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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二、程嫣 & 林清晖:一刻钟的幸福 ...

  •   [程嫣篇]

      “嫣儿,这是1桌的青菜热汤面,快送去。”
      “嫣儿,过来帮我洗个菜。”
      “嫣儿,别发呆啊,快些招呼新进屋的客人!”
      ……

      我叫程嫣。
      我家经营了一家小面馆,爸妈负责做面,而我自中专毕业后便不再念书,而是在小面馆帮忙,负责收钱和打杂。

      上面那些来自爸妈的吆喝,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
      是不是听上去好像很无聊?
      我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后,好像就不是这样了哦。

      遇上那个男人的那年,我刚刚年满19。
      起初我也没有那么注意过他,可是他每天晚上八点总是会准时的来我家的小面馆,坐在1号桌,点上一碗一块钱的青菜热汤面,久而久之,不熟也混个脸熟了对不对?
      更何况,他总是穿着一身警察的制服——我猜测,他或许是在离我们面馆不到三百米处的警察局上班吧?
      最重要的是,他不似一般北方男人那样粗犷,反而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的好看。

      渐渐的,我开始习惯他的到来,更期待他的到来。
      客人不多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我总会悄悄的观察他。

      他似乎是个不苟言笑的警察,每次来吃面,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重要到一边吃一边翻看笔记本的地步,让我好生好奇。
      不过除了收钱和给他送面时他的一句谢谢,我们完全没有其他的交流,因此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他什么。

      这样有点怪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半年后的某一天。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没能持续下去呢?
      倒不是我不愿意观察他了,实在是因为他根本不出现了,让我想观察也没得观察。

      可能是吃够了吧?
      毕竟同样的面条,连续吃了六个月,换作是我,估计早就想吐了。
      顾客永远不会浪费钱在同一种商品上的道理我自然明白,可虽然如此,为什么每天见不到他,我都会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呢?

      三个月后,就在我牵肠挂肚无果,终于将他忘记了一些之后,他竟然又来吃面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不苟言笑。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一次,收了他的钱之后,我结结巴巴的略微尴尬的笑着,“我…我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吗?”
      他眼神中有一闪即逝的惊讶,随即点头回答,“当然。”
      然后,转身,出门,消失不见。

      我拿着钱愣在原地,不知道是我理解有问题还是他脑袋有问题。
      难道“当然”不是“会告诉我”的意思吗?
      他怎么就这样走了?

      事实证明,显然是他的脑袋有问题。
      因为隔了一分钟后,他突然折返回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刚刚忘记了。”
      在我还以为他是要告诉我他的姓名之际,他指了指我手里的钱,说道,“一碗面不是一块钱吗?我给了你两块,你忘记找零了。”

      不过,虽然我没有问到他的姓名,可我总觉得,从那之后,他那张总是有些严肃的脸上似乎有了笑容。

      就这样又吃了三个月之后,他第一次领了别人来吃面。
      同样的警察制服——也许是同事吧?
      饭桌上,他笑逐颜开,完全没有平日里自己一个人吃面那样的严肃。

      原来他笑起来比严肃的时候更加的好看。
      我暗暗的如是想着,趁着客人不多,我站在厨房门口,耳朵伸的老长,拼命的想要听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他朋友:那个一头齐耳栗棕色短发的女孩儿?
      他:你觉得怎么样?
      他朋友:挺好的,白白净净又眼睛大大的。
      他:她笑起来还有很好看的酒窝…
      他朋友:喜欢就去问啊,咱现在是自由恋爱的社会了,你总不等着人家父母包办给你吧?
      他:可是我这出身,加上咱们这工作,我真没勇气。

      原来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我不愿意再听下去,失望的扁了扁嘴转身去帮爸妈的忙。
      心不在焉的刷着碗筷,我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刚刚那两个人的对话。

      —— 她笑起来还有很好看的酒窝。
      —— 我真没勇气。

      心有一点小抽痛,我忿忿的倒了倒盘子上的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让那个男人又自卑又这么牵肠挂肚的。
      不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生气好心痛的?

