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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所谓天明 ...

  •   在这个夜晚,有人奔波,有人沉思,有人调情,有人害羞,有人熟睡,还有人失眠。

      有人期待着天明,有人却也不愿第二天的来临。

      “醒了?”唐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话的同时右手抚上了华江羽的脸颊。

      “嗯……啊、啊,醒了……”华江羽本还有些迷糊,见到唐忱这反常的动作吓得立刻没了睡意。

      华江羽匆忙下床穿衣,试图找话题缓解莫名的尴尬:“你今天不去训练吗?”

      “要啊,现在天还没亮呢。”唐忱也不阻止他,悠悠道。

      “啊?”帐篷内不透光,尤其是清晨,根本不知道太阳出来没有,华江羽穿好衣服后挪到门帘旁,轻轻撩开一角——外面果然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唯有地平线处透出淡淡晨光。

      “现在还是寅时吧?”华江羽回头问。

      “大概。”唐忱耸肩,“需要再睡会儿吗?你不需要起这么早。”

      “不用了,衣服都穿好了。”华江羽大大咧咧跑回去,一屁股坐在桌上,点燃了烛灯,“陪你聊聊天。”

      唐忱轻声一笑,道:“聊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华江羽回以大大的笑容,天真无邪。

      “不够明显吗?”唐忱故意叹口气,凑近华江羽,轻轻一咬他的耳朵。

      “啊!”华江羽猛地后退,哈哈大笑,“好痒。”

      “痒吗?”唐忱疑惑道,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尖,没有任何感觉。

      “痒。”华江羽强调一遍,随即深吸一口气,扑到唐忱身上。

      唐忱:“!”险险接住华江羽。

      “你不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唐忱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不过华江羽如此动作,他本能地不愿放手,紧紧环抱着他,渐渐勒得华江羽不能通畅呼吸。

      “轻点……不能呼吸了……”华江羽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唐忱,唐忱这才有所放松,却仍不肯撒手。

      “我会努力习惯与你接触的。”华江羽把头埋在唐忱胸膛里,一本正经道,“先从拥抱开始。”

      “……好。”唐忱心里一软,右手又不自觉移到他脑袋上开始抚摸。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呢?”华江羽享受了一会儿问道。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也罢。”唐忱见他没有不良反应,暗自松了口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谢谢。”华江羽小声说道,埋得更深了。

      唐忱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一只脚撑地,怀中是华江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多久,直至他感到华江羽呼吸均匀,似是又睡着了,才动作轻柔地脱下他的鞋子,放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悄无声息地更衣,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门外,墨也正向这边走来,脸上还荡漾着笑容。

      唐忱:“……”太子殿下你没吃药吗?

      -

      “可还顺利?”仇菁抬头,见是匿馥,微笑着问道。

      “挺顺利的,你们这边呢?”匿馥毫不客气地端过一个茶杯,大口喝完。

      “还行,只可惜没能抓到那只穿山甲。”仇菁拿来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它不跑远的话。”匿馥补充道,“它们一直在互通消息,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不知道会跑去哪里。”

      “只要在它们碰面的地方蹲点,说不定能抓到。”仇菁表示认同,“至于那个地点,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我可以去找一下。”

      -

      墨破天荒没有盯着士兵们训练。他横抱着双臂,远远站在训练场外,打量着抽空来看唐忱的华江羽。

      雪白的狐裘是墨专门找人买给他的,厚重的雪靴是墨第一次来边塞时穿的,后来因为训练而不得不丢在一边。

      随着冬天的来临,墨也认定了华江羽这人的确落下了不小的病根。

      太脆弱了。

      这么脆弱的人类他见过很多,不是死于战场就是死于天气,没有一个能像华江羽这样在这个军队里活上超过三个月的。不过或许与他妖怪的身份有些关系。

      像是终于察觉到墨的目光,华江羽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墨的眼睛。

      “马上。”华江羽对他做口型道。随即休息时间到了,唐忱几乎是瞬移到了华江羽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水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华江羽显然也很开心,笑容比那次被单独叫来见他时明朗得多。

      唐忱一手拿着水壶,一手还不忘摸摸华江羽的头,似乎是感谢的意思,不过在见到华江羽笑容有所收敛时迅速收了回去。

      华江羽自然注意到了唐忱的顾忌,思索片刻,像是下定决心,张开双臂猛地扑向唐忱。

      唐忱一个不稳,把水壶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急着去捡,只是生硬地站在那里,双手悬于空中,任凭华江羽抱着他。

      而后华江羽似乎说了什么,唐忱犹豫着环抱回去——他没有再推开唐忱。

      “唉。”目睹了全过程的墨只好兀自叹息。怎么他还没开始撒狗粮,就先被喂了满嘴的狗粮?

