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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抽丝剥茧(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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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的余辉洒在叶言的身上,山谷中吹来的风把他的发丝吹散在空中,也把风衣的衣角吹得翻飞。
衣料在风中翩跹的声音像极了雁类迁徙途中的振翅声。
“好久不见了,叶言。”
身后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好久不见,萨伊斯。”
他还是看着山岭上的风景,仿佛身后那个名为“萨伊斯”的人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与他一起同行的人。
见叶言没有再理他,萨伊斯也不恼,径直地走到他的身边。
“这片红枫和三年前的那片红枫林比起来,倒是不相上下。”
他环顾了一圈,眉眼弯起,语气中满是赞叹。
仿佛大自然秋色的静谧之美通过眼前漫山遍野的红枫,透过他的眼睛,深入到了他的心中。
满山红叶在残阳的斜晖下跳动着,仿若太阳金灿的焰火落了下来,在尘世间熊熊燃烧。
只不过他的后一句话就让人愉快不起来了。
“只不过三年前的那片红枫林在爆炸中化为焦土了,连带着你们的人一起。”
“可惜了。”
可惜是可惜了,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可惜什么。
叶言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黑眸中的坚冰映在灰蓝色瞳眸的玩世不恭中。
萨伊斯是典型的西方人五官,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像画室中的一尊大理石像。
只不过他不是金发,也不是典型的碧眼。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则是灰蓝色的。
“你看我的眼神还真冷漠。”
萨伊斯耸了耸肩,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你们这里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蝼蚁撼树?”
“我觉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
“蜉蝣撼大树, 鸿鹄心自远。”
叶言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蜉蝣”,面上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
“蜉蝣比你要可爱。”
“蜉蝣”弱小且卑微、无知且自负、还不自量力,但好对付。
不像眼前的萨伊斯,狡猾且难缠、残酷且虚伪,还不能随随便便碾死。
“你这样说我可真伤心。”
“不过跟屁虫们快找到我们了,你不觉得我们这短暂的二人独处时间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吗?”
萨伊斯的手抚上了叶言的手背。
“这次的跟屁虫们还挺多的,不仅是你那边的,还有我这边的。”
萨伊斯暧昧地笑了笑,手探入叶言的袖口中。
叶言脸上还是没有鲜明的情绪色彩,要不是萨伊斯确认在他手下肌肤是有有温度的,还真要以为在他面前的是台冷冷冰冰的机器。
叶言挑了挑眉,手腕一翻,压住了萨伊斯的手。
萨伊斯暧昧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手腕上针头的冰冷。
“我偷偷跑出来见你,你却这样对我。”
“这可让我有点伤心了。”
萨伊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他的无情无义与不解风情。
“不是彼此彼此吗。”
叶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毕竟我可没有带针在身上的习惯。”
萨伊斯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只是把满脸的委屈收了回去。
“行吧,是我不对。”
他耸了耸肩,语气还是无奈又无辜的样子。
“不过这针剂里面的药剂只能让人熟睡个片刻。”
“毕竟我可不想伤害到我最亲爱的你啊。”
叶言只抹平了嘴角的弧度,没有抹去脸上显而易见的讽刺。
“你有随身带这些奇奇怪怪针剂的习惯,我也有随身带枪的习惯。”
“行吧。”萨伊斯扁了扁嘴,“动手吧。”
叶言没有动。
“看吧,你是不会杀掉我的。”
萨伊斯凑近了叶言的脖颈,在他耳边一字一顿轻声说着。
“毕竟,你我都心知肚明,失乐园的’King’另有其人。”
萨伊斯又摆正了自己的身子,对他笑得谦逊又温和。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傀儡罢了。”
“而且我的存在,虽说也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甚至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总比你杀了我,再到人海茫茫中去寻找失乐园的’新头目’要好得多。”
“只是被人时刻’关心记挂’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在我最近几年都从良了后。”
“不过,说到真正的king——别人不知道,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萨伊斯直视着他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笑着,仿佛一只恶魔张开了自己的蝠翼。
叶言没有回答,只是抖了抖拿针剂的那只手。
萨伊斯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放过严沉。”
叶言终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这句话,与其说是请求或者要求,还不如说是命令。
萨伊斯感受了下手腕处针头的冰冷。
好吧,这就是命令。
“行吧,我放过他。”萨伊斯语气无奈,“但他放不放过自己,这就与我无关了。”
“宝贝啊,你为什么总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呢?”
“人家也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啊。身怀那么大的本事,窝在你们那狭小的警局中做心理顾问,也很委屈的啊。”
“万一他根本不是为了他那早逝的伴侣,而是为了他自己而加入我们的呢?”
“毕竟,你想想,在知道他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我们还可能给他这个准入测试吗?”
