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梦》无律无由

52、定亲

　　八月，穆景回了京城。
　　顾音见到小舅舅，大吃一惊。虽然早有平安信报来，但亲眼见到小舅舅的模样，顾音还是差点掉了眼泪，“小舅舅，您怎么……”
　　相比一年前的俊朗风姿，穆景如今形销骨立，瘦的不成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穆景无奈笑道，“阿音，我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哭什么？”
　　顾音哽咽道，“那么大的事情，您总喜欢往轻了说。如果不是要回京城，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们？”
　　穆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抬眼见越潇抱着孩子站在门前，似乎也带着泪光，便朝她温和一笑。
　　顾音擦擦眼泪，放开他的袖子。转头见越潇和小念儿还站在那，便退开一步。

　　穆景慢慢走过去，到了越潇前面，温声道，“潇娘，怎么，见到我不认识了？”
　　他伸出手，替越潇擦掉眼旁的泪水，视线不由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越潇展颜，将小念儿的小脸蛋转到他前面，“小念儿，爹爹回来了，快看爹爹。”
　　穆景伸出手，越潇犹豫了下，将孩子递给他，见穆景费力地抱起孩子，越潇转过脸去，拿帕子又擦了擦泪水。
　　穆景细细端详着孩子天真的脸庞，小念儿的两只眼睛如西域的葡萄一般又黑又亮，小手好奇地去抓穆景的下巴，穆景凑近了去，开怀一笑。

　　张嬷嬷拄着拐杖，道，“舅老爷，舅夫人，都进去吧！”
　　她示意越潇抱回孩子。张嬷嬷这年也老了许多，几月前，因着走路不慎，匆忙间摔了一跤，大夫说伤到了骨头，得静养几个月。在床上歇了几个月以后，张嬷嬷终于能下地走路，不过走的慢，还要拄着拐杖。顾音心疼不已，问张嬷嬷要不要让侄儿上京来，张嬷嬷道不用。
　　穆景朝她点点头，小卓哥搀扶着穆景，众人进了门。

　　当日在怀州守城时，穆景被流箭所伤，那带兵攻打怀州的是北戎二王子手下的坚赞，一向以阴险毒辣著称，箭上抹了毒、药，怀州之战中大部分伤兵都来不及抢救就身亡了。
　　幸好许元当时还留在城内，救回了穆景和一些将士。
　　不过，穆景到底损了根本，养病期间，补药和食物都难以吸收，许元道只能以后慢慢将养。
　　“想不到，你当时给的那本《乐游》的册子，里面还有提到一些解毒的方子。”穆景感叹道，“方大夫他们之前照此做了一些解毒丸，派上了用场。”
　　小卓哥愤愤道，“那北戎的什么赞大将，也太过于阴险了！”
　　“战场上用毒，也是诡道。”穆景道，“小侯爷找许元做了防护装备和解药，带兵追击坚赞，将其击杀在松漠。”
　　他带着笑意，看着顾音，“现在大家不叫他小侯爷了吧？宁远侯一战成名，威名不下于当年的老宁远侯。”
　　越潇也恢复了情绪，含笑道，“宁远侯少年英雄，是我们家阿音的良配。阿音果然好眼光。”
　　顾音见话题都往自己身上靠了，忙道，“他呀，还是那么惫懒，不提他。小舅舅，您这次回来，是不是就留在京城了？”
　　穆景点头，“皇上体恤，让我禁军中领了个闲职，先将养两年。”
　　越潇闻言欢喜不已，“也好。”
　　她与穆景成婚一年多，大半时间分离两地，小念儿出生的时候夫君也没有陪在身旁，这下终于可以团聚。穆景见她眉眼弯弯，也笑起来，握住她的手。

　　“许元他是跟您一起回来的吗？”顾音问起，“方茵信里都抱怨了好几次了，说他们的婚期又推迟了一次，再推就不吉利了。”
　　“对，快到广阳的时候他就跟我们分路走了，想来也是急着要回方家去。”穆景笑道，“可惜日子太赶，来不及去跟方大夫喝杯喜酒了。”
　　“那他们还是按照八月的日子办亲事了？”顾音无奈，“看来我们也赶不及过去。”
　　穆景道，“我已经把你那份贺礼也一同送上了。”
　　“多谢小舅舅。”
　　越潇见穆景靠向椅背，知道他身子疲乏，便带他先去歇息。