      在墨看来无比延长实则非常短暂的休息时间终于过去,华江羽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跑来。

      “你俩……发生了什么?”墨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便问。

      “没有啊。”华江羽脱口而出,丝毫不见隐瞒,亏又是那善意的笑容,比先前多了几分不明的复杂情绪,“殿下屈尊来找在下,是为什么事吗?”

      “那我就直接说了——”墨说着向华江羽靠近了一步,“仇菁说你是重明鸟,我姑且了解了一些,知道重明鸟是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的。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现在甚至之后会发生什么,没错吧?”

      “是这样的。”

      “还能改变吗?”墨细细观察着华江羽的表情,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在说到“改变”一词时略有松动。

      仇菁说,唐忱改变过一次。

      而那次差点让华江羽丢了命。

      看来果真如此。

      “……能。”华江羽顿了一下,答道。

      “真是有趣,那这样你看到的还能称作为‘未来’吗?”墨不点明,继续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看到的未来截止在改变之前或者我死之前的。”华江羽急忙解释道。

      “那可真是神奇啊~”墨笑了笑,又凑近几分,“考虑来做我的参谋吗?”

      华江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那仇菁怎么办?”

      “啧啧,仇菁已经答应做太子妃了,再跟着我吃苦也说不过去是不是……”墨无不“遗憾”地说着,右手自然而然搭上了华江羽的肩膀,还颇为用力地拍了拍。

      华江羽脸色顿变,迅速推开墨,仿佛他是什么非常恶心的东西,远离数步后脱力跪在地上。

      墨:“……”

      华江羽这次倒是非常干脆地吐了出来。

      哪知仇菁这时正好来训练场,恰恰看见华江羽跪在地上呕吐,墨呆呆地站在一旁。

      仇菁吓得连仪态也顾不上,飞奔至华江羽身边,点了几个穴位,华江羽才有所好转。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仇菁递给华江羽一张手帕后转身,严肃问道。

      “习惯了,不小心一手就搭上去了……”墨抱歉地揉揉后脑勺,见华江羽站起来后还有些不稳,忙上前准备扶住他,“那我送华兄回去吧。”

      华江羽看着墨伸出的一双手惊恐不已,连连后退,无奈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好,嘴里一阵腥味,根本说不出话。

      “殿下,适可而止。”仇菁叹了口气,“我送他就行了。”

      太子殿下之前都没有如此试探华江羽,莫非是在刚刚看见了什么违和的画面吗?

      仇菁叹气,转身欲扶华江羽,后者仍旧躲开了。

      “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别人碰我。后半句没能说出来,才答应唐忱会努力适应,抱唐忱那时被墨看见了,再用这理由他自己都觉得不对。

      “没事,是我疏忽了。”墨却一挥手,道歉地笑笑,“还是让我陪着你回去吧。”

      仇菁一欠身,朝训练场走去。

      华江羽始终保持着与墨三步的距离,慢悠悠走着。嘴里还是腥腥的,难受得紧,墨刚刚碰过的地方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到现在都没消。

      “有好些了吗?”墨走在前面,忽地问道。

      “嗯……”华江羽勉强回答。

      “你……”墨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话一开头却始终问不出口,停顿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继而转了话题,“能说说看,你看见的未来里,我和仇菁是何种模样吗?”

      “……抱歉,我……”

      “不能说吗?”

      华江羽连忙摇头,道:“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也不知道……”

      “嗯?也就是说在不久之后,又有人会改变……?”墨反应很快,立刻问道。

      “大概是……”墨听出华江羽语气中的犹豫。

      “那可真是遗憾。”他不以为意地笑笑,眼见着到了帐篷,便站住脚,“我就送到这里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出来便是,你们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也知道大家都是直肠子,偏又很热情。”

      “的确如此。”华江羽微笑道,“多谢殿下。”

      “谢我什么,该我道歉才是。”墨无奈摇头,“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你也很珍惜,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华江羽说着略一弯腰,进入帐篷前,又回头道:“在下也希望殿下能把仇菁带回宫中,边塞还是不适合你俩。”