叶言只是掀起眼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宝贝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萨伊斯笑着看着他,眼里甚至还有宠溺的意味,“喏,趁着我现在处于劣势,你可以多提几个任性的要求。”
“以后别再恶心我了。”
“唔,宝贝我们这还没分开,你怎么就开始规划下一次见面了。”
红枫掩盖的山路上有几辆车快速地在盘延而上,而叶言似乎也没了和萨伊斯“交谈”的兴致。
“你走吧。”
叶言收回了食指中指间夹着针剂的手,下巴朝萨伊斯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他快滚。
萨伊斯摊了摊手,也快速地向后“滚”去了。
只是在“滚”的时候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路念念叨叨的。
“宝贝,虽然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
“但我能确认的是,如果他真要动手了。”
“他一定会避免让你受到’伤害’。”
“毕竟,你懂,我们的King,还是很喜欢你——嘶——”
针头深扎入他的后颈处,冰冷的液体注入血液中。
他皱着眉把针剂从后颈拔出来。
“宝贝,我骗你了,这个针剂里面是生理盐水。”
萨伊斯朝叶言挥了挥针剂,笑得张狂又肆意。
“哦,我还以为是葡萄糖水。”
叶言展露出他见到萨伊斯之后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但毕竟挺疼的,不是吗?”
—
叶言随后被呼啸而来的警车载回了警局中。
而他在警局里七拐八转地走了很久之后,终于站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前。
门一打开,撞入他视线中的就是安局长阴沉的脸庞。
阴沉得几乎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幸好叶言心理承受能力强且这些年看惯了安局长的黑脸,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会被吓破胆。
毕竟安局长一向以和蔼温厚的形象示人。
“你又和萨伊斯见面了?”
还没等他关好门,安局长阴恻恻的声音就钻入他的耳中。
也没等他回答,安局长就加大音量又来了一句。
“还是两个人单独见面?!”
“是。”
叶言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也没法解释。
安局长深吸了一口气,半天都没吐出来。
叶言看着安局长半天喘不上气的模样,只好干巴巴地解释了几句。
“我没把他怎么样——”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安局长吼了回去。
“谁关心他怎么样了!我关心的是他把你怎么样了!”
叶言看了看四肢完好且亲测能跑能跳的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你没事是最好不过了。”
安局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阴云散了一些。
“他呢?”
“完好无损。”
除了后颈被他扎了一针生理盐水。
安局长脸上的阴云又聚起来一点。
“动了他,会很麻烦的。”叶言看着安局长的脸色,补充道,“国际刑警还有各国的警界会过来找我们麻烦的。”
毕竟,各国都等着萨伊斯这个放在长线上的饵来钓起大鱼。
“我知道。”
安局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那严沉呢,你一下子放跑了两个?”
“对于你单独会见萨伊斯的举动,我持保留意见。但严沉呢?他是不应该被放跑的吧?”
叶言也犹豫过,他曾在医院的门外拿起手机,输好了褚朔的号码,但手指在拨出键和删除键中犹疑不决。
最后,他还是点了删除键,把数字一个个删掉。
大概,当时在他心底,对严沉还没彻底失望吧。
希望严沉能幡然醒悟,走到艰难但正确的路上。
虽然他也清楚,如果严沉执意要走,要选择踏上那条不归路。
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阻止他。
派人过去抓捕他,再把他囚禁在监狱或者其他地方。
他还是会挣脱出来,借助着失乐园的力量。
到时候怕也是徒增伤亡。
但他必须得为他当时未及时将严沉的情况上报的行为负责。
所以他现在只能干巴巴地对安局长说上一句——
“我没能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他步入深渊!?”
叶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在他与萨伊斯见面之后,他才发现——
在医院见面时,严沉已身在深渊中。
严沉早已步入了深渊。
他还是迟了一步。
而正如他跟严沉说的那样。
他没有把人从深渊里拽出来的能力。
叶言看着眼前一脸怒其不争的安局长,只能保持沉默。
或许是他在苦海里挣扎的时间太久了,日子一长,便以为所有人在苦海中都会尽力挣扎,拼命地去博得一线生机。
而等他累了,暂停微弱且无用的挣扎,准备喘口气歇歇后——
周围放弃挣扎随波逐流的人顺着水流,飞快地淌过他的周身。
这偌大的苦海中,竟只有他一人在挣扎。
做着无力且无用的挣扎。
直到筋疲力竭。
至死方休。
—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做的正确,就嘉奖;做的错误,就惩罚。
只是这个正确与错误的判断,不是由行为人来裁定的。
于是叶言拿到了“停职查办”的通知。
安局长咬着牙,把上级批下来的文件递给了叶言。
叶言平静地接过了,面上波澜无惊。
“别想太多,就当是个假期,好好休整一下吧。”
安局长绞尽脑汁,最终却也只憋出了这干巴巴的一句。
看叶言如常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苍白的安抚有没有起作用。
“没事,只是我得回去帮我弟弟打理他那千万的家业了。”
叶言笑了笑,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玩笑话,安局长却莫名听出了其中的苦涩意味。
当然,也可能是他想太多了。
在叶言和他拥抱告别的时候,叶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徐乐吸食的新型毒品是在娱乐圈中流通的吧。”
“而且这款新型毒品来源于失乐园。”
叶言对他眨了眨眼睛。
“那边,也是我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阶段就开始快乐娱乐圈中揪老鼠顺便谈下恋爱。
但我,死在了,取标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