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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吉日机锋 ...

  •   东方教主将要册封曲红萦为日月神教小仙姑的消息早三个月就传遍了江湖。但少有人知道,册封大典挑在端阳前日,是因为那日便是彤娘九岁生辰。

      据说教主和杨总管本欲就在成德殿中召告麾下英贤,却叫那小丫头好一通撒娇卖痴,将典礼举行之地定在了黑木崖后临江的空地上——正是从前先教主罹难后,册封圣姑之地。

      就好似这样便能洗去她老子的恶名似的。黑木崖上擂鼓正酣,底下列位香主堂主里头却有一小撮人面无好色,十分扫兴。

      其实近段时间以来,曲小仙姑在教中的名声已比从前好了不少,但受生父曲洋牵累,仍远不足以服众。

      尤其是几个不服新主的老顽固,本事未必有几分,骨头却颇硬,平素多赖先教主视若亲弟的左使向问天手下容情,还总对人家代教主执刀,清理身怀异心之人指指点点。

      彤娘向来是拿这帮人当笑话看的,心底倒也清楚,今日小到眼前教众,大到整个江湖武林,大多数人恐怕也只当自己这个“仙姑”是个笑话。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她这些年百般费心,只想要东方姨姨爱重,才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在黑木崖上又或是整个江湖里头八面威风。

      彤娘正漫不经心地想着,耳后便传来东方不败温和慈爱的声音:“萦萦,来,姨姨帮你把这个系上。”较寻常女子还有些低沉,但已与她从前最后所闻一般无二了。

      小丫头顿时精神一振,虽未回头,墨画似的眉眼却已团起些年画娃娃般的喜气来。

      而底下教众们这才发现,圣姑曾坐过的那张宝座上,除了打直身子也没有一半椅背高的小仙姑,不知何时又飘来一朵鲜艳夺目的红云,亲昵地将那小丫头半裹了,却正是他们那位霸道阴狠,近来却愈发深居简出的神教之首——东方不败。

      “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东方教主,仁义英明,红萦仙姑,福寿绵绵……”

      不知道是哪个带头跪下,排练了许久歌功颂德的说辞立即山呼海啸般向首座上的一大一小涌去——或因今日是册封仙姑的大日子,竟还添了两句,将她也哄了进去,约莫又是姨父的主意。

      “好啦,我想今日就是你生辰,索性提前打了络子,不过里面先装了红鸡蛋,你睡前记得剥来吃了。”

      东方不败早听惯了众人胡吹法螺,此刻也不理会,只垂着眉眼,一面为怀里的小丫头颈间系挂绳,一面温言絮叨。

      “这络子我打得大了些,待明早换了鸭蛋也装得下。下头纸包是空的,回头你自己配些驱虫的药粉填上——也匀些给我,正好我前些日子新绣了个香囊还没送莲弟,他功夫不济,又不通医理,是要咱们费心些。”

      彤娘自然乖巧应了,微微抬头,便感到东方姨姨微凉的指腹似不经意般缓缓擦过自己颈侧。

      有点痒呀。她想,却刻意不避,只撒娇似的轻笑了两声。待东方不败收手,才捞起沉沉坠在胸前的络子打量。

      却见它与寻常的端午络子不同,虽也是许多细线编成一股,却未分五彩,整个络子都是鲜血样腻人的红。幸而收尾处缀了个浅黄的三角纸包,有些像道门的符咒,算稍添了些清新之意。

      彤娘指尖拨了拨红络子,心中有所预感,猛一回首:大红外罩,灿金垂缨,还有两根简朴长簪挽就似蛇而非的高髻与眼上轻擦入眉的秾丽斜红……

      映在她眼帘当中的东方姨姨,赫然已是她从前记忆中那副风流动人的女儿家梳妆了。

      但此世,东方姨姨还是头一回在人前作这般妆扮呢。竟特意选在我册封典礼上——可真叫人欢喜!