      “或许吧。”墨突然低头一笑,华江羽疑惑顿住。

      “这个国家,早就摇摇欲坠了。”墨开口道,“之所以向父皇自荐来边塞带兵,是因为我觉得有朝一日我定会面对来犯的贼寇,那时若我全然没有经验,一概纸上谈兵,国家只会更加危难。在军中一年,倒也学会了不少。”

      “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华江羽还是第一次见墨没有自信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软。

      “一般人不是都先会说,‘我们国家繁荣昌盛,不可能有那一天’吗?”墨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不过,多谢,我还是知道自己的分量的。”

      “……”华江羽静静看着他,那个朝廷上光芒万丈、沙场上肃杀四方的人类,此刻像是终于想起他青年的身份,孤单而又透出淡淡卑微,站立原地。

      “我只希望你们能留在这里,若有一天我败了,至少……把仇菁带回去。”墨叹着气,真挚地看向华江羽,“她始终属于江湖。”

      “这可是殿下给她私定的身份,她属于哪里,她自己说了算。”华江羽笑了,“不过,到时无论她要留在哪儿,我都不会阻拦。”

      “唉……你啊……”墨一时不知回他什么好。

      “放心吧,有我在,这一天是不会到来的。”华江羽想了想,笑着跳回到墨面前,“毕竟仇菁很喜欢你,唐忱又把她视作亲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尽力为她、为你好的。”

      -

      居然是石妖这里。

      匿馥摇摇头,小心翼翼在一旁用妖力探查穿山甲的踪迹。

      旁边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也不对,应该是一个较高的悬崖。悬崖壁的断层全是石头,悬崖下是沙漠,上面竟还有些许杂草。

      “你还是一个人来了。”柏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不欢迎?”匿馥挑眉,不再有所动作。其实她心里已有一个猜测,如今正是验证的好机会,“那穿山甲……不会在你手上吧?”

      “的确,不然,怎么让你看见这个呢?”柏仄微笑着偏头,同时悬崖壁发出一阵闷响,匿馥本只朝那边瞥了一眼,眼神却再收不回来了。

      石头爆开了不少,露出被它吃掉、或只剩骨头或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尸体。

      正中两个身影,不是林希正和春夕吗?

      应该是才死没多久,都还保持着较完整的人型,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一眼望去,便已知再无其他事物能将他们分开。

      “真是可怜……”柏仄轻声道,“林家还是断后了,你守护了几百年的林家。”

      匿馥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脑子里很乱。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柏仄会知道?为什么柏仄知道却没有行动?

      为什么林家断后了?

      “小狐狸没家了。”

      这是谁曾经说过的话?是他,还是匿馥自己?

      “不过,这样一脉单传的家族,能存活如此之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柏仄轻轻拍了拍匿馥的肩膀。

      “是谁干的?”匿馥回头问道,暴怒的双眼闪着红光。

      “没人,是他们自己路过,我说过,石妖贪婪,任何靠近它的人或妖都无法逃脱。”柏仄诚实道,“我赶来时,他们已经被融进去了。”

      “那我,就打碎它。”匿馥说着,缓步走向悬崖。柏仄及时拉住了她:“你碰到它前就会被吞噬,妖力对它无用,它也不怕你的火——你怎么打碎?”

      “这就是它难对付的原因?”匿馥淡淡问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正是她发怒的表现。

      “你大可以试试,不过,赔了命我可救不了你。”

      “林初本只想你和林透安心过完此生吧?”

      提及这两个名字时,匿馥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眼中怒火顿消。

      是啊,她知道。

      林初就是这样的,林透也把他的性子尽数继承了去。

      所以匿馥才想让林家香火永传。

      可如今呢?

      林希正,林家唯一的血脉,死在了她面前,她却连报仇都有所顾忌?

      “其实还有种方法。”柏仄适时打断她,“这种石妖的确只能靠吸收来增强妖力,照理说一次性不能过量,这也是它只吃人类和小妖的原因,如果你一次给它注入大量妖力……不过,你现在也不剩多少了吧?”

      “……”匿馥没有回答。柏仄什么都知道,于她十分不利。

      “回去吧,继续站在这里也没用了。”柏仄说完便没了身影,独剩下匿馥一人站在黄沙中,与面前的石壁面对面。

      “你们是否……不甘心呢?”末了,匿馥看着那两人的尸体,轻声问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所谓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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