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嫌疑人》无渊之源

5、初露端倪（五）

　　拿到手机的叶言因为顾云深这个幅度过大的动作，撩起眼皮施舍给了他进门以来的第二眼，眼底毫无情绪波动。

　　而后叶言戳了戳手机上信息的图标，立马就被满屏的矫情糊了一脸。

　　顾云深的确一直都在编辑信息，从数量上可以见得。

　　只不过所有的信息，所有那些言语极尽矫情的文字，全部都发送给一个人。

　　那个通讯录中备注为谨行的人。

　　叶言感觉喉咙火燎般地疼了起来，仿佛有人往他的喉间扔了一把燃起的木柴，升腾起滚滚浓烟。

　　叶言手指微动，信息的气泡框迫不及待地涌出“水面”，打破了一池的平静。

　　翻了好久还到不了昨天的日期分界线。

　　只是，这些密密麻麻涌出的气泡框前都有个小小的红色感叹号。

　　小小的红色感叹号像是蛰伏在海中的兽，注定了那些带着几近灭顶情绪的气泡永远无法到达水面。

　　唯有和亘古不变的深潭之水一同沉寂。

　　像是一个绝望的旅行者，借着荒岛的夜色，撕心裂肺地向大海咆哮着宣泄他深藏于心底无法倾诉也无人问津的一腔爱意。

　　饶是叶言心中的堤坝筑得再高，也挡不住这似海啸一般不停汹涌而来的浪潮。

　　一时间溃不成军。

　　叶言最终不得不卸下他的伪装，解甲缴械，眼底更为深沉的色彩在蔓延，覆盖了原本冰冷似无机质一般的色泽。

　　我应该说些什么……他想。

　　对面的明显已局促不安、举步维艰的顾云深还在强装镇定，努力装出个风轻云淡的不在乎样，可惜被咬得近乎惨白的唇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伪装。

　　顾大影帝颇受赞誉的演技在这刻悉数喂狗吃了。

　　但我应该说些什么？

　　平时杀伐果断的叶大队长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叶言的身体比大脑更早一步反应过来，他朝徐承泽使了个眼色，随后把手机还给了顾云深。

　　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眼底掀起的万丈波澜也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沉淀为更为深沉的东西。

　　接过手机的顾云深像是找回来自己被抽走的主心骨一般，也随即冷静下来。

　　虽然那是个被人拆开揉碎看清了骨髓的主心骨。

　　徐承泽接到了叶言“没问题”的目光后，不疑有他，假装没看见顾云深方才的失态般，又问了几个问题，就结束了此次问话。

　　顾云深笑着向两人告别后便离开了。

　　顾云深进来时是气度闲庭的镇定，出去的时候也是风度翩翩的冷静，只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冷静自持下的魂不守舍。

　　“叶队。”徐承泽疑惑地问道，“他手机中有什么？在检查了他的手机后他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为什么顾云深都这般魂不守舍了你还说没问题？

　　徐承泽把这个疑问死死地压在心底。

　　“手机里有什么。”叶言把这个问题又念了一遍，仿佛是在把每个字都重新拆开又重组了一遍，好让自己理解这个问题的实质。

　　“有的大概是一腔不敢说出口也没地诉说的爱意吧……”

　　叶言喃喃地说，声音很轻，除了自己外几乎无人可闻。

　　像是生怕惊醒了谁的梦。

　　心里最后的堤坝被毁得彻彻底底，手无寸铁的叶言站在废墟上，踌躇着是再筑一道万里长城还是干脆当了砧板上的那条鱼。

　　于茫然无错中想起了顾云深输入的最后一条还不算太过矫情的短信——

　　“谨行，结婚纪念六周年三百六十四天快乐。我很期待明天，但更期待明天的你。”

　　万里长城尚未筑起便已轰然倒地。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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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有地方灯火已歇，有地方却华灯初上。

　　在这大楼上望去，城市仿若一幅画卷般铺开在眼前，或明或暗的灯光连成影影绰绰的线条，映在观景人的眼中。

　　叶言放下手中的临时汇报，轻阖上眼睛，不知是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下，还是使自己的大脑放空，摒除些不利于工作的杂念。

