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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霍家的男人做戏子 ...

  •   初识吕文维,是在四年前。在和他哥摊牌的前一周。

      在他临毕业的时候,一架私人飞机载着他同父异母的大哥——霍临瑞,飞到了澳洲。约在霍家买下的度假村,和他见了一面。

      那天往日里招待游客的高尔夫球场对外关张,度假村里保安多了一倍人手。

      霍临瑞说邀他比球,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他哥是来试探的。

      霍家产业集中在东南亚以及周边地区。酒店,游轮,运输,食品,零售,通讯电力甚至赌场均有涉及,因为他到澳洲读书,霍存勋这几年在澳洲布局,陆续买下不少度假酒店,酒庄,对这个小儿子的偏爱集团内无人不知。

      霍临瑞是霍存勋早年发家前的元配所生,这位元配夫人命实在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发迹便撒手人寰。霍存勋对元配夫人感情很深,原本说以后不会再娶,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碰上了一个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的电影明星。

      在那个年代,女明星搭上富豪是常事,结局好不好就很难说。难得的是,这个女明星和霍存勋竟然真的情投意合,相知相爱,两年地下情,甚至对霍临瑞视若亲子。

      霍存勋一改往日和女人的露水情缘,要娶这个女明星为妻,只有一个要求,或者说恳求,希望她放弃事业,也就是息影。早年霍家产业盘根错杂,并不想因为她的名气持续引起社会关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女星犹豫了。她刚刚过了二十五,正在演艺事业上升期,刚刚有名导演对她发出了邀请,这位导演是美籍华人,作品在好莱坞也很有影响。

      霍临瑞当年很想要一个对自己万般温柔的母亲,巴巴地跑去求她。女星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真情面前妥协了,放弃了片约,也放弃了一个蜚声国际的机会。

      这位女明星就是霍临晞——也就是“闻尔”的母亲。

      高尔夫球场的发球台旁,戴着金丝细边眼镜的霍临瑞一杆出手,球杆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圆。霍临瑞看着那球远远落下,站直了,以球杆拄着草地,手指不自觉地打着,是个习以为常的思考动作。

      “临晞,你快毕业了,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霍临晞看了一眼他哥,递了一只手套过去。霍临瑞朝他摆了摆手,“我从小就不喜欢戴手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哥从小做什么都很拼。”霍临晞淡淡一笑,自己戴上,“爸爸说你打球有天赋,你拼命练。手指练变形了也不肯停。要不是学业为重后来又生意繁忙,哥做个职业球手也是不差的。”

      霍临瑞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呢?”

      “我忘了,因为这事你和爸爸有些不愉快。对不起。”霍临晞起手挥杆,身姿俊逸地打出一球,看着那球飞远,轻声说,“霍家的人嘛,哪有去做职业运动员的道理?丢份。”

      霍临瑞长相斯文,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然而这时他脸色微变。

      “大哥真的是孝顺。”霍临晞一挑眉毛,“霍家要出个逆子,那也只能是我了。”

      “住口。”霍临瑞抬高了声音,难得地怒形于色。

      “哥问我准备做什么?我……准备做个演员。”霍临晞将球杆竖起,斜斜地倚着,一双极似他母亲的眼近乎挑衅地看着霍临瑞。

      巨大的高尔夫球场除了两人的球童外别无旁人,球童听不懂中文,只能凭语气猜测老板们是有些不愉快,尴尬着陪了个笑。

      霍临瑞一皱眉,“临晞,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哥,妈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什么你也知道。她当年离站上国际领奖台只差了那么一个机会,她是为了你……”

      霍临瑞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霍家的男人做戏子?”

