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清冷莫言殇》徐离桓瑾

153、历尽千帆

　　最后进来的李程好奇挤过去看那画，大声念出了上面的两句句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什么意思啊？文绉绉的，我不读书，不懂啊......”慕枫看他摸着脑袋的蠢样子笑。
　　李彻拍了下他的肩：“要你平日里多读书你不听！”
　　李程嘿嘿傻笑：“读书多没意思啊，那些蝌蚪大小的字，看得我想睡觉，还不如舞刀弄枪实在呢，彻哥你告诉我，这句话什么意思......”
　　李彻磕磕巴巴的：“不就是......不就是说分别以后的想念嘛，真是的，我个没有伴侣的大老爷们儿，干嘛跟你说这个啊。”
　　慕枫托着头笑，半晌，道：“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李程愣了下：“我从小没有父母，进了营以后彻哥对我最好，我把他当亲哥看，以后我们也会是一家人的。”
　　慕枫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意思。
　　李彻轻轻打了他一下，与其说是打，不如说就是兄弟间的暗号，顺道也化解了尴尬：“臭小子，别比你哥先成亲，你哥受不了这心理落差。”
　　李程假装受伤，泫然欲泣道：“疼疼，疼，哥你别谋杀弟弟啊......”
　　慕枫一路笑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时间就不知不觉的晚了。等慕枫露出困意的时候，李彻拉着李程要走，慕枫窝在榻上昏昏欲睡。自从他变回人形，李彻就给他在书房安了个榻让他休息，凭良心说，李彻还真的挺细心，挺会照顾人的。可惜了，注定不是他的那个人。
　　他们要走的时候帮慕枫吹灭了屋里的几盏蜡烛，房间顿时变得暗暗的适合休息。慕枫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可能明天就走。”
　　李彻的身形顿了下，没有说话就默默的离开了。
　　黑暗里，慕枫叹了口气，一夜无眠。
　　早上慕枫起来的时候，李彻已经去上朝了，李程等在书房门口给他送厨房做好的营养粥。
　　慕枫接过粥坐在桌边一边吹一边吃，间歇着和李程聊天。
　　“你坐吧，我和你聊聊。”李程不明所以，却还是坐下了。
　　慕枫说：“马上就要走了，才发现一直窝在这书房里面，我连大将军府都没有逛完过。”
　　李程老实道：“没人赶你走，你可以留下慢慢看。”他是迟钝到昨晚才知道将军对这条小金龙的感情的，所以为将军打抱不平，将军那么正直的人，为了这条小金龙去和皇上还有丞相周旋，就凭这一点，他就不爽小金龙什么都不表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慕枫看他噘嘴不服的样子笑了。
　　“你不明白的，如果你也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你也会觉得在外面多待一刻都是受罪。外面风景再好，不如家里的几亩风光。”
　　“我没有喜欢过人，我以为将军也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你，我......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人，可是我尊重将军，他喜欢你，你就一定很好，我希望你留下......”
　　慕枫道：“我是龙，你们是人，从六道轮回的道理上说，我们没有见面的可能，也不知道司命的命盘怎么就转弯了，我们竟然在两世相遇，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但若是要我回报别的，对不起，我做不到。至于你的将军，看得出你很尊崇他，既然你都能接受他喜欢我，我这么个不知道是不是人，还不是女人，你大可以在以后给你们将军好好物色物色，看看适合他的人。”慕枫揭开粥碗盖子，一股糯米香就从碗里面飘了出来。
　　慕枫道：“我也不想对你遮遮掩掩的，反正我也要走了。其实我是神仙，我是不需要吃饭的，我们的修行只要吸纳天地灵气精华就可以了。和一般的神不太一样的是我会去吃一些东西，因为我很想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这可能跟我当年有过一段时间的凡躯有关吧。我从来没有变过龙形，甚至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是龙。这是第一次化身为龙，还是在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先是浑身是血失去了孩子，再是突然变成了长龙，我连怎么控制自己的身形，怎么移动都不知道......”他摸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个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受孕的，可最后也没保住孩子，我在变成龙体的时候，腹部有一条很长的伤疤，李彻看到了，这才每天让人给我炖各种补品，他没有带着看怪物的眼光看我，反而悉心照顾我，我真的很感恩。如果说失去孩子远离爱人独自流亡人间会让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那么我真的很感谢遇到了你们，如果我就一直被关在笼子里面，我没有法力依仗，又刚刚失去孩子身体也不好，也许真的就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抑郁而终了，李彻人真的人很好，别人在那种情况下看到那么一条巨龙都会躲闪不及，只有他会好心救我出来，我知道他为了我对皇上对整个权贵圈做出了多大的妥协，我受之有愧，更无力偿还。”