      等我再出来时,他们已经走了,桌上留着两块钱面钱。

      第二天他又是一个人准时来吃面。
      想到昨天那些对话,我有些不开心,沉着脸的给他上了面条,也不像以前那样偷偷看他,而是乖巧的到了厨房帮爸妈的忙。

      在干活的过程中,我偷偷的用余光透过厨房的门看了他几次。
      他似乎对我的态度很不适应,眼光一直不停的望向厨房的门,吃完了面之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将钱放在桌子上离开。
      终究是不忍心,我将碗里的水倒干后放在台子上,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走出厨房,还不等我说什么,他先主动的迎了上来。
      “面钱。”他将手里的钱递给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白皙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

      “谢谢。”
      我点了点头,将钱收好,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突然拉了回来。

      “对不起。”
      他讪讪的松了手,为突然拉了我的手腕低着头道歉到。
      嗫喏了两秒后,他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然后大声说,“嫁…嫁给我好不好?”

      ???
      那一瞬间我肯定特别的丑。
      毕竟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几乎是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的看着他。
      然而他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嫁给我好不好?”

      搞没搞错?
      抛开他在我家吃了一年面的事实,我们似乎完全不认识啊。

      我看见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清晖,身高一米七七,体重六十三公斤,今年二十四,职业警察,无父无母无房,家住xx区xx街xx委xx组,不吸烟,偶尔喝一点点酒,无婚恋史,无不良嗜好。”

      ……
      他果然是脑子有问题的。
      虽然我对他是曾有过那么一丢丢的好感,可是今天他这么一弄,已经完全丧失了。

      收回了被惊掉了的下巴,我义正严辞的回绝了他,“你神经病吧!不嫁!想都别想!”

      他显然是我意料之中的失望,对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对不起。”

      他依然每天来我家的面馆吃饭,可除了收钱与谢谢之外,再也没说过那些话。
      场景似乎和他刚来吃面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
      直到那一天晚上。

      煤气爆炸。

      “嘭”的一声,我家面馆的厨房先是升起了浓烟,随后变成了火海。
      在所有人纷纷朝门外逃出之际,在前厅招呼客人的我愣了几秒后手脚不受控制的朝后厨冲过去。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安全”这两个字,只剩下“父母”。
      我的父母,在后厨忙着的父母。

      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了个趔趄,随后,我被强行推到了外面。
      那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就这样头也不回的闯进了火场,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
      我会带你父母出来,等我。

      他醇厚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的选择相信。
      站在面馆外,我近乎呆滞的凝视着那漫天红艳的火光,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我的父母终究没能救回来。
      事发之时,他们离煤气罐太近了,近到父亲当场去世,母亲送进医院后也重伤不治,一夕之间,我就没了家。

      那个男人因为闯入火场也受了伤,胳膊被打了绷带。
      他始终跟在我的身后沉默的陪着我,就在我要离开医院的时刻却突然开了口,“你家被烧了,你要去哪儿?要不要,先住我兄弟那里?”
      对上我怀疑的目光,他又加了一句,“他们是夫妻两人,你不会有安全问题。”

      我迟疑了一瞬,并没有松口接受他的帮助,而是提出了很早就想问出口的疑问,“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我……”他脸色有些绯红,如上次一般抓了抓头,然后诚恳地说,“因为我想娶你。”

      我想我应该是拒绝掉他的提议的。
      一路跟着他到了他朋友家,我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答应他的建议。
      可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久了,脑子也出了问题?

