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失踪专案组》慕辰惜

60、第五十八章

　　与熠岚吃完早饭，詹少将她送到了市局门口。关熠岚前脚刚下悍马，后脚便被耗子嘀——的一声，招上了SUV。

　　“什么情况？”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小耗子发动引擎，“你和詹少，什么情况啊？”

　　“只是顺路送我上班而已。”

　　“顺哪门子的路啊？他早上要去的可是中礼堂。”舒皓见熠岚撇过头去，一本正经问道，“你俩不会吧。”

　　“你还审起我来了。”对上耗子的视线，熠岚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你呢？被詹少点通之后，确定梁璐心意了吗？”

　　“哟，转移话题了，看来你俩真有事。”小耗子本想一路插科打诨到底，可料熠岚却像是知道此行有特别目的似的，不等他叨叨完，便打断了他：“说吧，俞局又给你指派什么任务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呐，”车子拐了一个弯，上了高架，舒皓将怀里的i pad递给熠岚：“由于彭氏姐妹被害案再现‘记忆宫殿’，俞是已经向上级申请了。想要借机重组‘记忆宫殿系列案件’专案组。你现在看的这个外国老头名叫莫里克。是老俞请过来，参加我们专案组总结会的。”

　　——莫里克，56岁，中英混血，拥有美国斯坦福大学犯罪心理学博士、硕士双学位。他擅长揣摩人心，与威尔曼一道，被称为FBI的“破案双雄”。

　　“威尔曼？他不是詹少的师傅吗？”滑动平板上的照片，熠岚的眸光从莫里克身上移开，转投到威尔曼身上。

　　“是啊，你听说过318华盛顿枪击案吗？”

　　“当然，震惊一时啊。怎么？这案子是威尔曼破的？”

　　“不对，”耗子摇头，纠正熠岚，“准确的说，是莫教授和威教授一起破的。”

　　一路上查阅着318华盛顿枪击案资料，这是眼下，熠岚能够了解莫里克与威尔曼侦破思路的唯一途径，SUV很快便到了桃花机场。

　　飞机准点降落，可莫教授不知在磨什么洋工，关、舒两人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接上他。

　　莫教授有一头又长又白的头发，刘海一半垂落在额前，另一半被他挂在耳垂上。熠岚倪视他小麦色的皮肤，眼神从他脸上带着的那方方墨镜穿过，转而停在他的穿着上。

　　背带裤，外搭长风衣，黑色手提包，脚着马丁靴。莫里克只带了一个随行小拉箱。若不是熠岚与耗子知道他是来参加“记忆宫殿系列案件”重组专案组总结会议的，恐怕还以为他是来走红毯的。

　　“hi，”出于礼貌，熠岚欲要帮他拉起小拉箱，谁知莫里克却摆了摆手，手指向舒皓：“干体力活，是男人的事。”

　　舒皓：“......”

　　莫教授的中文水平，简直溜到了家。关、舒两人诧异，均朝他微微一笑，不等熠岚开口自我介绍，舒皓抢先道：“莫老师，我们是特殊失踪专案组。我叫舒皓，这位是我的铁磁，她叫熠岚，我们负责的是......”

　　“你是搞技术的吧。”莫里克收回打量在关、舒身上的视线，打断了耗子的话。

　　“你怎么知道？”

　　“你的手啊。”转了转眼珠，老莫伸长手指叩击了几下耗子的腕部，随即又弹了弹他的手指，一旁的熠岚听地清清楚楚，小耗子重重地呲了一下牙。

　　“手麻对不对？这叫Tinel氏试验。”再次打量起眼前两人，莫里克道，“你有很典型的鼠标手，在你们市局，最可能拥有鼠标手的，就是你们技术员啊。另外，老俞在电话里告诉我，来接我的人是个男的。你说这位女警察是你的铁磁，我想你拉她一起过来，恐怕是吃饱了撑的，想要看看，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别生气啊，你这眉头皱地，像我欠你八百万似的。”

　　眼见舒皓微微握起了拳头，熠岚拉了他一把。走在他们身后的老莫追了上来，继续道：“不过老俞派过来接我的人，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有过人之处的。所以，我猜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

　　你的食指上有茧，但手掌却并不粗糙，这说明，在工作中你不会经常使用枪。但你却和你的铁磁一样爱好射击，我说的没错吧。”

　　莫里克说地耗子一愣一愣的，默念着“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不过这有两下子的莫教授走路极慢，熠岚也有意放慢了步伐，似在等他。

