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诺不言中》羽落青宸

2、第二章、突如其来的“哥哥”

　　林梦言一岁半的时候，突然多了一个“妹妹”。
　　没错，一个林梦言从来没想承认过的“妹妹”。
　　在小小的他的心里，这就是硬塞给他的一个累赘。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住在自己家，叫着和自己相似的名字，自己还一定要哄着她，照顾她，让着她。
　　开始林梦言还能陪着她玩那些无聊的芭比娃娃，可稍微大一点后，小男孩活泼好动的本性逐渐显露，相比照顾她这个乏味的活动，林梦言更喜欢和院子里其他小男孩一起跑到家边的山上玩，弹弹珠，翻墙，捉蚂蚱。
　　然而不管他去到哪里，她总是一定要跟着。跟着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个胆子小小的爱哭包，只会怯怯的跟着自己的后面，拉着自己的衣服一声一声的叫着哥哥，说着害怕，说着回家。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三番五次的这样，一起玩的小伙伴都不肯了。

　　某一天的下午，她一如既往的哭鼻子，一如既往的要回家，自己一如既往的不耐烦的压着火气哄她的时候，领头的十几岁的大男孩噗呲的笑了出来。
　　“林梦言，没想到你长得像个女娃娃，还天天哄个爱哭的女娃娃，娘里娘气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以后你就在家哄你妹妹玩玩芭比娃娃就好了，我们不和娘们玩。”
　　他开了头，别人也都随声符合。
　　“林梦言领着你妹妹走开，我们不和娘们玩！”
　　一片起哄声中，不过六七岁的他红了眼，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可偏偏林梦嫣不识相的抽抽鼻子又拉了拉他，“哥哥我不想上山，我怕虫虫，我们回家好不好…”
　　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林梦言忍无可忍的转头冲着她喊到，“你烦不烦啊，害怕自己回家玩去！还有不要再叫我哥哥！我没有妹妹！”
　　也许是喊的声音太大，也许是语气太过凶狠，空气突然的安静了下来，一起玩的小伙伴紧张的面面相觑，而林梦嫣微微的啜泣声愈发的清晰可闻。
　　看着那张哭花了的小脸，林梦言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尴尬的气氛下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一扭头，便跑走的无影无踪了。
　　没有小伙伴的陪伴玩耍，也没有林梦嫣在身旁叽叽喳喳，林梦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跑到山上坐在石头上玩杂草，直到天黑才回家。

　　“梦嫣呢？”
　　林梦言刚刚进了家门，便听到自家父亲的责问。
　　“不是让你带着她吗？”
　　“我…我不知道。”
　　林梦言心虚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你小子把她看丢了是不是？说了多少次了要你好好照顾着，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见他把林梦嫣弄丢了，林鸿气的急红了眼睛，抬起巴掌就要甩他一耳光。
　　林梦言吓得肩膀一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落到自己的脸上。
　　惴惴不安的将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高大英武的男人正抓住自己父亲的手臂。
　　他刚刚进门时，竟然没注意到家里今天来了这个陌生的客人。
　　“林鸿，别这样，可能是小嫣贪玩自己跑丢了，我们出去找找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那个英武的男人放下了林鸿的胳膊，然后蹲下来摸了摸林梦言的头，和蔼的微笑着。
　　“你就是林梦言吧，长的真的好看，像你妈妈。”
　　他温和的模样让林梦言稍稍减轻了些被爸爸呵斥的恐惧。
　　睁开了眼睛，林梦言好奇的眨着眼睛打量着他。
　　“叔……叔叔？请问您是？”
　　“我是小嫣的父亲。今天刚刚回来，来接小嫣回家。”
　　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林梦言的眼睛好奇的转了转。
　　回家？那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小尾巴在后面缠着我了？
　　“清晖，我们快出去找小嫣吧，真对不起没照顾好小嫣……”
　　林鸿急急的开口，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担忧。
　　林清晖摆摆手，打住了林鸿即将要说出口的道歉。
　　“说什么呢，这五年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小嫣该怎么办。”
　　那边林梦言的母亲言美玲也有些焦急的接过话头。
　　“鸿哥，咱们现在还是找到嫣儿比较重要。言言，嫣儿在哪里不见的？你领我们去找找吧。”
　　林梦言点点头，领着三个大人出了院子，走到和她吵架的那个地方。
　　“这里。”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从后面的花坛窜了出来，紧紧的抱着林梦言的胳膊不肯撒手。
　　“哥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小嫣儿？！”
　　言美玲眼尖的认出了那个哭的惨兮兮的小姑娘，连忙心疼的把她从自己儿子身边拉过来抱在怀里。
　　“这么晚还没回家，可吓死阿姨了……”
　　从身上掏出手帕，言美玲细心的擦拭着林梦嫣脏的一塌糊涂的小脸。
　　在言美玲的怀里，林梦嫣仰起头，眨着湿润的大眼睛，仔细辨认着周围的人。
　　“阿姨？叔叔？不认识的叔叔？”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和亡妻有七分相像的女孩，林清晖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嗓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小嫣，我是你的父亲。”

　　那天晚上林清晖住在了林梦言家，两个父亲彻夜长谈。
　　林梦言偷偷的听去了一些，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下林梦嫣的家庭和长辈们的过去。
　　原来林梦嫣的父亲是孤儿，原来林梦嫣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原来自己的父亲和她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兄弟。
　　那之后林梦嫣就随着她父亲搬了出去，而林梦言并没有像期望的一样丢了小尾巴愉快的玩耍。
　　他好像在一夕之间丧失了和同龄小男生一起玩的乐趣，反而总是若有所思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摆弄着林梦嫣留下来的芭比娃娃，一坐就是一天。
　　好像，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照顾一个爱哭的小妹妹，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有一个小尾巴。