      为我们开门的男人我很眼熟——没错,就是那个唯一同他一起去面馆吃过面的人。
      而他的妻子则是个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女人,即使是同样身为女性的我,也觉得美的惊为天人。

      我盯着她那白皙的皮肤,柳叶眉,桃花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经看过的《聊斋志异》。
      蒲松龄大师笔下的狐仙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我所说的狐仙决计不是什么坏蛋,而是那些个美的不似凡尘又心地善良的好妖精。

      “你好,我叫言美玲。这是我丈夫林鸿。很高兴认识你,程嫣。我们经常听清晖提起你。”
      那个妻子——也就是言美玲,落落大方的朝我伸出了手,笑容开朗。
      我小心翼翼的握住那只纤纤玉手,有点怯怯的说,“你好。”

      然而话音刚落,我便发现了有些许不对。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狐疑的问。

      言美玲朝那个男人努了努嘴,“清晖告诉我们的啊!”
      我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好吧,从此刻起我姑且叫他林清晖,毕竟也算是正式认识了——林清晖只是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挪走了眼睛。

      不得不说,我真的好奇的不得了。
      我们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吧?知道名字不算奇怪,毕竟爸妈天天叫,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姓的?
      不过很显然,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就这样,我暂时住进了言美玲家,这一住,便是大半年。
      言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厨艺也非常的高超,怪不得鸿哥——也就是林清晖的朋友林鸿——没有任务的时候每天都会准时回家吃饭。
      当然,还有那个不得不提的男人——林清晖。

      或许是因为我家的面馆没了?
      他似乎很热衷于每天晚上跑到言姐家蹭个饭。
      又或许是因为他曾经那近乎舍命的行为,我对他已经没了那么多的反感,偶尔也会刻意和他搭话。
      他的话依旧不多,但是却总知道我需要什么,即使我从未开过口。
      我逐渐体会到他的温柔,也体会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只可惜好景不长。
      在即将步入1993年的除夕夜,那个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林清晖却因为执行任务而中刀,重伤昏迷,躺在了医院。
      我跟随着言姐和鸿哥急匆匆的赶往医院看他,从言姐略微心疼的语句中,这才知道了许多关于他的事。

      原来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儿,虽然很幸运的被因为某些原因一辈子未能结婚的养母捡来并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的疼爱,可在云川念警校之时,在崧北的养母却因疾病不幸离世了。
      鸿哥是云川人,又与他是在校时就很好的朋友,鸿哥的父母也几乎拿他当成另一个儿子,所以在他处理好养母的丧事后,孤身一人的他便留在了云川。

      “或许是幼年的经历吧,他总是很不善言辞。其实他第一次去面馆吃面的时候,似乎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为了见你只能每天晚上去吃面。但是一个小警察一个月就百八十的工资,交了房租和水电费哪里还有那么多剩余的钱?所以他才挑了最便宜的面。他说,就算是吃到想吐了,可见到你,也都值了。”
      言姐将避免冷掉而包了层层毛巾的铁饭盒放在他的病床头,叹息着又说道,“这小子又傻又楞,估计给妹妹添了不少麻烦吧?也是难为妹妹了。”

      怪不得他会有些自卑自己的身世。
      怪不得他会说那些没头没脑的有些“轻佻”的话。
      我有些怔愣的看着病床上那张比平时更加苍白的容颜,心中再次划过一丝异样。

      言姐走后,我借口想外出散步,独自一个人返回了病房。
      幸运的是,这会儿并没有谁在他的旁边。
      我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人的容颜。

      病床上的他嘴唇丧失了血色,双眸紧紧的闭着,透过那张憔悴的脸庞,我似乎可以看到他总是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一见钟情吗?这样梦幻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想想我曾偷听到的他和鸿哥关于他喜欢的女孩的对话 —— 棕色齐耳短发,白,大眼睛,酒窝......
      这样一个个对过来,似乎我真的具备这些特征,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自己。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了手,轻轻的触碰了他厚厚的眉毛。
      意外的柔软。