      “哥是这样想的?”霍临晞拎着球杆朝前走了几步,停下转头,带着点孩子气的笑,说,“哥今天是约我打球还是谈话?要是谈话来的不如省点时间,我下午还有事。”

      霍临瑞立在原地,眯起眼看了会霍临晞的背影,招手唤身后球童,把杆子递过去,让球童去开球车过来。

      “可惜呀哥,刚刚那杆打得这么漂亮。能让你放下球瘾,看来是大事。”霍临晞转头往回走,走到霍临瑞身旁,也把球杆递给球童,摘下手套,“哥,直说吧。”

      霍临瑞瞄了他一眼,“在外头待野了啊,对大哥说话一点不客气。”

      “嗨,哥~”霍临晞松了松手腕,把胳膊随意地搭上霍临瑞的肩,“这几年你拼得很,我知道你急着在爸爸面前建功立业,哥,你打小对我这么好,我要是现在回去,半路夺/权登基,也太没良心了。

      霍临瑞给他这直白的论断噎到了一秒,回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掌,“像样吗?你给我正经点。”

      方才嬉皮笑脸的霍临晞立即放下胳膊,立正道,“哥,咱妈的理想,我帮她实现。爸爸那里,靠你了。”

      霍临瑞瞥他一眼,“妈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帮他实现理想?你是找借口还是真想气死爸?”他话说完,见霍临晞脸上骤然冷下来,于是咳了一声,和缓了下语气,“临晞,我过来不是不想让你回去,是想让你在澳洲这先历练历练,过个几年,你想回去接手我绝无二话。”

      “我对做生意没兴趣。”霍临晞从运动衫的衣兜里摸出一盒烟,递到临瑞面前,“哥,来回试探没意思。咱们不用玩那套。”

      霍临瑞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来,“这什么?”

      “烟。”

      “真是烟?”

      “哥,是不是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霍临瑞接过去,闻了闻,“别他妈跟那帮不学好的混。”

      “哥,你不信我?”霍临晞给他点火,“这烟贵啊,一盒顶我一年学费。我买来装的,不装那帮人不放过我。”

      霍临瑞一笑,“有人敢为难你?”

      “谈不上为难,但总得应付。”霍临晞叹了口气,“一帮公子哥,我能不合群吗?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家大业大,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哥。”

      “你还当起真起来了。霍家的应酬什么时候劳动过你?”霍临瑞吐了口烟,“别的不用说,就这些人里,需要你应付的,绝对没有,都是想巴结你的。”

      球童把球车开近,霍临晞做了个“请”的手势,“哥,上车聊。”

      “你下来,我来开。”霍临瑞把那根烟抽完,拧熄,对着那球童说,“你明天别来了。”

      霍临晞疑惑地看了那球童一眼,皱起眉来看他哥,“他怎么了?”

      球童只看懂叫他下车的手势,莫名其妙地下车站在一旁,结果就又听到霍临瑞一句,“You are fired.”

      没等那金发碧眼的球童表示抗议,霍临瑞带着霍临晞开了出去。

      “哥,你随便开除人,连个理由都没有,要赔钱的。”霍临晞笑眯眯地看着他哥的侧脸,“你知道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招人多难吗?”

      霍临瑞睨了他一眼,“你没瞧见他看你的眼神吗?娘炮一个,我忍住没揍他算好了的。”

       霍临晞一耸肩。

      “临晞,”霍临瑞没好气地说,“你不想做生意,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做以色谋生的事情。别说爸爸,我就第一个不同意。”

      霍临晞转过头看着一片无际的草坪,低头笑了下,“哥。这么多年,你把看不起我妈的真心话说出来了。”

      霍临瑞一个急刹,扭头愤怒地看着他,“混账!”

      “哥。”霍临晞转瞬就换了个音调,“我开玩笑。你别气。”

      “哥,我知道你爱咱妈,敬咱妈,了解咱妈。她是没当面说过她有遗憾,可难道你真看不出来吗?”霍临晞将两手环在刚刚翘起的二郎腿上,侧着身子看向他哥,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十分欠打,以至于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这话原本的严肃认真。

      这是他在霍家长大而学会的说话艺术。

      霍临瑞重新启动了球车,冷冷地说,“你又来这套。”

      “霍家谈生意一向利益最大化。你今天答应我,澳洲的产业也是你的,不说别的,就说整个集团资源联动运作起来,你说是不是比我来接手好得多?”

