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梦》无律无由

44、告白

　　七娘飞快地跑进书房。
　　父亲总算给她解了禁，她急急忙忙地去了北望书院，结果定郡王托人带话，说正在潜心教学，没有出来见她。她想冲进去，也被定郡王的侍卫拦住了。几次下来，她也知道定郡王是着意远着她了。

　　“爹，你到底跟穆哥哥说什么了？”七娘怒道。“他现在都不理我！”
　　“王爷前几天是来过，他知道不该纵着你，所以……”
　　“爹，你太过分了！”
　　容将军喝道，“七娘，听话！”
　　七娘眼眶红了，流下眼泪，“爹！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求求你了！”
　　见女儿伤心落泪的样子，容将军软了语气，“小七，爹就不阻止你们了。”
　　“爹，当真？”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容将军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我看王爷的样子，恐怕也不怎么上心啊！”
　　“爹，只要你不阻拦，穆哥哥那里，我自然有办法。”七娘破涕为笑，“明日我就去找他。”
　　“注意分寸！”容将军只来得及说上一句。

　　见妹妹跑出去，容四郎疑惑地看着父亲，“爹，您这是？”
　　“堵不如疏。定郡王既然说了话，自然不会任由小七纠缠的。”容将军道。

　　*
　　七娘既然得了父亲允许，便日日赖在怀州不走，借机住到守卫将军府里。
　　顾音知道她的心意，也随她去。于是七娘白日就去北望书院候着，等定郡王从学堂出来，说上几句话，晚上便跟顾音厮混在一起。
　　“今天穆哥哥总算跟我说话了。”七娘双手拖着腮，趴在床上。
　　顾音有些好笑，七娘言必称穆哥哥，都有点受不了她了。
　　“你怎么不问我，他跟我说什么了？”七娘见顾音不搭话，不满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顾音随口说道。
　　七娘嗔她一眼，继续道，“他说，让我回双林去，不要老是去书院找他。”
　　“那你怎么还挺开心的样子？”
　　“这是件好事，穆哥哥肯跟我说话了。明日我再去找他。对了，听说冬儿的糕点做的很好，你让她教教我，我学了做给穆哥哥吃。”
　　说实话，听七娘这么热切地聊起穆峻，顾音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诡怪，七娘这么热烈的感情，他也是如此温和拒绝吗？

　　*
　　前些日子，小侯爷派人送了一匹马给顾音，通体白毛，性子颇为温顺，顾音见了很是喜欢。她虽然勉强学会了骑马，但是毕竟做不到跟七娘他们一样熟练。于是七娘便自告奋勇，拉着她去城外练习。
　　七娘骑马技术非常好，还能边骑边张弓射箭，顺便打几个野味回去加菜。她捡回猎物，见顾音还笨拙地小跑着落在后面，便大声笑起来。

　　不过，当驰骋在一片茫茫草原的时候，风吹过脸庞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来到北地三个月了。不同于西南顾府的压抑，京城走动的拘束，在这北地草原之中，方能一吐胸中郁气，尽情舒展。难怪这草原的儿女，都是豁达又大气。

　　她躺在青草之中，望着头顶的蓝天和白云，呼吸着青草的清新空气，闭上眼。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面前出现一张脸，小侯爷？

　　顾音眨眨眼睛，坐起来，道，“你怎么来这了？军中有休沐？”
　　小侯爷本是单膝跪在她旁边，见她坐起来，也盘腿坐下来，说道，“嗯，我跟七娘打听了，说你午后来这里骑马，便过来看看，飞红说你在这里。”
　　顾音看了他一眼，不过两个月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晒得黑黑的，眼角时时带着的笑意没有了，不自觉的抿着嘴唇。
　　“你最近还好吗？我快半个月没有收到你的信了。”顾音站起来，往前走。小侯爷跟在后面。
　　“挺好的。”他闷闷地答道。
　　前面有个小山丘，不过一丈来高，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脚底一大片青草地。两人并排在山丘上坐着，看向远方。