      收回了手,我轻轻的捂了捂自己的胸膛。
      那里有颗心似乎正在极速的悸动着。

      似乎真的喜欢上了呢。
      这个不会说话、傻里傻气的憨厚警察。
      可能是从他来我家吃面的那一刻起;也或许是我开始不间断悄悄观察他的那一天;又或者从他第一次表达想娶我的意愿时;亦或是他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那个晚上。
      总之,我骗不了我自己了。

      我轻轻的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林清晖,如果你能醒过来,我程嫣,愿意嫁你为妻,绝不反悔。”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我的话,但是一周后,他总算是平安无事的醒了过来,而且恢复的很快。
      看着他日渐红润的脸颊,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天,我坐在床头为他削着苹果,彷佛不经意般的说,“你知道吗?言姐怀孕了。”
      林清晖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话题,有些愣愣的看着我。
      我停了手,为他解释道,“我一直住在鸿哥家本就很不合适,更何况如今言姐怀孕,我是时候寻找一个新的住处了。”

      他如平常一般挠了挠头,似乎真的在绞尽脑汁的想该把我安排到哪里去。
      “不然……我帮你租个房子?”

      我被他的傻气弄的毫无办法,只好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又重新的削着手上的苹果,“你工资很高吗?哪里来的闲钱再给我租房子?明明就有现成的解决方法啊?”
      说着,我特意充满含义的看了看他,怕他不懂又特意的指了指他。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过一会儿,他又重重的捶了一下手,“啊,我想到了。”
      我拿着削好的苹果,眼睛发亮的看着他,有些隐隐的期待他说出我期望的答案。
      刚刚暗示那么明显,他应该懂了吧?

      不过无数次事实证明,果真不能对脑子有问题的人有太多的期待。
      他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然后问我,“要不要住到林鸿爸妈家?二老人都特别好,他们肯定愿意帮你的忙。”

      眼神瞬间黯淡。
      我盯了他一秒,无奈的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的嘴里。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我会被你气死。”

      他咬着苹果,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不喜欢和老人住吗?那我问问我们单位女同事,看看她们有没有能帮忙的,怎么样?”

      ……
      我想我如果不说出口,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那些我期望的答案了。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是个正人君子,还是该说他是个憨厚笨蛋。
      “你都不考虑一下你家吗?”

      或许我问的过于直接,他怔忡了一秒,然后咬了一口苹果,含混不清的说,“我家只有我一个男人,对你的名声不好。”
      “那你就不会想一个对我名声好的办法?”我手托着下巴,一板一眼的问,“比如,娶了我。”

      病房突然如死一般的静寂。
      一瞬间的惊喜过后,他的脸上只剩下了震惊,连苹果都忘了吃。
      这样的沉默不语让我有一瞬间的慌乱。
      “你……不愿意吗?”
      难道,他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娶我,那些话都是他开的玩笑吗?

      他摇了摇头,恢复了常态,咬了一口苹果。
      “不是不愿意,是我不该耽误你。”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他长叹了一口气,拿着苹果缓缓的开口。
      “我是个每天都将性命拿在手上的缉毒警,给不了你安定幸福的生活。”
      “我之前没想那么多,也是林鸿的鼓励,总觉得喜欢了就想娶你,可是这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我突然就想通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可能会因为执行危险的任务而丧命,可能需要做卧底消失几个月甚至几年,家人也可能会有面临被报复的危险。之前我有三个月没去你家吃面,就是因为去执行了任务。”
      “我想你幸福。我不要你跟着我受苦。”

      话说如果真是为了我好,不是该说什么不喜欢我之类的找个假借口把我骗走吗?
      可是竟然将真实理由说的这么诚实干脆。
      要不是因为我知道他傻,简直要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我笑着拿手敲了一下他的头。
      “笨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啊,难道你不知道让我幸福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娶了我吗?怎么我愿意了你倒胆小了?”
      在他诧异的眼神下,我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我想嫁给你才不是为了什么安定的生活,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刻钟,也是幸福的啊!更何况,你是一个为国为民的缉毒警,是个大英雄诶,这是多么让人敬佩又骄傲的职业啊!”

