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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第二十一章
      咳血的症状虽然压制住了,苏长留却是紧接着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墨迟生知道这也算旧疾复发的病症之一,但高烧没咳血那么麻烦要命,喝两次药基本就能退烧了。
      小心的把苏长留的被子给人掖好了,墨迟生这才一脸疲惫的走了出去。
      两个小童被他吩咐下去一个给苏长留抓药煎药,一个去整理他带回来的新鲜药材。
      自己这三个好友,哪一个都不睡让人省心的主。
      墨迟生懒懒散散的倚在自己房内贵妃椅上,眼帘垂下,眼下隐有一线青黑。
      漆黑得像是夜空一样的眼眸里满是疲惫和无可奈何的神色,墨迟生慢慢的想起自己那三个混账好友每次受伤来找自己寻求救治的事情。
      柳君则还好,次数不多,就是上次屠灭黑龙寨的时候,明明打得手的经脉都裂开了,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强行斩杀了黑龙寨的余孽。
      那次是昆仑派参与的弟子死伤近九成,仅一成没有负伤,柳君则提着他滴血的裂风,一身黑白道袍染透了鲜血,道袍原本雪白的部分更是已经微微发黑,执剑的手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那张宛若冰雪凝成的白皙面容也沾着血污,却是半分情绪也无,只是冷淡的放下了剑,伸出手,那手上伤口纵横,血肉外翻,隐隐可见森然白骨,好不可怖。
      一只骨骼匀称漂亮,指节修长匀亭,恍若冰雪凝结的手,生生的变成了这幅模样。
      “能治吗?不能我就练左手使剑。”
      如果墨迟生都治不了,那就基本是没得救了。
      但如此严重的伤,墨迟生也是得费尽心力,帮柳君则接上了断裂的经脉,缝合了伤口,不知道用了多少珍奇药材,这才把他的右手保住。
      事后墨迟生愤怒的骂了这个混账半个时辰。
      不过好在柳君则大部分时候都是极有分寸的。
      唐溯?呵……墨迟生想到这里,笑了一声,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混账。三天两头和人打架的混账玩意儿……
      受伤次数不计其数,最严重的几次除了上次中的毒箭,就是当初他从唐门跑出来那回。
      几人之间有独特的传讯方式,本来是一只鸟,当初唐溯那只鸟拼了命的飞过来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深山老林的一个破庙里。
      幸好当时他在附近的城中买东西。
      墨迟生找到唐溯的时候,唐溯已经是昏了过去,却是没有倒下,半坐着,那把短刀撑着他的身子,只剩下半只脚没有踏进鬼门关,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肋骨裂了两根,左手几乎被人斩断,靠着几条经脉勉强相连,身上被暗器割开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腹部也有一道巨大的豁口,被一根布条死死裹着,应当是唐溯自己草草处理的,布条正往外缓慢的冒血。
      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泛着青黑,伤痕累累的右手死死的攥着他的那条艳红发带和那把刀,肩头插着两柄断箭,原本像是盛满了星辰的明亮的眼睛已经慢慢灰暗下去,像是即将燃尽的油灯。
      墨迟生再晚到半个时辰,见到的就是唐溯的尸体了。
      那是墨迟生头一次给人治病,手都是颤抖的。
      那次他用光了所有的药,给唐溯灌了一碗老山人参汤续命,又往唐溯身上扎了数根吊命银针,依旧无法把握唐溯能挺过来。
      最后唤来了他的巨鹰,将唐溯带回了自己师父那避世的药谷,请出了自己年过百岁的师父,师徒二人合力,连续施救了三日,才把唐溯从鬼门关的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墨迟生想到这里,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苏长留就更不用说了……受伤倒是没有,三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一年一躺床,每隔一段时间墨迟生就得来给人诊脉。
      堂堂的江湖鬼医在这几个混账这里就是个随叫随到的大夫,还不给钱的那种。
      算了,不想了,气得心肝儿疼……墨迟生叹了口气,睡会儿吧,过会儿就去看看清宴发热的症状如何了。
      这样想着,墨迟生便到了床上,懒洋洋的裹着被子一滚,闭上了眼睛。

      任允踏着夜色,回到了苏府,轻车熟路的穿过长廊,找到唐溯的卧房,正要扣门,却是手一顿。
      里面没点蜡烛。
      小祖宗不在?
      任允心道奇怪,这个时辰应该是用过晚膳了,怎的不在房内?