      霍临瑞笑道,“你他妈还是小时候那样,现在长大了还敢威胁你哥了?”

      “我哪敢威胁你?”霍临晞把爪子从膝盖上拿起来,放在他哥的肩头,“我的意思是,我能力不行。”

      “滚滚滚。”霍临瑞呼掉他的爪子,“我还不知道你。”

      “你最疼我了。我小时候闯祸都是你背锅。”霍临晞放下他的二郎腿,手插/入裤兜,轻飘飘地说,“我不会忘记哥对我的好。”

      霍临瑞把车开上斜坡,过了果岭,停在度假村的餐厅门口,侧过身认真地和霍临晞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从学者气的细框眼镜里透出来,却是一股说不清的气势,“你知道你要真这么做,爸爸会很生气。他是什么性格,你清楚得很。”

      “哥,爸这几年一年里有四分之三时间在疗养。霍家的事一多半你都能说了算。至于我嘛,能瞒就瞒,实在瞒不了了我再去负荆请罪。”霍临晞朝他哥眨了个眼,“我的性格,你也知道。”

      霍临晞和他哥不同,一出生就是霍家大宅里被伺候大的,尽管教养好,但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出国前,泡个面也不会,说他是个旧时少爷也一点不为过,无怪乎后来拍戏总有目光犀利的导演一眼看上他去演民国大少。

      他是霍存勋的心头肉,集各种宠爱于一身,难免有些任性,行事说一无二,决定了的事就无人能逆转他的心意。就说来澳洲这事,霍存勋的意思本是让他跟着自己和夫人一起到瑞士去念书,霍临晞陪着他到瑞士挑好了地方,住下了,然后闷声不吭申请了澳洲的学校。

      他去哪里不好,瑞士不喜欢,欧洲还有这么多地方可去,他非要挑澳洲,显然是要摆脱霍存勋的控制。

      霍临晞和他妈一起演戏,每回霍存勋要去看他,他都以学业繁忙为由推脱,直到霍存勋半年后以霍氏集团名义捐资,参加校方活动,才知道,他儿子根本没在这读书。霍存勋虽然没当场冷脸,客客气气地携妻走完了官方场面,一回到住处当即气得要断霍临晞的粮。

      当年的霍临晞才17,就已经敢对他威权很重的老子先斩后奏,这是当时刚接手了霍家主要产业的他哥都不敢做的事。

      没等霍存勋付诸实施,当晚霍临晞就飞了过去,他妈前一天告诉他事情要败露,他就定了机票匆匆赶过去。

      那天极冷,飘着细雪,疗养院外的一条清澈溪流都冻住了,才四点多外头几乎没什么人影。霍临晞穿了一件薄羊绒大衣,里面只是一身登机时临时加上的毛衣,下/半身还是在澳洲时穿着的运动裤,一下车就被冻红了鼻子。

      霍存勋正在气头上,听自己夫人说小儿子在外面,一个电话打到疗养院前台,不让放人进来。

      整整五个小时,霍临晞半步不离,最后被放进来的时候,嘴唇发紫,医生判断他是一度冻伤,再多一会儿就会留下永久性的冻伤伤痕。

      那么好的一张脸,他竟然也不怕。

      “你什么性格?”霍临瑞站在大堂门口,转头看始终和他隔着半步的霍临晞,“你狡猾,还够狠。”

      霍临晞见他停下,后退一步,笑眯眯地耸耸肩,“哥,非得用贬义词吗?”

      霍临瑞冷哼一声,“这回我要是不帮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先斩后奏一次?”

      “哥不会不帮我。”霍临晞微微低头,“不论是从感情,还是从……”

      他的口型和眼神,分明下一个词就是“利益。”

      霍临瑞一皱眉,霍临晞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缓缓地说,“理性。”

      餐厅大堂的玻璃门开了又关,霍家两位少爷在门口对视一阵,于沉默里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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