　　接下来的两年里，林梦言再也没有见过林梦嫣。
　　即便林梦言的爸爸妈妈和林梦嫣的父亲仍有联系，可林梦言却不知为何，就是别扭着不肯开口问一句林梦嫣。
　　再见林梦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校门口。
　　那天是开学，学生很多，家长很多，招生的补课班也很多，林梦言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还不等他上前过去打招呼，那个笨笨的小姑娘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校门口的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马趴。
　　在一群学生的围观哄笑声之中，林梦言赶紧跑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只见她哭的一抽一抽的，拿小手胡乱的抹着，嘴里却还不忘说着谢谢。
　　转过头，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林梦言的那一刻，尚含着眼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哥哥！”

　　就这样，小尾巴又回来了。
　　不似以前，林梦言渐渐的有点享受起她天天跟在自己的身后，也开始喜欢哄着她照顾她，每天送她回家，仿佛亲兄妹般。
　　直到那一天。
　　十二岁的小伙子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热血，早熟的林梦言也不例外。
　　2005年的春天还在流行迷你赛车和跑道，爱车如痴的林梦言苦苦攒了小半年的零花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下午，兴冲冲的朝迷你车店走去，想要买下自己一直心仪的那款小赛车和跑道，却不曾想被三个十六七的小混混惦记了上。
　　“小兄弟，最近手头紧，想跟你借点钱花。”
　　为首的那个大男孩堵在他买小赛车必经的街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另两个男孩站在他的后面，一脸的凶神恶煞。
　　虽来者不善，但林梦言实在舍不得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和心心念念的小车，于是犹豫的在心里暗暗的计算着，自己能转身跑掉的概率有多大。正盘算着，却看见林梦嫣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三个男孩的后面。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梦嫣怯怯的开口，显然不知道现在的林梦言是什么样的处境。
　　然而就是这一声哥哥，那为首的男孩子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小刀瞬间抵上了她的脖子。
　　“小兄弟，别想耍什么花样，要想你妹妹平安，就把钱给我们。我们要的也不多，百八儿的就行。”
　　看着被吓傻的林梦嫣，林梦言毫不犹豫的掏出了书包里的塑料袋扔了过去。
　　“把她放了，钱都给你。”
　　索性的是那群人竟然很守信用，拿了钱，放了人就走了。林梦言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哥哥，对不起，我出来买笔，路过看见你想打招呼，没想到又给你添麻烦了。”
　　那群人刚走，林梦嫣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直砸的林梦言心里一软。
　　抬手抹去林梦嫣脸颊上的泪水，他低低的安慰。
　　“别哭了，就算没有你，我的钱还是一样会被打劫走的，不关你的事啊，别哭了。”
　　许久，抽泣的声音才渐渐的停下。
　　看着那双哭红的大眼睛，林梦言突然心中一动。
　　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他揉了揉林梦嫣的头。
　　那一头及腰长发只简单的绑了个高马尾，在阳光下泛着棕色的光泽，正是林梦言最喜欢的发色。
　　“好啦，没事了。我送你回家。不过，有一个事情，你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
　　“为什么？”
　　林梦嫣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氤氲着水气，带着疑问看着他。
　　林梦言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字的说出口。
　　“你毕竟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
　　十二岁的孩子还不懂太多感情，只是直觉告诉他，林梦嫣不可以是他的妹妹，谁都可以，但是林梦嫣，不行。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旁的她那落寞的神情。
　　“……好。”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林梦嫣站在林梦言的班级门口，大声的朝屋内喊道，“林梦言！”
　　正在专心做值日的林梦言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站在自己的教室门口，对他招手。
　　那是……林梦嫣！
　　扔掉手上的扫帚一下子冲了出去，他拉着林梦嫣的手到了楼梯的拐角。
　　“你头发怎么回事？”
　　“剪了啊！”装作不在乎的笑一笑，林梦嫣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梦言，这个给你。”
　　林梦言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有一张红红的钞票，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绿色灰色。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
　　林梦嫣有些豪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别紧张，不是偷来的，只不过把头发卖了而已。不过我头发不够长，只值八、九十，还有一些，是我之前攒的零花钱。我知道丢了的那些是你为了买赛车攒了很久的钱。我只能凑出来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眼睛轻轻一弯，左脸颊上那个小小的酒窝慢慢浮现。
　　低头看着那笑颜，林梦言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傻丫头，都说了不怪你，何必浪费了这一头长发。”
　　伸手摸了摸那齐耳的短发，林梦言心里一酸。她最宝贝那一头长发了，现在这样，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没关系啊，剪了也挺好的，我觉得短发很舒服呢，爸爸也觉得很好看！”林梦嫣敛去了眼底的伤感，笑着看着林梦言，“我先走啦！和朋友约了去操场跳皮筋呢！”
　　也不等林梦言再说什么，林梦嫣侧了身从他的身边跑了出去，朝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看看手里的袋子，又望望那个渐渐离去的背影，林梦言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就是她。
　　这辈子，只能是她。
　　如果说每个人心动都需要一个理由，那么，这可能就是属于林梦言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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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两三章可能都是回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