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有喜了吗》丘山月

13、章013

　　赵游背着赵潜走在道上，还没到明妃殿，远远就看到一帮人朝他走来，打头的明妃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她身边的大太监福全正低声说话，想来准没什么好事。

　　“母妃——”赵潜开心地冲她挥了挥手。

　　“赵游，你这个逆子，竟敢伤我儿子！”明妃老远就抬手指向赵游的鼻子，目光落到他后背上，急切道，“快，把六殿下给我抱过来。”

　　几个宫人当即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赵潜抢了过去。赵潜吃痛，不满地从宫人怀里挣扎下来，摸着屁股叫嚷道：“别碰我屁股，疼——”

　　赵游一看眼前的情势，便知道仁德殿内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明妃如此怒气冲冲，摆明了是要找他问罪。他才不想惹麻烦，匆忙转身就要走，身后的人却不肯放过他。

　　“你给我站住！”乌苏明珠喝道，“当了皇上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是不是？你个乳臭未干的东西，要不是我们乌苏家的人拥戴你，你以为这皇位会落到你头上？这才登基几天，先是贬了你二哥，如今又来害我的小六，你是要将先帝的儿子都铲除掉，才肯罢休是不是？”

　　赵游转身面对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绝无此意。”

　　“那小六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乌苏明珠伸手扯下赵潜的裤子，看到他屁股上红通通的印子，眼眶当即红了，气急败坏地吩咐道，“来人呐，给本宫拿板子。今天我就亲自教训教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母妃！”赵潜大吃一惊，没想到母妃会发这样大的脾气，眼看着宫人将板子递了过来，一把抱住明妃的腿，无赖似的坐在坐上，着急地大叫，“四哥你快跑，我替你挡着，快跑啊——”

　　“你让开！”明妃气急，朝左右道，“把他给我拉开。”

　　赵潜小胳膊小腿，哪是宫人的对手，直接就被抱到一旁。

　　明妃手握木板，径直冲到赵游面前，刚刚举起板子，禁军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拦在她面前。

　　“都给我让开，”她凤目圆睁，厉喝一声，“小小禁军，谁给你们的胆子挡本宫的路？”

　　“我给的。”忽然有一人从御花园那边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对赵游、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

　　赵游陡然松了口气，心想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春山？”明妃既惊讶又气愤，“连你也胳膊肘向外拐？”

　　孟春山一本正经道：“身为禁军指挥使，保护皇上乃是第一要务。娘娘若有不满，大可去找监国大人，恕微臣尚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有孟春山亲自护送，明妃便有再大的气性，也没办法动他分毫。

　　赵游心内感激，抿了抿唇道：“今日之事，多谢孟大人。”维护他这样一个没本事的小皇帝，只怕他也不好做，况且乌苏明珠还是他的表姐，两家世代姻亲。

　　孟春山道：“不必。”

　　赵游道：“只怕朕给大人添了麻烦，若是……”

　　“臣告退。”孟春山丝毫不给面子，抢先退下了。

　　赵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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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游回到无极殿，梳洗过后勉强用了几口膳食，便再也吃不下，心里被二哥的事堵得难受。望着桌子上几乎没动筷子的食物，摆了摆手：“都撤了，这两个给‘梨花雪’送过去。”

　　他四处看了下，忽然道：“这两日都没看见它，跑去哪里了？”

　　安平道：“兴许是出去晒太阳了，皇上也知道，这猫年纪大了，精神头比不得从前，如今可懒多了，稍微吃一点便没了胃口。前两日奴才还瞧见它趴在外头树杈子上晒太阳——皇上要是急着见，奴才立马命人……”

　　“不必。”赵游看了眼殿外，日头正好。

　　这猫跟了他有九年光景了，还是父皇亲自为他挑选的。听闻当时他不过两岁，身子不好，瘦小的便如同猫仔，父皇整日里愁眉苦脸，担心养不活。后来听说民间养孩子，专会挑一些猫猫狗狗陪着，说着贱物易活，便精挑细选了这只通体雪白的猫。说来也怪，自打养了这猫，他的身子倒日渐好了起来。可惜他才刚刚少年，猫却已经走完了大半生，如今越发老态，连皮毛都没有往日光亮。

　　“四哥。”赵游正胡思乱想，殿外进来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

　　“怜心？”他心中大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公主赵怜心先前在郊外的承光寺祈福，出发的时候父皇还不忘叮咛，如今却已阴阳两隔，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赵怜心眼眶微红，显然刚哭过不久。她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道：“怜心给皇兄请安。”