      犹豫片刻,任允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手腕上挂着的那坛子酒晃晃悠悠的,随后任允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把酒放在桌子上,自己拂袖坐下。
      等一会儿好了。

      苏家庄外一客栈内,与苏长留交手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桌上静静地立着苏长留给他的那瓶伤药。
      “苏少爷……对不起……”男子颓然一笑,想到前几日闽堂主找到他让他做这事,条件是提拔他为二把手,并帮他治好自己那卧病在床的母亲。
      他没有半分犹豫,当即答应了。
      就算他很清楚那药能够要了苏长留的命。
      这瓶伤药……
      男子双臂支在桌上,苦笑着把脸埋在双手中,心里苦涩得要命。
      我要杀了你啊,苏少爷。
      一嗤笑打断了男子的黯然神伤。
      “嗤。”唐溯不知何时坐在了窗口,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支在窗框上,背后的一轮圆月隐隐透着几分诡异的猩红颜色,唐溯眸中星辰染血,没半分像人的眼睛,那双像是野兽一样的眼睛,正看着男子。
      一柄泛着寒光的,薄如蝉翼的短刀,握在唐溯手里。
      寒意顺着男子脚踝像是毒蛇一般,绕着腿上的骨头,爬上脊骨,蔓延四肢百骸。
      唐溯的眼梢弯起,昳丽面容更添三分妖冶,下了窗台,一步一步走向男子,手里的短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
      魔头唐溯,落在他手上,绝无生还。
      男子猛的抓过一旁的长刀,手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唐溯停了下来,微微伏下身子凑近男子,鼻尖微动。
      和清宴身上一模一样的,极浅极轻的,诡异的香味。
      唐溯笑容更甚,眸底却是全无笑意,只有一股子煞气和狠毒味道,柔声道:“清宴身上的药,看起来真是你下的。”
      男子一怔,随即颓然的放下了刀,哑声道:“是。”
      “爽快人,省事。”唐溯笑着拍了拍手,似是非常开心的模样,“不过你害得清宴旧疾复发,差点没命,这笔账咱们好好算。”
      男子敏锐的捕捉到唐溯话里那句“差点没命”,也就是说,苏少爷现在应该还活着,应该没事,霎时间心下那股压抑难受的感觉减轻了几分。
      “我想想……”唐溯看着男子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拂袖坐下,手中寒光一闪,短刀插入了桌子里,眸子眯起,“说清楚,谁指示你做的。”
      男子沉默着低下头。
      “嘿,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唐溯讽刺的笑了一声,短刀骤然拔出,带起几片木屑,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股大力袭向自己小腹,整个人生生的飞了出去,伴随着一声闷响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喉头涌上一口腥甜滋味,眼前阵阵发黑,随后一声近在咫尺的皮肉破开声在耳畔响起,肩头传来的剧痛登时激得神经发麻。
      唐溯捏着刀柄,锋利的刀刃穿过男子肩头,将他钉在墙上,一脚踩在男子小腹上,男子小腹顿时塌下去了一块,隐隐可见鲜血渗出。
      “这位小哥,”唐溯语调里带着狠戾,却又转为温柔,俯下身子凑到男子耳畔,柔声道,“我耐心很不好,更不是什么好人……难不成小哥想在阴曹地府与家人吃团年饭吗?”
      男子一听这话,只觉得头脑嗡鸣,眼前金星乱飞,恐惧,苦涩与些许愤怒夹杂着涌上心头。
      唐溯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不交代清楚,死的肯定不止他一个。
      但是说了的话,闽渊可会放过自己的娘与两个妹妹?
      可如果不说……
      唐溯脚下力道加重,男子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这个魔头是肯定会杀了自己全家。
      “我……我可以告诉你……但……”男子断断续续的说,“我求你帮我……把她们接到安全的地方……我这条命……赎罪……莫要,莫要伤了她们……”
      唐溯眉梢一挑,撤了力道,男子这才缓过气来,随后唐溯抽出了短刀,坐到一旁,笑吟吟道:“那就得看你给我的消息了,说。”
      “……北冥长刀堂分堂主闽渊。”男子道,“他说我如果答应这件事,不仅提拔我,还帮我治好我娘的病,至于缘由,我就不知道了。”
      “……是为了你娘,还是位置?”唐溯抬眼看着他。
      男子抿了抿唇,缓声道:“都有,不过我娘是最主要的,我还有两个妹妹,这事情告诉你了,闽堂主肯定是不会放过我和她们,我这个命无妨,还求你,护好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语毕,男子跪在地上,重重的对着唐溯磕了三个响头。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江湖上的魔头会不会有那么一点……
      “……你就不怕你就算说了,我也会去杀了她们?”唐溯眉梢一挑,“反正我名声一直都是这样。”
      “……怕。”男子并未起身,沙哑道,“可如果不这样,连希望都没有,我不说,她们肯定会死于你手,我说了,还有可能用我的命和情报,换她们周全。”
      唐溯看着男子的眼睛,眼底血色消退了几分,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空重新明亮了起来。
      没有说谎。