　　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

　　非警方人员全部离开之后，这里的信号便不再屏蔽。

　　非警用通讯设备也信号通畅。

　　而叶言口袋中震动的手机显然属于私人通讯设备。

　　按照一般规律来说，就算私人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天响，叶言也最多把手机拿出来扔一边，看都不会看一眼。

　　而今天，不知是一向严谨敬业的叶大队长大脑放空得太过了，还是其理智被之前一涌而上的气泡框带到水面去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机屏幕已在眼前亮起。

　　叶言紧了紧手指，最后认命般地解了锁。

　　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谨行？”

　　叶家太奶奶是个沉迷于国学的老教授，在她的熏陶下，下几辈的叶家小辈不仅有名，还有表字。

　　而叶言，姓叶，名言，字谨行。

　　叶言敛下眼，手指在屏幕上跳动。

　　—嗯，怎么？

　　—你们要封锁大楼吗？

　　对方几乎秒回，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编辑好了在等着他回复。

　　—已经封锁了。

　　—我有东西落在我常用的休息室中，你能帮我取出来吗？

　　—恐怕不行，大楼中所有的物品都要排查一遍，封锁期间所有调查人员除取证外不得带走其中的物品。

　　叶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又鬼使神差地打了一行字。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下一个气泡框才不紧不慢地浮了出来。

　　—嗯。

　　—去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把匕首。

　　叶言一愣。

　　万千情绪化作丝丝缕缕的烟，萦绕在他的心坎上，苦苦甜甜，酥酥麻麻，全往天灵盖的方向涌，但半路却被喉咙悉数拦截，卡在脖颈那不上不下的地方。

　　如鲠在喉。

　　叶言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字一个字往输入框中敲。

　　—你常用的休息室是哪个？

　　—1706

　　—我去和鉴定科的人说下，让他们注意点。等封锁搜查完了再拿回来，行吗。

　　—行。

　　叶言轻吐出一口气，刚想把手机关了放口袋中，却不料手机又一连串地震动了会。

　　像条濒死的鱼在垂死挣扎。

　　—我把菜热过了。

　　—炖鸡和南瓜很好吃。

　　—我想等你回来，可以吗？谨行。

　　叶言在输入框中敲了行字，但随即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你心中都有答案了还问我作什么？

　　果不其然，手机过了会又蹦跶了几下，像离岸之鱼甩了下尾巴，滑入池塘中去。

　　—早点回来。

　　—我等你。

　　这几条信息像入海之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冷寂的海底。

　　但却掀起了岸上的惊涛骇浪。

　　叶言缓缓舒了一口气，仿佛想把自己所有的心悸和杂乱的情绪随着肺中多余的废气一齐排掉。

　　今天顾云深给了他太多“惊喜”。

　　一下子就扯裂了两人关系间仅剩的那道纸糊的墙。

　　留下裸裎相对的两人。

　　本想在纸墙后真砖实瓦筑墙的叶言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纸墙被撕碎。

　　一时间措手不及。

　　叶言收拾好心情，便打算去找个鉴定科的人。

　　把在1706的那把未开刃的匕首放好了。

　　那可是我亲手锻出来的。

　　当然，后一句叶大队长肯定不会说出口。

　　但叶言哪想到，迈开步子刚在拐角转了个弯，就碰上了鉴定科的人。

　　或说是迎面撞上比较恰当。

　　而那鉴定科的人看起来十分急切，在急切中却还有一丝兴奋。

　　“叶队！”鉴定科的警员看清眼前之人便立马吼了一嗓子，“凶器找到了。”

　　“嗯，带我去看看。”

　　叶言一听这话便把匕首不匕首的丢脑后去了。

　　叶言跟在警员身后，七拐八转地往前走，心中却有不安的感觉。

　　这里是几层？七层？

　　心中的不安感逐渐扩散到五脏六腑。

　　待警员推开了一房间的房门，叶言抬眼看了房间号一眼。

　　——一时如坠冰窟。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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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看下今天能不能双更嘿嘿～
捉虫【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