　　*
　　年中周延回来后不久，周老夫人便打算托燕夫人来说两家的亲事。不过，等着穆景回京，亲事的流程才算正式走起来。
　　婚事定在明年的三月。穆景本意想要安排到第二年底，不过周老夫人颇为急切，两个孩子也都年纪到了，也就没有坚持。

　　周延庆幸，幸好祖母体贴他，把日子定下。不过，明年三月是不是晚了点？要是今年能办就好了。
　　听得他如此说，顾音有些好笑，“嫁妆都没有绣好，年底怎么来得及。”
　　“只要你能进门，嫁妆有什么打紧。”周延嘿嘿笑道。
　　穆景这些日子在家中休养，闲得很。见周延日日来将军府报到，颇有不满，听得周延说话，更是不快，“你们既已定亲，按照规矩，成亲以前不可再见面。”
　　周延闻言反对，却被小舅舅派人遣出门外。
　　看着在他面前闭上的大门，周延恼怒地锤了大门几下。
　　“侯爷，先回去吧。”谨行小声道，“大家都看着呢。”
　　街上路过看热闹的众人，见宁远侯回头露出凶恶的神情，忙作势目不斜视地散掉了。
　　周延很是不满，离成亲还有半年，再也不能见音音？哪有这样的规矩？他得回家问问祖母。

　　穆景写信给顾谦，告知此事。
　　“他们会来吗？”顾音有些忐忑，自从前年上京以后，她与西南顾家，基本上已经断了联系，不提云氏母女，父亲顾谦也很少有信件往来。
　　如今亲事自己在小舅舅这边就定了，只写信过去告知，父亲知道了，定然又会恼怒。
　　“来与不来在他们。你安心待嫁就好。”穆景安慰道。
　　他已经派了人去西南取回顾音的嫁妆。至于顾谦，还有点脑子的话，一个赋闲在家的文人，能当上现在炙手可热的定远侯的岳父，这个机会他想必是不会放过的。
　　“说来也奇怪，他年初辞了通平知府之职，赋闲在家。”穆景说起来，觉得有些不像顾谦做的事情。
　　何知府下狱后，何家被流放到了南荒的黎州。通平知府空缺了两个月，竟然被顾谦坐上了临时知府之位，之后又下了调令，正式上任。现在不到两年，他却主动辞去。
　　顾音听得小舅舅这番话，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父亲上下钻营多年，好不容易得了通平知府之位，如何会放弃。

　　*
　　婚期定了之后，顾音便被张嬷嬷拘在家里绣嫁妆。
　　勉强做了两天女红，顾音便忍不住求饶，“嬷嬷，饶了我吧，你知道我不善女红的。”
　　张嬷嬷道，“又不是让你全都自个儿绣，冬儿她们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你不过缝上几针收个尾，哪里还这么为难！”
　　她把拐杖放到一边，又伤怀道，“当年若不是云氏，老奴一直跟在姑娘身旁，何至于像今天这样！等去了宁远侯府，女红和厨艺都这么寻常，怎么伺候婆婆……”
　　云氏自从掌了家事以后，明里暗里都想养废了顾音。女儿家要学的女红、厨艺、掌家等技艺，她推说顾音不喜欢做，也没请人来教，倒是在自己哥哥家请了个西南闻名的葛娘子，教导顾月的针线。
　　“好好好，嬷嬷，我绣就是。”顾音无奈投降。这点上有些冤枉云氏，她确实不喜欢做女红，时间都花在书画上了。
　　燕夫人今日也在，闻言笑道，“嬷嬷也不必担心。宁远侯府人口简单，虽然有太婆婆和婆婆，不过周老夫人和洛夫人都是好性子，阿音嫁过去，受不了委屈。”
　　顾音递上感激的眼神，燕夫人接着道，“阿音，你找天和侯爷一起进宫，去看看太妃娘娘，她前几日还跟我念叨着你们呢。”
　　顾音点头，又摇头，“不是说，定亲以后不能见面么？”
　　燕夫人一笑，“不过是些老旧的规矩，理它们作甚。有些未婚的夫妻从来没见过面，又有些说，只要成亲前三日不见就可以。我看你跟侯爷可都不是这么守着规矩的人。”
　　顾音不好意思一笑，前日周延还偷偷跟她约了去金鳞湖泛舟，府里除了冬儿和飞红没人知道，现在听到燕夫人这么一说，周延定然更加理直气壮可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