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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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讨债鬼，还睡！看看这都几点了！早饭做了没？”
记忆里全是眼前女人不耐烦的脸，比起她此刻的可怜委屈，“昱白”更熟悉她刻薄咒骂的嘴角。
“你那死鬼爹妈命短，早没了！我们收留你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以后要好好报答我们的！”女人颐指气使地走出房门吩咐了一声，又抖着手赶紧钻回了被窝。
现在是冬天，呵口气都带着细小的冰渣，外头黑蒙蒙的一片寂静，人们都还沉静在梦乡之中。
小少年揉着眼睛闷头走进厨房，打着呵欠开始为一家人准备早饭。
不对……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不是。
他吸了吸鼻子。
米淘好，煎鸡蛋，面包热一热加上果酱。
他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放到桌上，天边此刻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差不多该去学校了。
他朝着屋里叫了一声：“早饭好了。”
早饭基本没他的份，少年回房间拿了书包便准备直接出门。
他听到女人趿拉着拖鞋走到另一个房间轻声细气哄自己儿子的声音：“宝宝，起床了……”
然后已经上初三的“宝宝”粗着嗓子嚎叫：“我不起！还要睡！”
“那怎么行呢？上学要迟到的。”女人好脾气地继续哄，“我们吃早饭好不好，有你喜欢的煎蛋，还有面包，妈妈昨天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蓝莓口味果酱，很好吃的……”
门咔哒一声被轻轻带上。
昱白缩了缩脖子，不想再听屋里和乐融融的一家情深。
曾经……他也是有过这样的生活的。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书包里揣着的馒头。
这是昨天婶婶买给堂弟的下午点心，不过他回来前吃了炸鸡，把馒头嫌弃地丢在了一边，这会儿成了他的早饭。
也好，至少不用吃他们剩下来的东西。
他趁着馒头还有一丝热度，三两口吞进肚。
这样的早饭对于正在长身体的男孩来说显然是不够的，但他也只能挨着饿等午饭时间赶紧到，至少在学校的食堂能够吃个饱饭。
他没有买早饭的钱，也没人给他。
自打第一次问婶婶要钱被叔叔抄着晾衣架追着打了半个小时，他就再也不敢开口提这事。
可他不明白，明明他们现在住的街道上的房子是当初父母买了留给自己的，怎么一眨眼就被举家从村子里搬来的叔叔婶婶住了进去，连房产本上的名字都变成他们的了？
“什么你的房子？这明明是你叔叔买的，这孩子伤心过度说胡话了吧？”奶奶当时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着。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无比漠然的神情他到现在都记得……
要洗衣服，要给堂弟刷鞋，要做饭，要洗碗，他已经两年没买过新衣服了。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却被身后呼啸而过的自行车呼地带倒！
“昱白是没爹没妈的野种！没人喜欢他！欧欧！”
撞倒了他的同学回过头来朝他扮鬼脸，满脸的嘲笑。
……
昱白闭了闭眼，从“昱白”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所以原主才会变成后来那样的性格吖……】小系统唏嘘感慨。
喜欢钱，抱大腿，拼命往上爬，付出所有可以的努力只为离开那个地方。
他想变得强大，更强大！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夺回来！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于是一个本该生活幸福单纯善良的少年活成了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模样。
小系统无比心酸义愤填膺：【太、太可怜了！……太过分了！主人您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坏人！】
“唔。”昱白垂下眼帘，淡淡应了一声。
或许对于平常人而言，没有父母的孩子真的是一种异类吧……
他慢慢地朝着台上踱过去。
李菊萍已经从一开始猝不及防的惊惧中冷静下来，站起身：“你、你怎么来了！？”
“来听听婶婶是怎么给我宣传的啊。”
昱白淡笑着朝向主持人：“方便加张座吗？”
“呃……”女主持从来没在现场遇到过这种情况，慌乱的目光瞥见台侧不停给她打手势的导演，立马有了主心骨，“好……好的，麻烦我们的工作人员再搬张椅子上来。”
胖子放下手，简直心满意足。
不光是那对夫妻俩，现在连正主昱白都出现在了他们的节目上……真的要火啊！
网上片刻的沉寂之后，点击率疯了一样的翻倍增长起来！
听说了消息的观众们蜂拥而来，飞速刷过的弹幕密密麻麻到本看不清！
昱白理了理袖口，优雅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原本精致却青涩的眉眼却在此刻透出难以形容的稳重雍容。
他抬眼，深黑的瞳孔仿佛冻结的湖面，语气却很平静：“我上来前隐约听到您在说什么……房子？”
“如果您真的觉得在我身上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那么我向您道歉。”
他顿了顿，微微蹙起的眉宇间却忽然显出一分疑惑：“可我不明白，那房子不是我的么？您在不甘什么？竟然委屈到需要一声招呼不打的跑到节目上来曝光我‘恶行’的程度？”
什么！？
这句话不亚于将火星子扔进一锅满满的油里！
轰然作响的熊熊燃火把台下网络前的观众都烧成了瞬间痴呆。
现场一片惊愕的嘘声，连带着直播上都是一片“艹艹艹艹”。
主持人足足发呆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语无伦次：“这……这个跟我们刚才从叔叔婶婶的口中听说的版本相去甚远啊哈哈……弄得我和观众们一样，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竭力冷静下来想体现自己的专业素养：“那……昱白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凭据？您怎么证明那栋房子是属于您的呢？”
昱白瞥了她一眼：“那他们是不是也要证明一下房子为什么属于他们？”
这个传闻中人傻脑子浅的小鲜肉今天怎么这么难搞？
主持人后背沁出冷汗：“这个……叔叔和婶婶刚才已经表示他们有房产证了。”
“哦。”昱白扭过头去看他们，“带来了吗？”
“没有！”周国强梗着脖子喘着粗气，“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带出来！路上被偷了怎么办！”
昱白点了点头：“那就是信口胡说毫无证据。”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周国强拍扶手怒道。
“长辈……”昱白笑了笑，“你们也配？”
这么不客气的话一出口，顿时让李菊萍的帮腔卡在了喉咙口。
她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竟然会在这个当口跟他们撕破脸。
他哪来的胆子？！
她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大家都看看啊！一个这样对待自己长辈的人，可想而知是个怎样的烂泥巴货！你们、你们……”