　　顾音见他沉静的样子，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开口问道，“我听小舅舅说，你跟着霍将军出战了。”
　　“霍将军是我祖父的旧部下，他帮助我良多。”小侯爷看向远方，“现在大周和北戎虽然暂时和平，但小范围的侵扰还是时有发生，我有时候会跟着小队出去巡视。”
　　他轻声叹息，“我必须尽力往前赶。有些后悔以前太过于贪玩了。”
　　顾音望着小侯爷认真的脸庞，微微一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侯爷摇摇头，接着道，“那一次，我们一个小队，跟十几个北戎人遇到了。他们偷偷潜入了城，想要抢劫。”
　　“我以为打败他们不在话下，但是，边上突然有个人偷袭，他的剑刺到了我的胸口。”
　　顾音悚然一惊，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胸膛。
　　“你放心，我没事儿了。剑刺的不深。”
　　其实是很深，留了很多血。幸好刘大哥及时救了他。许元就在城里，帮他清理了创口，只离心脏偏了那么一点点，他也是命大。
　　“可是，郑显他…他受的伤太重，救不回来了。”周延声音很低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就那样走了。”郑显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自己帮忙寄回去的遗物，而他的未婚妻，再也等不到他回去。
　　“后来，我躺在病床上，想起了很多事。”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遗憾。”
　　“那一刻好像很长，又很短，我想起了我的娘亲，祖母，还有过世的祖父，父亲，后来我想起了你......”
　　他看着顾音，“我想，我不能再错过你！”
　　“北戎过来求亲的时候，我不想你去和亲，也不想大周的任何女子去和亲，但是，后来我知道了，我更不想的，是你嫁给了别人。”
　　“上次跟你说，我做过一个梦。你在西南的时候，我去找你，想把你救出来。可是他们不同意。”
　　“音音，”他唤道，“我喜欢你。”

　　他的脸靠的很近，快要贴在她的脸上。
　　顾音有些慌乱，用手推开他。“你......”
　　周延握住她的手，“音音，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顾音注视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庞，眼睛里映着自己的面容，火热的手掌传给她温热。那眼睛里面真挚的情义快要溢出来。

　　“我，我心里很乱……”顾音转头看向远方。
　　“我知道，这很突然。”周延道，“没关系，我不逼你，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可以。”他又一笑，露出以前的笑容，“你可以慢慢开始喜欢我。反正，在这北地，也没有其他比我更好的人了。”

　　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这才是正常的小侯爷嘛。
　　顾音扑哧一笑，问道，“你的伤口真的好了吗？给我看看？”
　　小侯爷夸张的道，“天哪，你想脱我的衣服吗？”
　　顾音瞪他一眼，小侯爷自觉的闭上了嘴，将衣领往下拉，露出左胸，只见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蜿蜒下来。
　　突然，小侯爷闭上嘴，顾音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抚摸了下那条疤痕，问道，“疼不疼。”
　　小侯爷顿时说，“不疼，一点也不疼。”转眼看到顾音的手缩回去了，顿时失望，“你再摸一摸，其实还有点疼的。”
　　顾音斜了他一眼，转头过去。闷声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要注意保全自身。不然......”
　　小侯爷忙点头，“是是是，谨遵音音大人吩咐。”
　　顾音被他逗的一笑，果然还是那个周延。

　　*
　　周老夫人听到洛夫人念完信，喜笑颜开，“我这孙儿终于开窍了。我看阿音可爱的紧。不错，不错！”又问洛夫人，“阿繁，你怎么看？”
　　洛夫人神色淡淡，“孩子的事情，他自己觉得不错，便很好。”
　　周老夫人问道，“阿音那丫头，我记得是十七岁了？”
　　洛夫人想了下，道，“应当是。”
　　周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厅里走了几步，“阿延也已经十八了。前几年闹着不想谈亲事，这下倒是急了，哈哈。”
　　见洛夫人站着不说话，周老夫人说道，“你呀，万事不上心。阿延长这么大，你就没管过他！”语气虽然如此，但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知道你的性子，不过，阿延既然快要成亲了，你得费心给他准备准备。”
　　洛夫人答道，“是。”也不去提醒婆婆，人家顾家还没有答应亲事呢。看看信上的日期，儿子到了北地不过两三天，就送了这么封信过来，说不定，顾家姑娘都还没答应。
　　周老夫人道，“你先去吧，给阿延回个信儿，说我们都同意，让他早点回来，最好年底就回来给他们办亲事。”
　　洛夫人道，“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