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清冷莫言殇》徐离桓瑾

193、死生一念

　　狼血月下，慕枫背上的龙鳞疼的全都脱落，如同被人用刀片生生的刮落，那种疼啊，当真生不如死，就算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是也没有产生厌世的念头，慕枫的龙眼里滴出大滴大滴滚圆的金龙泪。
　　冥界。
　　冷泠一掌打碎了结界，骂道：“落红！她根本就没有按照我说的封印枫儿体内的龙鳞之力，而是完全给枫儿解开了封印！”
　　苎萝跪在地上：“主人明鉴，不是奴婢......”
　　冷泠冷笑：“确实不是你，你没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瞒着我觉醒枫儿体内全部的龙鳞之力的，从远古以来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只有她最清楚龙鳞之力的事情！我竟然被嫂子摆了一道！当年嫂子就存了让枫儿殉阵的念头，两个孩子她从来就只想着保一个，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保住轻墨就都可以舍弃枫儿！”
　　冷泠扯过披风盖在头上，朝着冥界大门飞身过去。
　　苎萝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冷泠画出符咒在解那固若金汤的阵法，急忙道：“主人，你这是......”
　　冷泠眼中含着滔天怒火：“事情脱离掌握了，我要去把枫儿带回来，狼血月已经覆盖住他了，若是现在不把他带出来就来不及了。”
　　“可是主人之前为了造结界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现在赶过去，势必要对阵两个尊者，我怕主人......”
　　“打不过也要打，我绝对不可能眼看着枫儿落难却不管。”
　　苎萝拦在他身前：“主人！可是我们本来的计划不就是牺牲小殿下，然后在灭世阵法就要完成的时候联合地神打乱阵法，彻底消灭两个尊者，主人得到龙鳞之力一统五界吗！我们本来的计划里面就没有小殿下！”
　　“现在有了！”冷泠只觉得心慌，眼前都是慕枫被狼血月笼罩，却绝望的躺在地上一点不做挣扎仿佛已经失去生气的样子，不行！他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叫嚣，我没让你死！你绝对不准死！如果阎王敢收你，我就冲到地下把地府全都拆掉！
　　冷泠解开结界，冥界受到流溢进来的灭世浩劫的余力的影响，也震动了一下，应该有些子民不慎吸入了一些阵法里飘出来的气息，有了些小争斗。
　　冷泠的脚步顿了顿，交代道：“苎萝，如果冥界没有冥神，你们能好好的生活吗？”
　　苎萝愣了下：“苎萝一定誓死效忠主人。”
　　冷泠道：“我不要你誓死效忠我，如果我死了，这是最坏的打算，我不要你为我殉葬，到时候你去我的书房找出冥神印鉴，由你在冥界子民里挑出可靠的人选替我掌管冥界，你辅政，四大神兽提为护国将军。”他想了想：“你的行事手段都得我真传，我绝对放心，如果我回不来了，你替我管好冥界，冥界不能乱。”
　　苎萝沉默了一会儿，跪下来：“是！冥神大人放心，苎萝一定替大人守护好冥界，等着大人......和冥后平安归来。”
　　冷泠第一次对着苎萝笑了：“别等太久，如果，如果灭世浩劫结束之后我们没有回来，就要麻烦你了。”
　　他踏出自己亲手造的万无一失的结界，苎萝还是忍不住追到已经重新关闭的结界壁上问：“主人，一统五界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慕枫吗？”
　　冷泠笑了笑：“之前陪枫儿在人间游历的时候，看到人间有一些话本子上有过一个问题，我觉得凡人实在是心思太多了，每个皇帝深爱的女人都要问他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在我看来，江山如画固然美好，但不及心上人一展笑颜的媚态，遇见他之前，冷泠也是个盲目追求权利的神，所以被你们说冷心冷情，遇到他之后，我想试试为一人抛弃天下的样子，我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活得太久了，接下来的每一刻，不管是生是死，我是他的。”
　　之后冷泠就没有了声音，苎萝知道他离开了冥界应该是着急往阵法那里去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冥神大人的声音，一直到灭世浩劫以后的很多年，她在偶然的机会中到了人间寻到一本话本子，当真如冥神大人说写了江山美人孰轻孰重的句子，她摇头叹息，这些本子啊，到底是人为写作的，并没有真正的故事来的感人。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银发披肩的男子扶着一个瞎眼的男子慢慢的从转角过去，她的心突的一跳，想跟着过去，追到转角那两人已经不可寻，大抵就是无缘了。自那次以后，苎萝回到了冥界，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答应过冥神要永远守护冥界，她会用此后所有的时间完成这个誓言。
