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清冷莫言殇》徐离桓瑾

149、所谓前缘

　　男子迷迷糊糊的哭：“我不要走，我要在这里等他。”
　　彼岸众花也许不认识醉酒的奇怪男子，但都认识司命，他们盯着这个大人物不敢说话，花种子却不争气的忍不住跟着一阵花粉晃动打了喷嚏，她被司命狠狠瞪了一眼。
　　也许就是那一眼，她忍不住发泄了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凭什么她被那些一样的花骂野种，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些非议！她高声道：“不就是男人不要你了嘛！至于在这里哭哭啼啼吗！看你还是个很高位的神仙，这有什么的，来这里的凡人哪个不比你过得苦！他们都把记忆留下过忘川去了，凭什么就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男子的目光穿过层层繁花和她对视。
　　半晌，他摸着脑袋：“你只是一朵彼岸花，你不懂。”
　　花种子正要梗着脖子反驳，却是叶子拉住她，花种子想说话，叶子就先开口了：“你说我们不懂，我们却不屑懂，看了这么多人的悲欢离合，还是做朵花好，至少不用想这么多的事情，活得还轻松很多......”
　　男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没错，不想这些事情很幸福，但是却少了很多乐趣，你看我为情所困觉得我不值得，你甚至瞧不起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你不能身临其境的感受，所以以为我庸人自扰。”他站了起来，身形晃了晃，司命赶紧去搀扶他，他把司命甩开：“我听你的，我过忘川，不给你惹麻烦了......你说得对，他不会来了，我何必期待什么，这样，你给他们改写一段姻缘。”他手指着花种子的方向：“把那朵彼岸花和红叶纠缠在一起，缠成一朵并蒂莲，让他们体验一段尘世姻缘，若你能允诺我，我就马上喝孟婆汤。”
　　司命看向男子：“兰陵殿下，你想清楚了。”
　　被叫做兰陵的男子点了点头。
　　看到这里，轻墨已经完全清楚了那男子的身份，是上一世的小哥哥，那那个花种子......
　　彼岸的风一吹，兰陵酒醒了一大半，司命说：“他们法力太弱，不能直接送去轮回道，我先把他们送去佛祖那里，照个几百年佛光，然后寻个机会送他们去人间吧。”
　　兰陵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湍急的水流，他纵身一跃，都没给岸上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却在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后悔了：“冷泠，我喜欢你......”他落入了水里，却在最后一刻把自己的一缕残魄送了出来，残魄带着点点荧光，向着一个方向飘过去。
　　司命站在岸上看着，长叹一声：“何苦呢，情字当真误人，就连神仙也躲不过去啊。”
　　花种子果然和绿叶被司命变成并蒂莲送到了佛祖那里，之后日日纠缠在一起，他们一起在佛前听道，一起看月亮变圆又缺，他们慢慢的有了灵性，因为对彼此的羁绊最终成为了爱侣。可是佛前金莲，是不能有感情的。他们的私情被戒律和尚发现，之后他们被贬下界去，他们回到了忘川，那时候的他们早就没有了身为彼岸花时的记忆，他们没有名字，平日里佛祖和众佛赏花的时候都以公枝母枝称呼他们。在彼岸水前，他们拥住彼此，母枝说她会在身上留下一个红莲印记。
　　“你要来找我，在遇到我之前，不要爱上别人。”
　　然后镜子黑了片刻，再度亮起来，是一个大宅子，一个妇人抱着一个襁褓，这宅子里四处都挂满了白布，看起来是个葬礼，巨大的奠字摆在中央，四周都站着穿着孝服的士兵，从他们的气质就看得出他们的身份。几个女人跪在灵堂里哭，妇人抱着孩子看着灵柩：“孩子，爹娘对不起你，爹爹战死沙场了，娘......娘舍不得你爹爹。”妇人把孩子交给一边的嬷嬷，然后突然向庭柱跑去，一边的将士来不及反应，妇人已经撞上了庭柱，当场也归了西天。襁褓里的孩子被吓到了哇哇直哭。一边的哀乐奏的更加大声，满堂都是吊唁的宾客的哭声，面前的一切突然都静止了，孩子的哭声像是被硬生生掐断一样，一身白衣的仙女翩然而至，轻墨认出来是当年的天神燕乐，她来到那嬷嬷面前，手一挥，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小孩子在襁褓里砸砸嘴，明显还什么都不知道，孩子看着燕乐笑了笑，燕乐把她抱紧了一点：“宝宝乖，我是燕乐，是你爹爹的熟人，你爹娘都不在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小孩子当然什么都不懂，只是攥着燕乐的衣服领子，燕乐带着孩子离开，她后面的是上神慕羽，慕羽挥手解开冰冻结界，远远的看见敌国大秦的铁骑涌进了王都。敌国的部队直杀入王都，火速占领了王都，这个王朝就这样灭亡了。
