自己造化了。”江安面色深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