　　慕枫一点也不后悔在那个空荡用自己全部的龙魂之力争取出空间把轻墨推了出去，然后留他一个人浑身无力摊在地上被那嗜血的月亮照着，慢慢的失去希望。他现在完全没有力气，根本没有办法挣扎。其实在看到慕殇和轻墨相拥的那一刻，他也是有过幻想的，幻想冷泠出现在这里，幻想他如同那一次一样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出苦海。可惜，终究是幻想罢了。可他转念又一想，若是死前能在这样的幻想里面度过，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创世剑到了轻墨手里，她还在发愣的时候被慕枫推上了剑推出了灭世阵法，慕枫用眼神示意她把剑交给她了。轻墨落地的时候剑直直掉入她手里，被她用力攥住。慕殇赶紧把她抱住，她看着慕殇身上的细小伤口，忍不住红了眼眶。
　　轻墨抱着慕殇冷静下来后把剑交给慕殇，剑上滴血，都是刚才搏斗的时候慕枫身上流的血，赤金中带点红，有些血滴到了轻墨身上，她用染了血的袖子擦了擦脸，显得有点狼狈，慕殇突然吻上了她的脸，把血吻掉，暗自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让小墨1再经历这些痛苦。慕殇又低头看了看那剑，又看了看不远处肆虐的阵法：“我是剑灵，怎么样可以开启这把剑？”
　　轻墨看着剑：“之前我见到了娘亲身边的那个落红姑姑，她告诉我，你已经和剑分离太久了，你不可能再回到剑里，但你可以人剑合一，用你的意识操纵剑使出最大的威力。”她顿了顿：“而这宝剑是用我的涅槃灵火淬炼出来的，只有我以身殉剑，才能打开远古封印，释放出这把剑最大的效果。”
　　慕殇立即道：“不行！绝对不可以！我一定不能让你冒险的！”
　　轻墨笑了笑：“我们应龙一族的使命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我哥哥可以牺牲，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也是应龙族骄傲的公主，不能躲在你们的羽翼之下生活！”
　　慕殇执意拦着她，他们身后的阵法发出崩溃的轰隆声，那灭世阵法里面的火焰越烧越高，轻墨转身向后，火光似乎已经隐隐要吞没小哥哥。
　　她大叫：“哥哥......”没有得到回应。
　　慕殇也往那里看过去，眼中全是伤痛，就在这个时候，轻墨看准时机用力撞开他，夺过创世剑往烈焰里面丢进去，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火光冲天里面她的头发散开了，脸色在熊熊火光里面显得更加的苍白，她的一身白衣在风中飞舞，整个人如同一只展翼飞舞的白色蝴蝶，在滔天火海里面翻腾挣扎，特别的纯洁无暇却又异常的刚烈悲壮。
　　慕殇睁大了眼睛，伸手出去拦：“不！”却只是拉到一段被火烧断的衣袂。
　　轻墨快速下落，在下落的瞬间转头微笑的看着他：“慕殇哥哥，我愿意用我的肉身，换你的太平天下，从此以后，就化作剑灵，守护你。”
　　“不要！”慕殇跪趴在地上，哭到失力。
　　她急速的坠落，融入温度高如岩浆的剑下，终于肉眼再不可寻。
　　那被火淬炼的剑有了剑灵的感应，慢慢升至空中，周身散发着金红色的光彩。剑上出现一个明亮的红莲花印记，就像轻墨背上那个与生俱来的胎记，红莲花肆意绽放，闪着红光，随着光芒明灭，剑慢慢的朝慕殇飞过来，好像能感应慕殇一样，落在了慕殇手里，还在他手心蹭了蹭，就像那个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子。
　　慕殇用力握住了剑柄，尝试着叫了声阿墨，那剑动了动，表示自己听到了。慕殇把剑抱在胸口：“慕殇哥哥会早点结束这战斗，然后带你回家。”
　　他下定决心翻身跃起，而后眼神坚定看着前方，他身上的甲胄在血光映照下更加锃亮。
　　他举着剑朝闪着妖冶红光的阵法冲过去，此刻那阵法像是癫狂的巨蛇，缠绕着让人捉摸不透破阵的切口在何处，慕殇慢慢的运起自己的灵力，和手里的长剑融为一体，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和轻墨一起战斗。
　　那阵法正肆虐着又吞噬了几条生命。
　　那两个尊者早就癫狂了，他们满身都被魔纹覆盖，且身上的魔纹都闪着紫光，仿佛两个长满符咒的透光体，此刻他们正不管不顾的往阵法里注入他们的魔力，催动阵法继续疯狂滋长。阵法肆虐翻卷，配合着已经伸出触手吸收慕枫身上龙鳞之力的狼血月。
　　慕殇抬起剑：“都该结束了，该你们付出代价了！”
　　就在那时候，一身黑衣的冷泠乘着凤凰神鸟过来，他驱动神鸟落下，就在阵法前停下。
　　他手握烈枫剑，一挥手丢掉了兜头的黑色斗篷，露出飘扬在风中的银丝，在火光和红光紫芒中显得格格不入，却破天荒的显出一种必胜的安宁感。
　　他粗略扫了一眼阵法，朝着慕枫被关押的地方毫不犹豫的跑过去，一剑便劈开了那已经被红光笼罩的祭台阵法，他跳到了高台之上，抱住还在微微愣神的慕枫。
　　被触手吸食了大量龙鳞之力的慕枫已经变回了人形，虚弱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