      “你真这么想?好多人都是不愿意……”他似乎还在劝我,我忙用双手堵了耳朵,“不想听!总之一句话,娶还是不娶?”
      他住了嘴。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眼神穿过他那双幽黑的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到了他眼底压抑着的恋意。
      半晌,他抿了嘴,认真的一字一顿。
      “娶。如果你不会后悔的话,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被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我率先笑了起来。他似乎被我感染,也笑的开心。

      在我的执意要求下,他出院四个月以后,我们结婚了。
      没有婚礼,没有宴请,没有宾客,没有家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两个红本本。
      可是我,不后悔。

      那个晚上,他抱着我,歉疚的在我耳边低语,“对不起嫣儿,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你最棒的婚礼……”
      我掩了他的嘴,挡了所有他想要说下去的话。
      嫁给他这样温柔憨厚的人为妻,已经是最棒的事情了,我怎么还会有什么多余的奢望呢?
      “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就够了。”
      我轻轻的告诉他。

      仔细想想,虽然过的并不富裕,但我们成婚的第一年真的好幸福。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清晖哥会是那么温柔的人。
      他明明那么忙,可没案子的时候总是会尽量准时回家,洗衣刷碗擦地,能不让我做就不让我做,有时候我心疼他劳累趁他回家之前伸了手,他回来后还要大大的心疼责怪我一番。
      他总是说,妻子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做仆人的。
      他说,总是泡在凉水里干活不仅容易生病,而且我手这么漂亮,总是泡水手粗糙了就不好了。

      真是个傻瓜。
      哪有做人家妻子什么活都不干的呢?
      更何况,我又没工作,只是用缝纫机在家做点衣物卖来贴补家用而已。

      成婚一年,我怀孕了。
      得知消息的那天,清晖哥高兴的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又破天荒地喝了好多酒。
      晚上睡觉时,他抱着我的腰,有些兴奋亲了亲我的脸颊,“真希望是个和嫣儿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对了嫣儿,你说给咱们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刚刚有了孩子就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还真是不像他的风格呢!
      我抱着他的手,满足的笑了。
      “依我看,言姐家小梦言的名字起的就不错。你看,听说言姐怀孕的时候梦见有高人批论说孩子将来定是人中之龙,鸿哥就给孩子起了‘梦言’这样的名字。一方面是用来纪念这个不寻常的梦——梦见高人之言,另一方面也能看出鸿哥对言姐的爱——林的梦中之人:言。”

      “你这是暗示我?”
      清晖哥难得的聪明了一次,笑着将我抱紧了一些,“咱们也可以这么起名不是?如果是男孩儿,就叫林梦程,女孩儿就叫林梦嫣。嗯……除了表达我对你的…”他不好意思的小声略过了“爱意”两个字,又接着解释道,“还有梦中之人鹏程和梦中之人嫣然的意思,当然…梦中之人自然是你。”
      有些扭捏的说完最后一句解释后,他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轻轻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听见他毫不犹豫的就草率敲定了孩子的名字,我不由得脸颊绯红,不好意思的问,“这样不好吧?而且和言姐家的小梦言名字也太像了。”

      “也没什么不好,我和林鸿本来也亲如兄弟,孩子自然也就跟兄弟一样。”
      他似乎对这样的两个名字很满意,放心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后,哄到,“睡吧嫣儿,怀孕了更不能过度劳累了。我明天要去趟林鸿家,问问嫂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后你什么也不要干,叫我来就好。”

      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不愁吃不愁穿,疼爱我的丈夫,孕育中的小生命,当真是别无所求了。
      只可惜那时候,我完全忽略了一件事——这样近乎完美的幸福,怎么会长久呢?

