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抽丝剥茧（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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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
高跟鞋跟在水泥地上震出清脆的声响来。
但这声响在顾云深耳中却无异于索命的魂铃。
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像是尖锥般，在他心中砸出一个个浅坑来。
“等不及了吧。” 他的手臂被挽起，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明明是软玉在侧，他的背后却无端地发寒。
“去见谁？”
顾云深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所有事物都在影影绰绰中看不真切。
“你的伴侣。”
女人的轻笑声漾在耳边，仿佛染上了江南四月丝雨的朦胧与水乡的缠绵。
他喉间一紧，好似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别慌。”身旁温婉的女人得体地挽着他的手臂，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现在可是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他的身体会不会少几个零件。”
顾云深只得把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全压在心下，表面上尽量维持冷静，跟着身旁女人的脚步朝前方走去。
“顾影帝，你的手在抖呢。”
纤纤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真可爱，我都快喜欢上你了。”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他的耳中，鬓角处的发丝被其气息拂起。
顾云深人生第一次很是深刻地认识到——蛇蝎美人——这个词。
“唔，到了呢。”
大约几分钟后，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
“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叶队长。”
顾云深心下一惊，拳头紧握，骨节处用力到泛白。
他瞪大了眼，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片白茫中似是坐着的人影。
而女人的声音很清晰地通过扩音设备传到玻璃墙壁的另一边。
而玻璃墙里的祝东现在浑身上下哪都疼，特别是脑袋。
也不知道他们之后又给他注射了什么药物。
但他却清楚地听到了那女人的话语，他皱着眉抬起头，不明白这个疯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总不至于疯到把他错认做叶言的地步吧。
待到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胀痛不已的脑袋很难弄清楚现下到底是何种情况。
已遇害的“方雨霏”笑容满面地挽着面色不虞的顾云深，一齐站在他面前的玻璃墙前。
毒蛇用蛇身缠着柔弱的雏鸟，并朝着他嘶嘶地吐着蛇信。
他的视线越过了眼前两人，望向了后方另一个玻璃房——
叶言被绑在那个玻璃房中央的椅子上！
他惊诧的目光撞进了叶言沉如止水的黑眸深处。
或许是叶言的目光过于平静，他慌乱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看到了顾云深散了焦距的眼睛。
他的脑中似是有个坏了的留声机，反复播放着女人之前的话语——
“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叶队长。”
“叶队长。”
他瞳仁猛地紧缩，一下子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想干什么。
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要我说下游戏规则吗？”
温柔的女声又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如荆棘一般刺在其温柔中的却是寒峭入骨的恨意。
“你这么可爱，我可不舍不得伤害你这个小甜心。”
“只不过——”
“在这里的人你可不能全部带走呢。”
“毕竟，贪心的小孩总是得不到好的下场的。”
女人凑在顾云深耳边，低低笑着说道。
如恶魔引诱人堕入无尽地狱的低喃。
“所以，游戏规则很简单——”
“二选一。”
“后面的玻璃房中是警方派来监视你的人，前面的玻璃房中是你的伴侣。”
“那么你选择‘救赎’哪一个呢？”
“嗒嗒——”
指节敲在玻璃上，震出清脆得甚至有点刺耳的声响。
“哦，我不会让他们走的太痛苦的。”
“不用担心。”
前面玻璃房里的祝东目光聚在那女人身上，几乎要把她灼出一个洞来。
而后方玻璃房中的叶言却是一脸平静，目光沉似水。
顾云深举起了手——
五指虚握着，颤得像狂风巨浪中在海上漂泊的一叶扁舟。
或许是此刻脸色苍白到极致的顾云深看起来太可怜了。
也或许是身后的玻璃房中的叶言神情过于平静。
谭清脸上的温柔面具一块块皲裂开来——
要掉不掉地挂在她脸上。
“放轻松。”她轻缓地说着，却无端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可没残忍到让你立马做决定的地步。”
“你可以慢慢想。”
“不过，这种选择——”
“只要选择过一次，接下去就很轻松了。”
顾云深的下唇被咬得泛白，似乎全身的血色都褪去，只唇角与眼眶残余几分猩红。
“唔，迈出第一步总是困难的。”
