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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寒星遥映夜光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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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钱庄出来,秦星爻喜气洋洋,很久没体验过二十两白银傍身了。
薛莫扬说“钱不是问题”,可他是商人,老奸巨猾。
秦星爻不敢狮子大张口,试探着开出了三百两白银价码,果不其然薛莫扬听了就往下压。
一来二去,最终二百五十两成交。事前付一百两,顺利解决后再付剩余。
这笔买卖薛莫扬当然不亏。表面上是调查太乙观解约,实则想弄到“夜明书”的法力灌注媒介和发光技术。
如果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以改进、大规模印制,博古堂的名声必定响彻全国,财源滚滚。
刺探商业机密绝对不光彩,可现下秦星爻食不果腹,总得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储存些干粮和烧火钱。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古人诚不欺我也。”秦星爻感叹。
除了报酬,这本怪书确实引起了兴趣。
离开薛宅前,秦星爻好说歹说,终于拿到了一页,回家慢慢研究。
其名为“家”,实际是城郊破旧道观,秋天在这里避避风雨尚可,冬天不得不离开另寻住处。
书页平放在供桌,右手悬空置于其上,凝神聚气,秦星爻沉下心仔细感知法力流动。
没有文字间暗藏的咒语,也不存于纸张内……而在!
墨水!
“呵?墨水之上竟加了一层保护咒术。”
“我倒要看看,何方咒术如此霸道,究竟想隐藏什么?”
秦星爻冷笑一声,掏出腰间短剑放在书页旁,又解下葫芦吊坠置于掌心。
那葫芦吊坠本黄豆大小,此时在掌心微微颤动,居然越变越大。
不一会儿已如婴孩头部般大小,晃晃葫芦,里面发出轻微响声。
“哎,回来的路上应该再灌点儿的。”
短剑和葫芦都是法器,它们也是秦星爻身上最贵重的东西。
短剑名约“天怜”,它和长剑“天启”由同一块金刚陨石炼化,故为雌雄双剑。
天怜可让一切妖魔现形,天启可斩断一切邪秽。
不过在丢了差事的那天,天启就被收回了。
而天怜因是秦星爻个人炼制,便一直带在身侧。
葫芦名约“五石瓠”,取庄子《逍遥游》中“五石之瓠”之意。
它可小如米粒,亦可大如舟楫,通体乌黑,材质如铁如石。
凡液体倒入内部,皆受天地三光正炁净化,倒出后亦可净化邪秽。
秦星爻拿起葫芦,仰头便饮,却不咽下,含在嘴里。
左手持天怜,右手拔剑出鞘。瞬间,寒光凛凛。
之后对着剑锋,喷出口中液体,红雾四溢。
猛地,秦星爻将天怜剑插入书页。
安静书页像突然像活了,急速颤动着。
加诸其上的咒术一层层涤荡开去,直震得身形晃动。
“呵,太乙观道士有两下子。”
秦星爻改换姿势,双手牢牢握住剑柄,继续狠狠扎下去。
同时大声吟唱:
“赫赫阳阳,现我神光。
风火雷霆,守护吾旁。
我奉命令,立斩不详!”
叮!一声清响,是保护咒术被破开的声音。
一颗蓝色光粒从字迹中挣脱,缓缓飘飞上升。
秦星爻伸出手想托住它,光粒即将落入掌心,竟突然爆裂。
细小的荧光碎屑飘散,瞬时化成齑粉,消失无踪。
秦星爻怔了怔,却见更多的光粒挣脱墨迹束缚,同时涌出来。
它们像蓝色的萤火虫,绚烂无声。
一时间,狭小道观被蓝光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流动着焦躁情绪。
秦星爻明了,快步走到道观门前,打开破旧木门。
看见出口,“萤火虫”一拥而上,向外飞去。
夜已深,明月高悬天际。
像是受到感召,像是渴望自由,蓝色光粒拼命飞向月亮,拼命飞向天空。
啪、啪啪……
一声声爆裂响起,一个个“萤火虫”碎掉。
没等到展翅,便已魂飞魄裂。
夜风吹过,一丝痕迹不留。
郊外无人,静静悄悄,寂寂寥寥。
绚烂萤火曾亮起,依旧无人知晓。
秦星爻微微颤抖,右手狠狠攥紧,指甲嵌入肉中,也不觉得疼。
“是谁……如此狠毒。在它们尚有生命,竟生生碾碎灵识,封入墨迹。”
初见“夜明书”,秦星爻微觉不对,除了法力附着,似乎还有另一种力量流动。
此刻明晰,这力量就来自于发光体,一种渴望着、绝望着、挣扎着的妖力。
本朝自建国300年,妖兽现迹次数越来越少。