      怀孕五个月左右,1995年的除夕夜。
      又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清晖哥却是一筹莫展的模样。
      其实他这个样子已经好长时间了,可是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他从来都不骗我,既然不愿意说,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愿意强迫他。

      在忐忑中过了除夕,直到正月初三的那天。
      鸿哥和言姐似乎也已经从鸿哥的父母家回来,不知何故,来到了我们家。
      三个人都一副正襟危坐犹犹豫豫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先问了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了?大家怎么都这幅模样?”

      “嫣儿。”
      沉默半晌后,清晖哥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直视着我开口,“我被抽调去执行一项任务,最晚明早也必须走了。很抱歉,因为保密性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也不知道归期。对不起,可是……”
      他看了看一旁的鸿哥与言姐,又接着说了下去,“你现在这情况,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心。我把你先托付给林鸿和嫂子,让他们先照顾你。”

      我终于知道他前段时间愁眉不展的原因了。
      他一定也是很不想的吧,放心不下我,可又有一定要去执行任务。
      一开始选择了做一个警察的妻子,那这样的觉悟我早应该有了。
      我的丈夫,从来都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更是人民群众与国家的。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去做出任何让我丈夫担心的举动。
      我只要让他对我百分之百的放心,然后静静的等着他回家,就好。

      打定了主意,我对一旁的鸿哥与言姐歉意地说,“我可不可以和清晖哥单独说两句?”
      鸿哥和言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纷纷起身踏出了房门。

      “危险吗?”
      房门关上后,我轻轻的问。
      他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我看出他的为难,也从这为难中猜出估计不会是一个什么容易执行的任务。
      而且他刚刚说了,不知归期。
      是,卧底吗?
      还是跨国跨省之类的追捕?
      无论是哪个,都是让人没办法不担心的事。

      “你不用回答我。总之,安心的完成你的事,然后平安回来。我会乖乖的和孩子等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家里。”
      他含了眼泪,将我抱在怀里,“对不起,嫣儿。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胡说什么呢。”
      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反驳道,“你是最出色的丈夫。”
      松开他,我尽量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清晖哥,一定要平安回来。记得,你是我的骄傲,更是孩子的骄傲。”
      他点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嫣儿,等我,我一定平安回来。”

      我收拾了东西,跟着言姐和鸿哥离开。
      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掉一滴眼泪,甚至一直尽量笑的开心。
      因为我记得清楚,他说过最喜欢我笑的开心的模样。
      想来他能这样提前通知我又将我妥善托付给言姐一家,已经是不容易了吧,并不是每个警察在执行任务之前都可以告知家属的。
      清晖哥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怎么还能让他担心呢?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眼圈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红了。

      我没想到,那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清晖哥。

      “产妇宫缩乏力导致产后大出血,情况不容乐观……”
      躺在手术台上,意识飘忽的我似乎听见医生护士们焦急紧张的声音。

      是了,今天是我生产的日子,可却遭遇了意外。
      虽然医生与护士们还在努力的想办法,可我除了无比的累,只感到浑身半点力气全无,愈来愈冰冷。

      混乱中,我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几乎是哑着嗓子带着哭腔的的对我轻轻的吼着,“妹妹,你坚持住,医生们一定会救你的,想想清晖,想想孩子,一定要坚持住啊!”
      那焦急的声音我认得,是言姐。
      我不知道她怎么能进到这里面,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是要不行了。
      我动了动嘴,她似乎立刻领悟了我的用意,俯下身来。

      “男孩……女孩……”我断断续续地问。
      “女孩。”她依旧是哑着嗓子,“很可爱的女孩,眼睛大大的白白净净的,和你很像。”
      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
      清晖哥,你的愿望实现了呢。

      我握着言姐的手,断断续续的嘱咐,“孩子……叫…林…林…梦嫣…梦中之人…嫣然…,道歉……清晖哥,我……我……”

      我已经没办法再说出一个字了。

      对不起,清晖哥,我要食言了。
      我没办法和孩子一起等你,也没办法照顾好家里了。
      你走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肯定是很艰巨的任务吧?
      此时此刻你会在哪儿呢?安不安全?
      一定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你不要学我食言好不好?

