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清冷莫言殇》徐离桓瑾

48、又一年生辰

　　似乎是明白轻墨的心意，公主寿宴的第一道邀请函就是发给噬云的。慕殇把他要给轻墨办生日宴的事情告诉了燕乐，燕乐如此宠爱轻墨自然是同意的，一想到轻墨和噬云走的近，当即就发了邀请函让噬云来，这么一来也可以加深神魔两族的交情，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一封信，轻墨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说来能让她忽喜忽悲的，从来都只有慕殇哥哥。
　　噬云十数年没见轻墨，而轻墨的音容笑貌却在脑海日渐清晰，真真应了人间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
　　所以神界送来请帖的时候他立时就应下了，接下来就在思考要送轻墨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
　　燕乐请了神族司衣神女给轻墨做一件生辰时穿的长袍，这孩子生性简朴，平日里也不见她对穿着有多上心，一件素白长裙洗了穿穿了洗就过了好几个四季轮回。轻墨也没有铺张的性子，只是轻墨已经长大，过不了几年也要嫁为人妇，这个生辰之所以要办的大，她和慕殇的考量不一样，慕殇是纯纯为了给自家妹妹过生辰，她却是在拟定的宴请名单里把适龄的她认为和轻墨相配的神族男子都叫了来，暗地里帮轻墨看起了夫婿人选。慕殇已经定下了太子妃，那唯一的公主也该早早有个驸马人选了。轻墨还小，这成亲可以拖，但是人选要早早看起来，不然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余生最重要的期盼，轻墨一边庆幸他们不曾经历过自己经历的痛苦，一边又在为他们的未来担忧，即使明知道他们的未来不会布满荆棘，还是忍不住担忧，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他日无法向慕徵交代。
　　听说鬼姨又回去给楚叶遥守灵了，燕乐叹了口气，等到真正把神族交给慕殇的那天，他也会到慕徵的坟前，守着他们的回忆，过完无穷无尽的永生永世。
　　放不下的不止有执念，执念之外，还有必须尽的责任，对前人的和对后人的责无旁贷的责任。
　　轻墨坐在司衣神女的雾梅林里，喝着神女端来的青梅酒，只是浅酌几口就觉得酸涩非常。神女执了一卷细绸笑道：“这梅子可以喝出人生百态，我活了这些年，遇上的神魔鬼怪无数，每个喝下去感受到的滋味都不一样，昔日慕徵上神喝了我的酒告诉我，这酒里面品出来的便是每个人无法复制的人生，有的是甜的，那一生必定是美满到结尾，有的是苦的，那一生一定浸润着血泪，不知小殿下喝出什么味道来了？”
　　轻墨嘟囔着：“又酸又涩。”
　　神女一笑：“酸涩？听起来却像是初尝爱恋的感觉，世人都说人间情爱就是又酸又涩的感觉，恋的时候觉得酸，分开的时候觉得涩......不过小殿下年纪还小，应该不会为情所困吧，莫不是，已经有人可以让我们小殿下春心萌动了？”
　　轻墨闹了个大红脸：“神女饶了我罢，这是没有的事。”
　　神女笑了笑：“是小仙唐突了。”她把手里的红袍翻了翻：“前几日给那凤凰族的锦靥公主裁衣服，说起她要嫁给我们太子殿下的事情，那公主也是个有想法的，说要自己给自己画喜服让我来做出来，我就应了下来。本以为总要等一段日子，没想到当场就捧了图纸出来，可见要嫁给殿下的心是有多急！说来也是，殿下那么优秀，既然已经和她有了婚约，那自然是求着赶紧成亲的了。说起来公主这件寿宴穿的长袍还是我根据锦靥公主的灵感改的呢，比如这胸前的水晶扣和这一排很长的曳地流苏就是她设计的那件喜服上面最大的亮点，穿起来可以衬托出少女的纯澈感，又带着少妇的庄重感。我在脑海里想了想锦靥公主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小仙量体裁衣为神界众神做衣服已经百千春秋了，斗胆说句不中听的，殿下可能不爱听，小仙觉得那位锦靥公主，美则美矣，确实配得上美人的称号，但她就是没有那股子出尘纯澈味，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美人了，都是心思如水细腻，却不如水纯净的，我看那位处事滴水不漏，应该是个心思重的，怕是日后和小殿下不好相处。”
　　轻墨楞了一下，知道神女是在为自己考虑，于是道：“多谢神女提点，轻墨明白的。”
　　神女点点头：“小殿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殿下一直被两位殿下保护的太好，真怕殿下受欺负。”她大概是觉得气氛被自己带的突然沉重，于是又把话题转回衣服上面：“虽然我觉得这衣服不适合她，可是人家就是喜欢这样的设计，我也不能给她做改动，这不，做了整整半年，把她的衣服赶出来了，还没取走呢。咱们殿下一心要飞升，虽然已经昭告六界要娶锦靥公主了，可是天神还没有给古凤凰族送聘礼，殿下还没飞升，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要是她，定不会现在就做礼服，谁知道要等多少年？”