更别说大规模榨取妖力一事,从未见于史料、亦不存于口口相传。
百年前,烽火四起,民不聊生。
开国君主俞雅成得术士韩星相助,上承天命,下御神兽,统帅三军,所向披靡。
十年战乱,终以武止戈,就此开创大雅王朝。
随之,俞雅成在开国大典上宣谕旨,凡有灵识、不堕魔道、自愿接受国内法度节制的妖兽,皆可与人类享受同样权利,众生平等。
故此,人与妖和谐相处,国力空前繁荣。
然而,百年时光太快。
快到妖兽逐渐消失,都无人在意。
快到人们提起圣君御圣兽、踏平宇内,都认为只是个传说。
此刻,秦星爻亲眼见到这一场萤火破碎,内心又是震撼又是愤怒。
当怒火渐渐平息,一种难以言状的无力感和空虚感,不断扩散,慢慢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吞噬着精神与情感。
又渺小,又绚烂。
虽然不知这是何种妖兽灵识,但秦星爻可以感受到,这小小精灵,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善良。
被猎杀、被碾碎、被榨取、被封印,当它们挣脱束缚,却没有一个堕入魔道、成为邪秽。
也没有报复身为人类的秦星爻,只是不断地飞,飞向天空。
秦星爻摇摇晃晃地走到道观边,背靠土墙,缓缓滑落。
苦笑,举起五石瓠,仰头便饮。里面却空无一物。
这才想起,最后一点儿刚才做法时就用完。
慢慢闭上眼睛,半是迷茫,半是困倦,仿佛体内能量被耗尽,一扭头睡着了。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朦胧中,漫天雾气,一根巨大的水柱直通天际。
呼喊声,哭泣声,祈求声,咒骂声,混作一团。
面目模糊的人,个个张大嘴巴,脸孔扭曲。
一位神官装束的白衣少女,站在高高法坛上。狂风吹动衣摆。
她回眸,露齿而笑。
“我。恨。你。”
说完,纵身跳入激流。
……
“道长!秦道长!道长您醒醒!”
一阵剧烈晃动,秦星爻睁开双眼。“是梦啊……好久……都没梦到她了。”
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眯着眼睛,看清了身前的人。
小厮打扮,身材不高,神情焦急。
不等问话,那人自报家门:“我家老爷请您速去府上。”边说边动手搀扶秦星爻。
昨夜背靠土墙坐下后睡着,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天亮。
“喂,你别扯我啊,我腿还麻着呢。”一瘸一拐的秦星爻,使劲从小厮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衣袖。“等等,先等等!”
“又怎么了您?”小厮着急。
“我钱呢?我二十两白银呢?!”秦星爻大叫
“不是在您袖筒里吗?”小厮不耐烦,刚才拉扯间,他确实感觉到秦星爻袖筒里有银两似的东西。
“呼~在啊,在就好,在就好。”
小厮翻了个白眼,心想:“就您这模样丢到闹市大街,都不会有人从您身上拿东西的。”
来到薛府,果不其然,书出了问题。
“何时丢的?无人察觉?带我去看暗格。”
暗格四周墙壁被灼烧出一圈空洞,呈现融化状态,是法力高强术士所为。
秦星爻猜测,昨夜自己施法,不寻常的法力流动,必然引起了太乙观警觉。
感知异常后,薛寅素立刻查看了从哥哥手里抢来的书,发现了奇偶页的秘密,遂派人或亲自来夺。
“秦道长,您看这……”薛莫扬直勾勾地盯住秦星爻。
“无妨无妨,贫道已有所发现。”
“哦?是吗?”薛莫扬大吃一惊,原以为秦星爻和骗人钱财的假道士差不多,未料此人竟有几分本事。
“薛先生,此事曲折,不仅涉及太乙观,还可能涉及妖兽。所以请您容我再调查几日。”
“妖兽?!”
“嗯,发光物质取自某种妖兽身上,究竟是何妖兽,需潜入太乙观详查。您……您还要继续下去吗?”
略微沉默,薛莫扬斩钉截铁道:“查!”
“嘿,要不说巨富者必有过人之处,这胆子忒大。”从薛府出来,秦星爻径直走上酒楼。
美其名曰给法器五石瓠充能,实则是去吃吃喝喝,挥霍挥霍。
“幸好拒绝了薛莫扬给我派两个跟班的打算,要不然得多添两双筷子!”
不只是花钱的问题,秦星爻浪荡江湖六七年,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
更何况,一天十二个时辰,身侧一尺内总有男人晃悠,也是不方便。
毕竟,秦星爻改名之前,叫秦星瑶。
虽现下这般落魄模样,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标注:“赫赫阳阳”,从网上搜出的咒语。我自己念了,没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