　　三人穿过机场航站楼，正准备绕过地铁中转站，前往地下停车场时，莫里克却停下了步子。

　　他老家人对坐地铁有恐惧症，哪怕与地铁沾个边，都不行。

　　舒皓：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关、舒没法子，只能带他绕路去往停车场。

　　火车站与地下车库相通，三人走进熙来人往的火车站。为了缓和方才尴尬的气氛，舒皓主动给老莫充当了一回导游，给他介绍起“中国特色”来。

　　莫里克耳朵听着，视线却穿透墨镜，有意识地到处乱转。能看见这一个场景，对于他来说当属意外。

　　此刻，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右角落的那个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男人腿上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要是在一般人看来，没准认为这两人是父女，但莫里克却老远就嗅到了这男人眼里冒出来的“危险”气息。

　　他三步并作两步，戳了戳舒皓的后背，又朝熠岚使了使眼色，三人朝那对“父女”的方向看去。

　　男人并未留意到眼下正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来，熠岚与舒皓是万万没想到的，眼前的男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开女童的扣子，转而把手伸了进去。

　　男人的动作似乎很熟练，女童的脸上也是习以为常的平静，可此刻，熠岚的脸上却已然是惊怒交加。

　　小耗子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地破解了男人的手机密码。恰在这时，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了有探寻目光正朝自己身上扫来，他抱起女童既要往“厕所”走去，熠岚闻声动静，二话不说，疾步追了上去。

　　男人将女童抗在肩头，飞速地冲出了候车室。舒皓还在候车厅向俞局报告异常情况，熠岚已如飞速的马达，急速朝男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莫里克没有跟上来，熠岚没去在意，她当下的眸光则是死死地盯住眼前跑动的男人。

　　肩上还抗着个小孩，男人跑得并不快，但仍旧七拐八绕地蹿上了天桥。熠岚穷追不舍，深怕猥亵男一着急，就要把女童扔下桥去。

　　事不宜迟，她猛吸一口气，奋力提速，追上了那男人的脚步：“站住，跟我走一趟！”

　　“你谁啊，多管闲事的老鼠！”

　　熠岚不再二话，伸手插进口袋，亮出了证件：“瞧见没有？我是警察。现在，我正式以猥亵女童的罪名逮捕你归案，并对你进行讯问与调查。”

　　无管男人在身后的吱哇乱叫，熠岚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臂——“警察就能随便抓人了吗？我们是父女！你不能抓我们！

　　“来人啊！我们是父女，警察乱抓人啦.....”

　　“有你这么当爸的吗？你再逼逼叨，我就把刚才候车大厅的监控拉出来，甩在你的脸上！”熠岚一手牵起女童，另一手紧拽男人。她下手很重，眼前的男人吃了痛，乖乖地闭了嘴。

　　待三人回到停车场后，舒皓叫的支援警车已经到了。

　　接过熠岚手中的女童，舒皓押着男人，一道上了支援警车。熠岚朝车里的警察挥了挥手，目送车子远去后，她开始环顾四周，搜寻起莫里克的身影来。

　　此刻的莫老头，两手各抓一支冰激凌，一只手往嘴里送去，另一手腾在半空中。小拉箱放在车前，他把手机塞在背带裤的口袋里，公放起了乡村音乐。此人背靠车门，朝不远处，正在找他的熠岚吹了一记口哨。

　　熠岚：嘿，敢情这莫教授是过来旅游的吗？

　　“看来你们华人的女警察，可真是缺乏锻炼，你跑得真慢，冰激凌都快化了。我说警官，你知道一支冰激凌融化需要多少时间吗？我说......”

　　“说我跑得慢，你怎么不追？”接过冰激凌，熠岚就地朝莫老头翻了一个白眼眼，莫里克反应灵敏，撩头发的手忽而松了下来，立马横了熠岚一眼，怪嗔地回了一句：“我可是个‘跑步废’！怎么，你们俞局没给你看我的简历啊？”

　　他说完，还吧唧了一下嘴，继而重新打量起熠岚来。

　　在熠岚心中，莫里克可是个奇怪的老头！

　　这不，一回到市局，直接带老莫去见俞局的她自是不会料到，还没聊上几句，这个古怪的老头却提出要倒时差。于是乎，不得以，“记忆宫殿系列案件”总结性会议的时间，只得定在了这天下午三点。

　　就在陈力带莫里克去往酒店休息的路途中，特殊失踪专案组审讯室里，熠岚与梁璐正对“猥亵女童”的案犯进行讯问。

　　坐在审讯椅上，周大海眼神一直转个不停，他时而盯着面前的两位女警察笑，时而又望向玻璃窗外的女童。

　　眼下的小耗子，剥开一颗奶糖，塞到女童的嘴中，还不时扮鬼脸，逗得小女孩终有了笑意。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周大海登记的户籍资料，舒皓望了一眼屏幕，随即又摇了摇头。

　　“岚哥，璐儿，我查了周大海的资料，他是个单身汉，也没有离异史。女童的资料查不到。很有可能，她是个走失的孩子，很奇怪，她没有上户口。另外，我还查了周大海的短信记录，不排除他是个人贩子。”

　　蓝牙耳塞里传来了舒皓的声音，熠岚一边听着，一边问向面前的男人：“周大海，男，33岁，家住新河街8号。没有结婚史，你刚刚口口声声说，这女童是你的女儿，请问......”