　　轻墨笑了笑：“我别的不管，慕殇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只要他开心就什么都好。”
　　神女道：“你们兄妹感情深厚，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也是将殿下视为可以亲近之人。”
　　“多谢。”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在乎多唠叨一句，殿下，很多事情就像喝这青梅酒，其中风味各有千秋，外人不便多说，只是，日后不管会发生什么，只要记住今日这份心淡如水的境界，再记住最初的酸涩，什么都能熬过去就好。”
　　彼时轻墨还一知半解，只是出于礼貌对神女微笑致意。
　　神女又叫她起来，把改好的衣服送到轻墨手里：“殿下进屋去试试吧，看看这衣服穿起来怎么样。”
　　迎面锦靥走进了雾梅林。
　　锦靥一眼就看见了正往屋里走的轻墨和她手里的红色长袍，嫣然一笑道：“公主殿下。”
　　轻墨停下脚步：“锦靥公主。”
　　锦靥依旧是那副微笑：“殿下不要这么叫我了，多生疏啊。”
　　燕乐道：“公主日后嫁入东宫，自然就是轻墨的嫂嫂，那时候再改称呼也不迟。”
　　锦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压住。她笑着看向轻墨怀里的衣服：“公主这件衣服看着眼熟。”
　　“母神要给我准备寿宴，让神女给我裁一件衣服，正巧神女做了一件，就让我来试试，据说这件是根据公主的喜服改的，公主好才情。”
　　锦靥道：“素闻小公主不染红尘仙姿灼灼，今日来得巧了，有幸可以看看公主穿这件衣服的样子。”
　　燕乐不想和她纠缠，听她言语竟然是想要看她换礼服吗？正尴尬的满脑子想主意要甩开锦靥的纠缠，那边神女的声音响起：“锦靥公主，您的喜服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去试一试，如果有问题，小仙也可以现在给您改。”
　　轻墨道：“未来嫂嫂的事情比较重要，这衣服轻墨先拿走了，回去看过了如果有问题再来找神女吧，今日的青梅酒很好喝，多谢款待。”
　　神女朝着轻墨走的方向微笑：“殿下喜欢就好，下次可以带着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一起过来喝青梅酒，三人在雾梅林品酒吃梅，岂不乐哉？”
　　轻墨已经走远了，只剩下满脸不豫却强装微笑的锦靥。
　　神女暗自窃喜，表面上不露声色：“锦靥公主，请入内试衣服吧。”
　　锦靥虽极力克制，到底是让神女听见一声细微的哼声了。
　　她看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梅子，又酸又涩吗？看来神族接下来的几百年，会因为这颗又酸又涩的梅子，不再寂寞了。
　　紫宸宫。
　　轻墨蹲在地上在一堆包装的红红绿绿的礼品盒里面挑选心仪的礼物，慕羽坐在一边喝茶：“那个紫盒子绑了朵雪莲花的是南无仙君送你的，说是什么养颜丹，我就不喜欢那些捣鼓药炉的劳什子仙君，神魔大战的时候不见他们出力，搞这些凡人喜欢的把戏倒是乐此不疲。这个什么养颜丹你就当糖吃吃得了，可别真信了他的，我们轻墨天生丽质，不吃这个已经是绝色了，何况这玩意儿搞不好还有副作用。”
　　轻墨悻悻的停住了拆包装的手，把盒子扔到一边。
　　她又拿起一个雕着四季花的小木盒，道：“这个看起来好生精致。”
　　“我守门的时候瞧见好像是慕商送你的，这老小子躲去林子里面一躲就是万把年，给你送了礼又躲起来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上那山里的妖怪了，怎么能那么迷恋一座破山。”
　　轻墨笑了笑：“上神是有大智慧的，这才早早的脱离了俗世。”
　　慕羽哼了哼：“昔日说好为神族效力，跑的跑死的死，只有我还守着，当真最愚笨的就是我了。”
　　轻墨道：“姨娘最重情意，轻墨知道。”
　　不料慕羽却突然住了口，半晌，冷静道：“不是的，说起来，五上神里面最重情意的那个，死的却最为凄惨，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当年兄长没有用自己封印怨气和怨气同归于尽，如今天下会是什么样子？燕乐告诉我，可能你我都不存在了，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用情意衡量兄长，太轻，六界所有生灵的命，那该是多重的概念啊，他就一个人，用瘦削的身子全部扛了下来。那年燕乐被怨气附身，险些造成生灵涂炭，是兄长拯救了我们，世人都说情义不能两全，可他放弃了自己，守护了他的天下大道和他的爱。”
　　轻墨道：“慕殇哥哥和我说过前天神的事情，确实应当为世人敬仰。”
　　“说的都不及他的万一，他是飞升时日最少的神，在我们五个人中资质最好，他被天神当做继承人培养。他没有放弃过任何在乎的人，却独独忘记了他自己。就连你的慕殇哥哥，虽然和他是嫡亲血脉，到底，还是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