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并州宝刀 ...
-
韩卓跨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柄乌黑锃亮的短剑细细摩挲,剑身隐隐透出涟漪一般繁复的花纹。
步六孤双手捧着木盒,跪坐在韩卓脚边。
韩卓脸上透出一丝微凉的笑意:
“的确是把好刀。”
步六孤跟随他身边多年,多少看得出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主人,那并州小儿向来与我们不对付,如今归顺了王城里那个,送一把刀子来算是什么意思?”
并州富庶,一直防着韩卓,兼又眼馋强大的凉州黑骑,双方向来不对付。
韩卓放下刀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步六孤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就见一身素衣的魏修从远处缓步走来,不似王城里锦衣华服的盛装,宽松轻薄的长衫却将少年的身形衬得更加柔韧精致。
不过片刻,魏修就站在韩卓面前,垂着眼帘:“大人有何事?”
说话间,领口无意露出一段脖颈,白得发亮。
韩卓仿佛什么也没看到,敲了敲桌案,示意魏修走上前。
魏修脚下顿了顿,缓缓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韩卓一把拽住。
他心中一慌,本以为对方要当着步六孤等人的面做些什么,却没想自己只是被规规矩矩拉着坐在了一案之隔的坐席上。
韩卓面无表情地端起杯盏:
“大司马知道殿下在臣这里,并州牧想要请太子去他那。”
正在收拾短刀的步六孤动作一顿。
韩卓看了他一眼,道:“去叫人过来。”
言语之间,全无过问魏修的意思,任由他如同个物件一般站在旁。
步六孤将装着短刀的木盒放在案桌上垂首退了出去。
魏修低头看着脚尖,极力克制下去恐惧又重新泛滥上来——
这段时间无端被韩卓晾在一旁他本就已经心生不安,而韩卓的话终于让他的不安悬到了最高处。
并州牧。
前世他被赶出凉州之后就是被并州牧带走的。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并州牧内心对玄鸟魏氏有多深的仇怨,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依仗。
魏修投靠并州牧,并州牧却以他为借口进犯雍州边境,接连屠杀五座没有防备的城池。
并州牧是一个疯子,做事毫无常理,只为杀人而杀人,天下人却将五座城池的血债都算在了被当做借口的魏修身上。
若是并州牧真把魏修当做借口好好供着也就罢了,他白天把魏修架在军队的最前端当做旗帜,晚上又把人吊起来,用尽手段折磨他,逼他辱骂魏氏先祖。
不管魏修是骂得好还是不好,并州牧都将他折磨得乐此不彼,反正,他的目的也就是要姓魏的难受而已。
如果可以,他宁愿被韩卓一刀杀死,也不想像上辈子一样落到并州牧手里。
就在魏修如坐针毡的时候,一个文士模样的男人跟在步六孤身后走了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凉州牧。”
韩卓侧头仿佛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似是而非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那文士看看韩卓,又看看仿若傀儡一般的魏修,卑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帛书:
“我家主上,愿以三座城池换取殿下前往并州。”
步六孤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帛书,横眉怒目道:“三座城池,小太子在你们那儿就值这点儿?”
说着,他拉开帛书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花样,才恭恭敬敬递给韩卓。
韩卓只垂眸瞥了一眼。
“殿下,你的意思如何?”
魏修抬起头木木地看了韩卓一眼。
帛书连带着盒里的短刀被推到他面前。
文士非常清楚真正做主的人是谁,因而一点儿也不在乎魏修的反应,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对方坐地起价的准备。
如果真正十七八岁的魏修,此刻或许会将案桌上的短刀和帛书砸在地上,抽出佩剑发怒,然而此刻的魏修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
他双手捧起木盒和帛书,垂着眼帘,仿佛一个乖顺的少年那样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并州文士面前。
文士以为,这就是韩卓的答复,脸上已然露出欣喜的神色,然而下一刻,那面容便凝固了——
木盒与帛书摔落在地上,魏修手里拿着那柄韩卓称赞的宝刀,反手割断了并州文士的咽喉。
他的举动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文士捂住自己被割破的喉咙时还没明白是怎么了。
被鲜血溅了满身的魏修转过头,看向上方的韩卓——
他害怕他,更渴望成为他。
步六孤看着魏修手持兵刃的样子,下意识挡在韩卓身前,右手摸向刀柄。
韩卓推开步六孤,一步一步朝魏修走来。
并州文士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垂死挣扎着伸手拦住韩卓的鞋履。
韩卓看也没看他一眼,一脚踩断了想要拦住自己的那只手腕骨。
粘稠的血从脸上滚落下来,令魏修忍不住眨了眨眼。
当韩卓停下脚步,魏修须得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大人……”魏修拿着刀子,沾满了鲜血的身躯颤抖得仿佛刚刚破壳的雏鸟,“不要放弃我……”
韩卓冷眼看着他,却只是淡淡道:
“殿下一出手就斩杀了并州遣使一团三人,这恐怕要给并州牧好一个交代才行。”
“咣当”一声,魏修丢下手里的刀子,来到韩卓面前:
“求大人留下魏修!”
韩卓看着他,缓缓伸出手。
魏修下意识一闪,却随即反应过来,强忍耐住,任由对方的手掌落在他纤细的脖颈上缓缓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