　　李程本来就是个粗人，平日里就嘴笨，慕枫说了这么一大堆，直接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李程愣愣的被他绕了进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慕枫接着说：“离群的大雁会被寒风冻死，遇上了好心人可以缓一缓，但是只要它缓过劲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大部队。我便是那南归的雁，明明归心似箭却被箭矢折断了双翼，遇上了好心人给我接上了翅膀，所以我还是要飞的，在伤口愈合之后就要飞回去找我的家。”
　　李程问：“就是画像上那个男人吗？”
　　慕枫点点头：“李程志在四方，我走了以后他会获得更广阔的天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是你记得提醒他，小心功高震主，就算皇帝和他关系好，也抵不过那九丈高台之上的权利猜忌。”
　　李程道：“内忧外患，哪来的功？照将军这个脾气，只求不要惹上一身过错就好。”
　　“天下兴亡，顺势者昌，逆势者亡，都不足为奇。”
　　见慕枫放下了碗筷，李程突然站起来：“你吃过了就好好休息吧，我把东西拿出去，将军应该下了朝就回来了，你要走，好歹等他回来告个别吧。”
　　说完他几乎是夺路而逃，慕枫无奈的笑。他跑出去跑的急，先是撞到了书房的门，还撞到了外面的小庙，惹得一边的侍女忍俊不禁。
　　饭后慕枫在窗台边坐了一会儿，这些日子习惯了在这里晒太阳，还真的晒出了一种温情，可惜马上就要走了。
　　李彻喜欢他？慕枫无语望天，当年的李璟德，如今的李彻，他和这个人竟然也纠缠了两世了，那为什么转世成李程以后的李璟轩没有再和轻墨纠缠呢？
　　他忘记了，忘川之水能忘情，可若是执念太深了，就算是彼岸红花，也收不走那些执念，执念永恒，就在定格间穿越了时空。
　　门房通报李彻回来了的时候，慕枫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绸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换上这件衣服。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大将军府很热闹，有黄门尖着嗓子读了好多赏赐，好像是李彻被皇帝选中尚公主了。慕枫笑了笑，还真的是大将军府的喜事呢，可惜自己只能躲在书房，不然也去前面看看热闹，看看新晋驸马爷的热闹。
　　前厅安静下来，李彻吩咐人把皇帝的赏赐都拿到库房去，又安排了府里总管开始着手和公主的婚礼事宜，一切以皇家的高标准来。
　　总管忍不住多了句嘴：“将军之前就拒绝过皇上的赐婚，说戎狄未灭不为家，如今敌寇未尽，将军都尚了公主，只怕坊间传言会对将军不利啊。”
　　李彻笑了笑：“我就是个将军，既不位高，也不权重，我怕生流言蜚语？那都是上位圈的人该考虑的事情，你看，丞相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尚公主，皇上却想把公主嫁给我，如此深情厚谊，如果推拒掉，这才显得我李彻不识抬举了。”
　　老管家看出自家将军眉宇间的悲伤，识相的闭嘴不言了。
　　李彻道：“今早跟皇上说了，金龙飞走了，我们在小庙底下挖出了一块鱼鳞骨，上面写着大秦万年延绵字样，皇上很高兴，当即说要赏赐我，是我主动讨的赏赐，丞相还想在一边撺掇说是我放走了金龙，等于是放走了国运，皇上斥责了他，说此等祥瑞飞翔于九天之上，就是护佑我大秦疆土，如果圈禁在一个小笼子里，难免心生怨怼，让它阻碍大秦国运倒是得不偿失了。”他笑了笑：“其实如果真的要论心计，我不一定比丞相差，不是不懂他的阴招，只是不屑罢了。”他拿下官帽，有点不舒服的舒了口气：“每次戴着这帽子都觉得很压抑，要是哪天不做官了就好了，去寻一叶扁舟，随风而下，到江南去看看，那里草长莺飞三月天，应该比王都的腥风血雨好看多了。”
　　他把帽子递给管家，转过头看见一身白衣的慕枫站在庭廊里看着他。
　　慕枫微微启口：“今天阳光很好，第一次出书房，听说你在前面，就找过来了。”
　　李彻愣了下，点点头。
　　慕枫道：“要成亲了吗？和公主？”
　　李彻点头：“痴心妄想都该有绝了的一天，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尚公主，还能为自己，和整个李家军留一条后路，以后我是皇亲国戚了，丞相也不敢再暗害我了。”
　　慕枫点点头，颇有些赞同的说：“是啊，痴心妄想要不得，可是人生在世，最难得就是历尽千帆之后，还能保留一份痴心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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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眼万年！爱上的时候谁都没有错，可惜的是隔了前世今生，还是寻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