      “成。”唐溯懒洋洋道,手中冰冷锋利的短刀瞬息贴上男子脖颈一过,一道细细的血线印在了男子脖颈上,“敬你是条汉子,这事儿我答应了,你的命,我也收下了。”
      鲜血从血线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荒山,枯树,黑鸦,血月。
      崔杼披着血月的光,提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拿着一把铁锹,踏着一地的乱石,像是一个孤独的游魂,一步一步的走上这座山,时不时停下脚步辨认周围的景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崔杼在山里转了多久,直到灯笼里的烛烧了大半,崔杼这才停下了脚步。
      一颗巨大的,漆黑的枯树静静地立在他的面前。
      这棵树生得极粗,极高,就算现在已经枯萎,也至少要三个人才能堪堪环抱住它枯死的身躯,树顶伸出的枯枝像是鬼怪的爪,能够抓下天上的星辰。
      崔杼放下灯笼和铁锹,跪了下来,神态谦卑的对着这棵树磕了个头。
      然后,崔杼站了起来,举起铁锹,在树下开始挖土。
      几只黑鸦哀鸣着飞远。
      那东西埋得极深,崔杼动作不歇,身旁的土已经堆成了小山,直到铁锹碰到什么金属物什,一声叮当脆响,崔杼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手小心起来,一点一点的把那个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模样古怪的金属箱子,通体漆黑,上面隐约可见浮雕痕迹,像是什么凶兽的在缠斗撕咬的图案,箱子很长,约摸九尺,但不大,两只手就可以堪堪环住。
      崔杼把这东西放在地面上,脸上在挖土的时候沾上了些泥土,随意抬手一擦,没擦的太干净,倒像个花了脸的猫一样滑稽。
      崔杼全然不在意,只是借着灯笼昏黄的光,找到了箱子上那狼头金扣,伸手覆上那狼头,指尖轻轻的颤抖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指尖微动,轻轻的打开了箱子。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柄长|枪。
      一个锦盒。
      崔杼凝视这那柄长|枪,像是看着一位多年不见的挚友,半晌,嗓音干涩,音调微颤,开口道:“好久不见,龙炔。”
      说完这句话,崔杼小心的把那不过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怀里,背起了长|枪,拿好了铁锹,提着灯笼,踏着一地血月的惨光,下了山。

      唐溯借着夜色掩藏身形,轻手轻脚的翻进苏府的院子里,又小心翼翼的绕回了自己卧房,遥遥看见房里一点烛火,心里一咯噔。
      完了完了,不会让知归发现了吧?虽说自个儿的确是去个清宴报个仇,但若让知归知道了……一番说教定是跑不掉的……
      唐溯忐忑不安的推开门,看见是任允,顿时松了口气。
      吓死爷了。
      任允微微抬眼,看见唐溯,一双幽蓝的狭长凤目立刻弯了起来,映着暖色烛火,幽蓝若水,暖色似雾,端是一方柔情万千,道:“小祖宗回来了?”
      “啊,是啊,”唐溯关上门,拂袖坐在任允旁边,看见桌子上那坛子酒,眼睛顿时亮了几分,笑嘻嘻的伸手拿了过来,揭开了那层红色的封布,“你跑哪儿去了?”
      任允笑道:“去办点事,路过了百花城,想起了它的百花酿一绝,就给你带了一坛回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百花酿的酒坛子不大,不过柚子大小,唐溯拎着坛子仰头喝下一口,咂了咂嘴,心底那股戾气被强行压下,笑道:“还不错,就是对酒来说甜了点。”
      任允看着唐溯笑吟吟的模样,轻笑着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到唐溯衣摆处几点猩红,微微一怔,沉下心绪不动声色的微微凑近唐溯。
      淡淡的血腥味。
      看起来小祖宗应该是杀了某个人。
      “谁招惹你了?祖宗。”任允笑道,“明天我给你送件干净衣服来。”
      唐溯一怔,随后眼眸微弯,笑道:“一个不要命的混账玩意儿,那你又去办什么事了?”
      任允沉吟片刻,柔声道:“找武林盟的麻烦。”
      “哦?”唐溯放下还剩下一半的酒坛子,眯眼看着任允,话锋一转,“说起来,你来唐门,到底是干什么的?”
      能找武林盟的麻烦,却好几年搞不定唐门?更何况……
      任允心头一抽,嗓子一阵干涩。
      “说是去唐门做事,那死人渣来了你却不跟他走。”
      “我在外面游走了三年多,你却跟在我后面给我赔钱还不让我知道,虽然的确是那人渣让你来找我,但他不是让你把我带回去吗?你这可算是明目张胆违背他的命令了,怎么,你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他不痛快?”
      “你上头要你在唐门做事,你却不去唐门,一直跟着我。”
      说到最后,唐溯的语气愈发冰冷,眼底狠戾浮现,任允看得心头一阵阵发疼,心底发慌。
      ……唐溯对他释放的善意,瓦解了他一贯的警惕和慎重,本就是漏洞百出的话,怎能圆得过来?
      “任允,”唐溯冷声道,或许是今天杀了人戾气比较重,亦或是心情不太好,平日里的怀疑和揣测悉数爆发出来,“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感觉得到,但是,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目的是什么,还是说你要的东西和我有关?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归真小可爱提醒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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