　　赵游连忙赐座。

　　赵怜心道：“我刚从母妃那里过来，小六的伤太医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只是要静养几日，正好可以磨磨他的性子，皇兄不必过分担忧。”

　　她一张口，赵游空落落的心顿时安稳了一半。

　　“至于二皇兄的事……我也听说了。二皇兄是个直性子，只怕是误会了皇兄的意思，这才生气。”她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皇兄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意去他府上，亲自为皇兄解释。”

　　赵游诧异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赵怜心道：“我虽未亲眼所见，可是二皇兄与小舅舅同处一殿，二皇兄性子急，小舅舅的嘴巴又那样毒，哪次碰面不是相看两厌？皇兄让他去西山大营，避开小舅舅，乃是为了他好，我想二皇兄一定会明白的。”

　　赵游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妹妹只比他小了一岁，没想到如此聪慧。

　　他哪里有她说的那么好，实在是乌苏故逼人太甚，他无计可施，这才将二哥贬去西山。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反倒像是他用心良苦一般。

　　他就纳闷了，同样是明妃所生，五妹妹脑子灵光，性格温柔，怎么小六就笨得要死？

　　“由你出面的话，妥当吗？”毕竟明妃与荣妃之间的恩怨，都可以写一本宫廷话本小说了。

　　赵怜心道：“有何不妥？我可是二皇兄唯一的妹妹，难不成他舍得将我赶出府？”

　　一番话倒是叫赵游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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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灵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原本有二哥和小六陪着，赵游心里还好受点，如今一个被人赶出宫，一个还在养伤，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他一个人跪在灵前，寂寞又伤心。

　　等到先帝的所有事宜处理完毕，赵游完成登基大典后，秋风渐悄，寒冬不期而至。

　　大典一过，朝中大臣总算正眼看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赵游收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折子，比逢年过节还要激动，颤抖着声音道：“念。”

　　原来当初在红梁海用兵，形势本来一片大好，不料先帝突然驾崩，不得不匆匆签订停战协议，班师回朝。如今梁国派人送来的马匹牛羊都已到了京城，可是朝廷答应给梁国的银钱却还没有着落。

　　当初白纸黑字订下的协议，如今总不能出尔反尔，自打嘴巴。

　　赵游当即让国库出银子，不料户部大人一听，黑着脸蹦出四个字：“国库没钱。”其他大人纷纷点头，都说如今国库连他们的饷银都不能按时发放，哪里还顾得上梁国？

　　赵游无计可施，悻悻地回了无极殿，当即派安平去请乌苏故，不料却吃了闭门羹。乌苏故本来就不买他的账，此时怎么可能自找麻烦？

　　“皇上，先用晚膳吧。”安平小心翼翼地夹了块腌制好的干肉放在碟子里，呈给赵游，“御膳房说新打了野物，送来与皇上尝尝鲜。”

　　赵游尝了一口，没有什么野物的腥膻味，肉质却说不上来，便问道：“这是何物？”

　　安平也说不上来。

　　正用膳间，门外忽然道：“奴才奉太妃娘娘旨意，为皇上献上一件礼物。”

　　自大典后，宫里唯二的两位皇妃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妃，只是乌苏明珠心有不满，受封那一日连面都没露，今日忽然派人前来示好，着实出乎意料。

　　“进来。”赵游擦了擦嘴巴，放下筷子。

　　福全掌中一团雪白，谄媚道：“近日天凉，太妃娘娘顾念皇上龙体，亲手赶制了这件马甲，愿皇上龙体安康。”

　　赵游浑然不知唱得哪一出戏，以他与乌苏明珠之间的恩怨，她没有冲到无极殿破口大骂，已算万幸。

　　既然她愿意主动示好，他自然乐得顺着台阶下。

　　“如此真是叫太妃费心了。”赵游接过马甲，抚摸着雪白的皮毛，心头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皮毛的触感，竟像在哪里摸过。他连忙抖开马甲，只一眼，脑海中便嗡嗡作响，慌忙道，“安平，‘梨花雪’……朕的‘梨花雪’现在何处？”

　　“奴才这就去……”

　　“皇上，”福全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这‘梨花雪’可完完整整呈在您面前，太妃娘娘半点不敢藏私。”他的目光落在赵游面前那张碟子里，“还请皇上慢用，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赵游头皮炸裂，连低头看一眼碟子的勇气都没有，胃中翻江倒海，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终是忍不住，哇得吐了出来，额头上已经迸出豆大的冷汗。

　　“皇上！”

　　安平大惊失色，连忙要叫太医，却被赵游一把扯住袖子：“快，请监国大人。”

　　“皇上——”

　　“请监国大人！”赵游眼眶通红，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