她嗷的一嗓子嚎出来：“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被这尴尬的台词雷到的观众们尚且来不及反应，昱白已经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你们说我抢你们的房子把你们告上法庭？”他修长的指尖无比镇静地敲了敲椅子，“但你们是不是忘了搞清楚一个前提——”
“我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这房子真的是你们的，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注定失败无理取闹的事情来毁坏我的名声？我是不要自己以后的前途了？还是你们觉得司法机关是这么容易糊弄的糊涂地方？”
李菊萍听到“司法机关”就是条件反射地一抖，慌乱地张大嘴巴，：“我，我……”
“哦，对了，背后指使你们来做这种事情的那个人一定没有向你们介绍过大城市里的生存规则？”
昱白轻笑：“这里可不是你们拿着以前在镇子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耍赖的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好比……需不需要向二位普及一下，虐待未成年人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他的语气很轻，也很平静，但眼里的冰冷火焰却早已燃烧成焚天之势！从他的身体好像有一股意识源源不断地将正在怒气喷涌出来！
——那是昱白，这个世界的昱白。
那个本该拥有慈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快快乐乐健康长大的孩子，却因为一起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的整个家庭都支离破碎。
可他万万不会想到，痛失所有的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非但不是亲戚长辈的安慰善意，反倒是如同豺狼一般死死盯着他，连一根骨头都要啃蚀殆尽，要将他整身血都要吸干的蚂蝗！
“我那个时候刚念高一，每天六点就要出门，徒步走四十分钟到学校，因为你们不愿意替我多出每个学年五百块钱的住宿费。”
“我每天五点钟起床，为你们全家做好早饭，收拾打扫厨房和餐厅，然后为了不用忍受你们整个早餐过程长达半个小时的谩骂，必须拿着昨天晚上你们剩下的一点晚饭残渣，在你们起床之前离开这个‘家’。”
“如果偶尔有一次，能够吃到你们儿子不爱吃而留下的完整点心，那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如同节日一般值得庆贺和开心的事情。”
昱白缓缓闭上眼，将头仰靠在椅背上。
身体里那个昱白留下的所有不甘怨愤都经过他的口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我没有新衣服穿，挨打的时候会被骂成‘克死爹娘的短命小畜生’，你们的儿子不开心了就会打我，撕我的作业剪我的衣服，在我的被子上淋上水……”
“对了，不光他打我，你们也会打我。叔叔喜欢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撒酒疯，拿着钢制的晾衣架死命往我身上抽，抽得一道一道的血痕……但你们会堵住我的嘴，所以我发不出声音来，也不会有人来救我。”
他静静地说着，在一片寂静中、闪烁的聚光灯下，隐约有一点晶莹的光亮自眼角一闪而过，没入他的发间。
观众们沉默了。
此刻的台上那个正在静静诉说自己过去的少年就如同一个落入凡间受尽苦楚的精灵小王子，美好、精致，却又哀伤、易碎。
灯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却又把他推得那样遥远……仿佛下一秒，这个被他们用言语伤透了心的人就会消失在他们的眼前，再也不用理会这个残酷的世界。
有些心肠柔软的女观众早已哭得泣不成声，而隔着屏幕看直播的观众们也停止了自己啪啪敲击键盘的“正义之手”，他们怔怔地坐着，完全不敢去想之前的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事情……应该送他们去监狱！”
突然间，观众席上的某个角落响起了这样一声怒吼。
很快的，零零星星的附和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渐渐汇聚起来连成了一片愤怒的咆哮。
“恶毒的人渣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对！虐待孩子的都该千刀万剐！”
“人渣去死！”
“报警！赶紧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如果这样的人都受不到惩罚，那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我的天哪，我从来都不敢想象居然还有这样对待孩子的长辈！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能这样啊！】
【我怀了宝宝刚刚八个月，我简直没办法想象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我的孩子被人这么虐待会是怎样的心情……光想象我的心都已经揪起来了，昱白好可怜啊！】
【如果我在现场，我肯定早就冲上去把那对不要脸的夫妻打一顿了！都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嗯……我之前还骂过昱白，觉得他长得娘里娘气不喜欢他的人品……可没想到他小时候原来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忏悔！我决定了！以后我就是他的粉丝，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他！】
【守护+1】
【守护+2】
……
【守护+身份证号！以后我们的小天使由我们保护，再也不许别人欺负他！】
李菊萍惶然地在台上茫然四顾。
她完全想不明白，不久之前还在帮着他们声讨那个小兔崽子的观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全都骂起他们了？
她死死揪着身旁自己丈夫的手。
她就是个农村妇女，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这时候脑子里轰轰乱响早就没了方寸。
不行！不能这样！
那个人说了……只要能把他踏进泥里去，他们就能拿到一大笔钱！然后小宝上大学的所有学费都够了。
慌乱之中，她忙不择路地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地就甩出一句话想反驳他：“你别胡说！我们怎么可能虐待你！当初你父母可是用房子做报酬托我们照顾你的，我们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她的声音顺着麦克风清清楚楚地在音响里放出，绕着演播厅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
观众们仿佛一瞬间被掐住了脖子，大厅里一片寂静，不可置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死死凝视住那一对蠢得不能再蠢的夫妻。
昱白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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