　　至此，轻墨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前两世。自己曾经是彼岸的一朵红花，她不是彼岸花，也不知道怎么流落在那里的，遇到了作为绿叶的慕殇，因为慕枫的关系，他们被司命变成了并蒂莲放到了佛前，然后跟着司命命格簿子定下的姻缘来到了这一世，她是一个番邦将军的女儿，将军战死沙场，国家被灭，她被燕乐带回了神界赐予了神骨，那个将军是与燕乐有缘的慕殇的干爹秦念阳的转世，她到神界再次遇上了慕殇，他们日久生情，有了这些纠缠。
　　镜子恢复平静，慢慢的落在轻墨的掌心。
　　“原来，我们的关系，竟然都是命中注定的......”
　　同一时刻，一缕清光射进慕殇闭关的石洞，在他头顶照出一个彼岸红莲的图腾。一团金光罩住慕殇，他紧咬着牙关，口中默念心诀。金光中的慕殇墨发飞扬，他的脸在金光里显得庄重无比，四周熙攘吵闹的声音在他念了一阵心诀后停止，他的眼前出现一片浮海。
　　浮海里出现一块石头，它本是灭世浩劫之后被冥神丢弃于大荒之中的一块无用枯石，因为偶然的机会被带往了忘川极乐世界。他在花堆里生根，阴错阳差的成了一朵不是彼岸花的红花的避难所，彼时那花还是个花种子。红花在它身上生根发芽，一晃几百年过去了，红花总是在忘川落泪，眼泪最终把它浇灌出了灵性，在红花无数次的呐喊咆哮为什么自己要受到别的花排挤的时候它终于发出了有灵性以后的第一次声音。
　　“你别哭，他们不理你，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
　　小红花哭哭啼啼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它们说我不是彼岸花？那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本来是一块没有灵性的石头，还得谢谢你点化了我。”
　　小红花眨眨眼睛：“我怎么看不到你。”
　　“因为你是彼岸花，我是叶子，花与叶生生交错，我们不会见到的。”
　　后来他们一直在见不到面的情况下互相安慰彼此挨过一个个难捱的夜晚。
　　不是每朵彼岸花都能感应到自己的绿叶的，或许说这就是小红花和绿叶独特的地方，他们似乎有某种天定。所以那天当那个怪人和小红花起了争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站了出来。
　　然后他们就被司命安排成了一朵并蒂莲，被送到了佛台前。
　　那时候不可否认，在听到他要和小红花成为并蒂莲的时候，他是有一丝窃喜的。大概他是先动情的一个。
　　这段天定的感情最终是两个人共同的沉沦，他们一起被贬谪到人间。在彼岸，小红花说：“我在身上纹了一朵红莲，若你来生能找到我，我还会爱上你，不求因果。”他说：“我一定去寻你，来继续我们的缘分，在遇上你之前，不会爱上别人。”
　　画面一晃，再睁开眼时绿叶成为了一个带着魔气出生的孩子，父亲给他取名慕殇，字无求。他的出生伴随着太多亲人的离开，最后他以神族太子的身份长大，在有一年，遇上了一个小妹妹，他只觉得太熟悉了，细细打听才知道这个妹妹竟然是干爹转世后的孩子，之后就对这个孩子有了颇多照拂，然后陪着这个孩子长大。
　　时至今日慕殇才完全弄明白，他和轻墨有这样的前缘，兜兜转转三生三世，到底是为了当初彼岸边和兰陵上神的那个赌约，还是司命的姻缘命格簿？亦或是其实他们就是为了赌一段无解的缘，而他不得不承认，情字虽然害人，却也让人甘愿沉沦有如飞蛾扑火，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所以兰陵在跳忘川的时候强行分离出一魄回去寻找冷泠，所以他和小红花带着印记来到这世间，想来再争取一下他们的姻缘。
　　“阿墨！”慕殇睁开眼睛，眼前金光大胜，他的额头上明灭着一个佛纹印记，那个印记忽大忽小，闪着诡谲的光。在他凝聚内力打向自己的天灵盖的时候额头上的光芒汇聚成一个黑团消失不见。

　　慕殇和轻墨的感情是彼岸花定下的，也是慕枫撮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