“不过我们这游戏有两轮呢，你这第一步可得迈地快一些 。”
“可不能让后面的演员等急了。”
顾云深低着头，似是有什么梗在了他的喉间，窒得他说不出话来。
甚至连呼吸都是一种奢求。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顾云深的表情，以及他从手传递至肩膀的颤抖。
就像个在玻璃橱外观赏艺术品的收藏家。
但当她转过头去，眼里浓浓的兴味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叶言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面上无惊无怒。
谭清现在就像站在戏场外的导演。
还是站在烂片的戏场外。
而且遇上了完全不配合的演员。
就算另外的配角表演得再出色又如何？
——主角根本无动于衷。
她偏头看向顾云深，其狼狈的样子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
跟叶言的平静一对比，她甚至品出了些讥诮的意味。
远不及预期的表演实在令人厌倦，导演只得摔了剧本。
“看来我的耐心没我想的那么好。”谭清耸了耸肩，“再给你五秒钟吧。”
“做出你的选择，不然他们都得死。”
“五。”
前面玻璃房中的祝东看着眼前把气急败坏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女人和狼狈不已的顾云深，心下不知该做何感想。
“四。”
估计第二轮选择是让顾云深在第一轮的“幸存者”和另外两个人之间选一个。
正常人在一条人命与两条人命之间进行抉择，估计都会选择后者。
顾云深大概也不例外。
“三。”
但如果顾云深执意要让前面玻璃房中的“叶言”活下来，那最后活着的人——
是他，而不是叶言。
“二。”
怎么选，这都是一个死局。
“一——”
祝东越过眼前两人，看到后面玻璃房中弯了眉眼的叶言。
大概，死局也是可以打破的吧。
在谭清“一”字落下的时候，顾云深稳住手，食指指向了——
前方。
—
顾云深的手稳稳地指着前方。
前方玻璃房中的祝东望着远处一脸平静的叶言，眼中的光一点点湮灭。
谭清了然地看向顾云深。
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 喏，你还是选了你的亲亲爱人。”她摸了摸下巴，“不过这第一个选择题倒是不难——”
“不。”
谭清的话语被顾云深打断。
他滚了滚喉结，接下去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如一柄利刃——隔开喉管，撕裂口腔，浸着鲜血与脓液，刺了出来。
“用他的命，换后面那个人的命。”
谭清偏过头，在这破旧不堪的废弃工厂中，终于第一次认真地直视顾云深。
“哦？为什么？”
只是她认真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之前消失无踪的兴味随之爬上她的脸庞。
“这可真有意思呢，你用你伴侣的性命去救陌生人的命？”
“我可真想知道现在你这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
谭清仰起头，似是思索了一阵。
“你那聪明的小脑袋中想出的计谋该不会是——反其道而行之吧？”
“这样的自作聪明会害死你的。”
“当然，也会很快地杀死你的爱人。”
“还是——”
她拖长了语调。
“还是你认为，叶言死了——哦，或者说是牺牲了——我们就会放你们全部都离开吗？”
“不过的确，如果叶大队长在这个游戏中’game over’得太早，接下去的游戏体验是会稍微差些的。”
“这可是你的主场呢，他们只不过是’道具’罢了。”
“哦！”她双手一拍。
“或者你想让你家亲爱的快点解脱，留下你一个人再独享余下的痛苦。”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痛苦不是吗。”
“而且，你也打算之后马上去’陪’他，是吧？”
她的目光舔过顾云深泛红的眼眶与额角的青筋，浅浅的酒窝中都是餍足的味道。
“这样一想吧——”
“好像这个决定还挺赚的。”
她的手放到顾云深的肩膀上。
巨蛇嘶嘶吐信声在耳畔清晰可辨。
“但是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保全你们所有人的想法吗，小机灵鬼？”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就是了。”
女人在他耳畔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像是午夜时分的凉风，吹得人心底发颤。
“那再给你一次确认并可更改的机会。”
“我数三下，如果你没改变主意的话——”
“你就要失去你的爱人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借我们之手——”
“杀死了他。”
谭清弯起了眉眼，月儿状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叶队长。”
“你藏在身上的小东西，都已经被我们’没收’了。”
她朝后方的叶言眨了眨眼，眉眼间风情万种。
“那么，三——”
顾云深低垂着头，脸上表情难辨。
“二——”
他缓缓抬起头来，被咬出的鲜血点缀了苍白的唇。
“一——”
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你改变主意了吗？”
恶魔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而他只是摇了摇头。
动作缓慢但毫不迟疑。
“行。”谭清耸了耸肩。
“那就——”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抽丝剥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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