　　“是养女，我有爱心，不行吗？”熠岚的话还没问出口，周大海就急了。

　　关熠岚：“可是据今日早上的火车站候车室的监控显示，你可并不在尽一个养父的责任！你的手机通讯信息也出卖了你们的关系。你—— 是个人贩子！”

　　“嘛玩意？我是人贩子？你大爷的，说话干净点！”听及此，周大海怒了，见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梁璐冲其喊了一句：“她说话不干净？难道你做的事情就干净吗？”

　　“警察同志，她是个弃婴，我是在五和医院门口捡到她的。”周大海稳了稳情绪，又瞟了一眼隔离玻璃外的可人儿，舔了舔嘴唇后，才继续道，“我时常会去医院门口或者垃圾箱的附近看看有没有弃婴。小樱花，已经是我收养的第五个孩子了。”

　　听到这番回答，梁璐的脸上浮过惊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方才的厉色：“那剩下的四个孩子呢？你都把她们卖到哪儿了？”

　　“这怎么能是卖呢？这个叫做‘人生选择’。”周大海不由得吞咽一下口水，转而目盛春光地看向关熠岚，“美女警察，你也是女人，你难道还不了解吗？这些孩子因为有着‘重男轻女’的父母，刚出生就惨遭抛弃，我在做什么？我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

　　周大海视线飘转，随即努了努嘴，继续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明明有生育能力，却不好好珍惜。可还有一些人，苦苦追求着生育能力，上天却不给她们机会。而我，做的就是平衡这层关系的人，这叫什么来着......”

　　周大海结巴了半天，也想不出半个合适的成语来。关熠岚就着空隙，适时地开了口：“这么说，你还是做好事了？”

　　“那可不，我这好事大了去了。”周大海乐了，扬了扬眉，“哎，你们警察也看新闻的吧？就前几天啊，市医院不是有闹产妇跳楼的事情吗？网上叽叽喳喳的讨论一大片，说什么肚子里怀的是女孩，而婆家要生二胎，没给在剖腹同意手术单上签字，硬是给人孕妇逼地都跳楼了，我说......”

　　“我说周大海，请你不要转移注意力，”关熠岚敲了敲桌子，耳塞那头的舒皓知其意，立马调出来火车站的监控，投于审讯室的大屏中。

　　关熠岚：“你好好看看，你的手在干什么？”

　　“干什么啊，这是父爱的一种表达啊。”

　　“你说什么？”梁璐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犯的哪门子法？”

　　梁璐怒斥：“猥亵女童罪和拐卖儿童罪。”

　　“什么？我刚刚没有解释清楚吗？这不是拐卖，还有啊，她要是不愿意的话，怎么不反抗？”

　　周大海的这句话，让熠岚与梁璐，包括此刻坐在审讯室外的耗子，都惊讶地张开了嘴。在闭合嘴巴之前，熠岚狠狠地皱了一下眉，投以周大海一个厌恶的笑。

　　关熠岚紧皱眉头，提高音量：“她才七岁啊，周大海，你是畜生！”

　　“七岁怎么了？三岁看大七岁就看老了！再说没有我，她早就冻死了。”

　　“你......”

　　从张美芬的身世背景到彭氏两姐妹的生活轨迹，从佟家两兄弟不惜为了争夺权位的花钱买“儿”，到时今周大海的变态罪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重男轻女”已经根深蒂固地扎进了国人的心里。

　　自乾隆年间就有《与夏彝重书》这样描述道：“所有妯娌姑嫜，凡属女流，恇怯者亦十而□□，惟稳婆实左右其间。”真所谓“杀”的女婴越多越多了，“稳婆”们才会越来越麻木。

　　穷人要生儿子，他可挣钱，可当家，可顶天立地。富人也想生儿子，他要继业，他得传宗，他必须独当一面。

　　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不息不灭，未见尽头。

　　审讯完周大海，关熠岚与梁璐各有所思，这两位女警察从审讯室里出来后，对望一眼，沉默良久，谁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