      谢谢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一段婚姻生活。
      如果有来生,嫣儿还要做你的妻子。
      下一次,嫣儿一定要和你携手白头。

      ******

      [林清晖篇]

      五年多的断绝所有联系的卧底生涯,我终于成功的和同事解决了一个巨大的贩毒团伙。
      只是,当我完成任务,获得允许,兴冲冲的赶回家中时,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林鸿那里得到这样一个噩耗——早在五年前,我的妻子,我的嫣儿因为产后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只留下了一个女儿。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看到我日思夜想的嫣儿,我以为我可以好好补偿她陪着她,我以为我可以给她我曾经许诺给她的婚礼和一切,可,现实却跟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那么多次,在卧底的过程中我几乎是撑不下去了的时候,都是想着嫣儿还在等我回来,等我给她一辈子的幸福,我才拼了命的坚持下去,可是,她却已经走了。
      在五年前……
      嫣儿才不过23的年纪啊,老天怎么忍心夺去她的生命?

      去林鸿家接女儿的那天,在见从未谋面过的女儿与去看嫣儿的选择中,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着林鸿和嫂子言美玲先去了墓园。

      我几乎是跌跪在嫣儿的墓碑前,心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压着一般,只觉得难以呼吸到说不出话。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齐耳短发的女孩笑容耀眼一如往昔,可那生卒年份却着实刺痛了我的心——1972年3月29日~1995年5月15日。

      “你是最出色的丈夫。”
      “清晖哥,一定要平安回来。记得,你是我的骄傲,更是孩子的骄傲。”

      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我离开之前,她留给我的话语。
      我的嫣儿,我的傻嫣儿……
      我明明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丈夫,不止没能兑现对你的诺言,还让你跟我吃了那么多的苦,甚至在你濒临生死边缘的时刻,我都无法陪在你的身边。
      我怎配当你的丈夫,怎配做你和孩子的骄傲?
      我不配啊!
      我红了眼眶,伸出手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林鸿拦住了我的手,不忍的说,“清晖,你别这样,弟妹在天上看见了也没办法安心啊。”

      “嫣儿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两只手被林鸿牢牢的控制着,我不自觉的泪流满面,眼睛死死的看着那张照片,喃喃地问。
      嫂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拼了命和医生跪着求着换了无菌服闯进去的时候,妹妹几乎是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问了男孩女孩后,只说孩子要叫林梦嫣,梦中之人嫣然,还说了道歉,清晖哥。后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就……去了。”

      林梦嫣……
      那是我们商定好的名字,想不到嫣儿还记得。
      道歉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为了你没能等我回家的食言而道歉吗?
      可是嫣儿,道歉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终究是不在了啊,不在了……
      以后,我只能在无数个梦中见到你了,是吗......

      梦中之人嫣然,终究是一语成谶了。

      又跪了许久之后,我踩着麻木的脚站起身。
      嫣儿,对不起,清晖哥现在还不能去陪你。
      等我们的女儿长大,等她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清晖哥一定去找你。
      以后,再也不和你分离。

      等我。

      ******

      [后记]

      2014年2月2日,林清晖因公殉职。

      三日后,他们的女儿林梦嫣选择将父母合葬在了一起。

      1972年3月29日~1995年5月15日与 1968年12月1日~2014年2月2日。

      近19年的分别,这一次,林清晖与程嫣,再也不会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一边哭一边写一边骂自己戏精的暴躁状态下,我终于将林清晖和程嫣的故事写完了。
    因为是个很不喜欢悲剧的人,在写这篇注定是悲剧的番外之前,我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
    然而真的写的那一刻依旧是心里好难过。
    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在天上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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