      底下好像有许多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几个胆儿肥的正高声作色,杨莲亭最听不得旁人说教主不是,当即声色俱厉与底下人吵作一团……

      但彤娘心中已吃醉了酒,正有十二分熏然,些许聒噪,一概未听进耳里。

      “姨姨今日真好看!只是头上还素了些……今儿也算是咱们神教的大日子,您可不能少了威风。”

      她早就笑眼弯弯,细细端详了东方姨姨两眼,忽而从袖里摸出一支造做工精巧的繁叶金钿来。

      “红萦前些时候融了不少金锭子来玩,属它最好看。可惜还是贪心,做得繁杂了些,我自个儿试了试,怎么都不对,又不舍得融了重做,便一直收在身上,原指望过了及笄再用——如今看来,合该衬姨姨这样的美人儿才是。”

      彤娘说着,稍一抬手,那长簇金叶便颤巍巍地蜿蜒上东方姨姨一侧发鬓——近看是叶脉参差,华贵而不失雅致,远看却好似金龙盘踞,衬着东方姨姨浓墨似的的高髻与这一身榴花般的火红,果真是十足的威风夺目。

      如此精巧合衬,哪里会是什么玩闹自娱之作……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费了多少心思才学成这般手艺,又在袖里揣了几日才终于寻得这么个大好机会送出手去。

      东方不败熟稔地亲了亲她,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明镜似的,眼底不觉暂散了戾气,氤氲起几许柔情。

      彤娘心中满足,便想起先前那几个扫兴的家伙来。

      却见她自东方教主怀里直起身来,与她一般晶亮的眼眸却瞧也不瞧底下正叫嚣不休的人,反而直勾勾地落在人群前排的右使向问天脸上。

      “向叔叔,爹爹那时候胜了你,又一走了之,却留您一个顶着大家伙儿口舌为神教操劳,实在很对不起——可今日毕竟是红萦的大日子,若非要见血,却不太好,是不是?”

      小丫头的嗓音稚嫩甜蜜,又这般轻声慢语,眼里甚至当真含了歉意——若不细想,还真十分秀雅斯文。

      可底下教众们乍闻此语,却只觉得背后生汗。那底下叫嚣之人,一时更是哑了嗓子,只道小仙姑常与教主亲近,也被带得愈发妖异怕人起来。

      这却是她仿了另一位东方教主的做派,虽只得三四分精髓,吓唬吓唬底下这帮蠢货却也足够。

      不过,可别叫姨姨多心才是。彤娘神色不动,却偷偷在袖子底下捏了捏东方不败手指——这是这一世以来,她们娘俩唱双簧时常用的把戏。

      说来,虽都是东方教主,这面的杨莲亭还半点无男子气概,平日里姨姨总要一面哄他,一面打理教务,彤娘却晓得,正抱着自己这位,更有一颗娇柔易碎的女儿心。

      而她的心上人么……

      “我东方不败天下第一,杀个人,何必偷偷摸摸呢。”那人将死之际仍说得出这话,便是当真厌了教中俗务,只愿共人闺中取乐消磨良辰,又哪里当真就丢了豪杰心气。

      也难怪,我如今看姨父对姨姨大呼小叫地使性子心中已不生气,却每每想起那位在他莲弟跟前做足了妾妇姿态的模样就暗暗恨得咬牙切齿。

      慕其风姿而心生妒恨固为其一,怕也有怜其不争之故——分明当世人杰,便是要将此身托付须眉,也该觅个真心诚意的有情郎君才是,怎就为了个贪花好色的小人枉送性命!

      倘若,倘若您偏喜欢画地为牢,这回倒不如叫我来作这手中笔墨——红萦虽非须眉,作不得那良人,作女儿家却最有心得,便是只与您作个入梦的宝鉴也很不错。

      彤娘想了许多,场中情势却只一瞬。

      就见杨莲亭从旁瞄着东方姨姨神色,显然已跃跃欲试。向问天忙黑着脸呵斥那几人退下,自己却也皱巴着脸,不肯正眼看东方教主如今模样。

      而彤娘瞧着他,便想起昔年自己还跟着任家姐姐玩耍时,这位向右使待自己不冷不热的模样——却是他素来与任教主亲厚,看不起她这冤孽的出身,又不愿与稚子计较。

      倒也,算是条好汉……

      当然,她还晓得,向问天从前与东方姨姨有过大恩,姨姨初登教主之位时,也多赖他襄助。其人性情豪迈果决又素会变通,从前任我行在位时,更如亲兄弟般待他,原是神教上下最趁手的刀。

      从前他比武输了曲洋,才与左使之位失之交臂。而先教主任我行蒙难,曲洋又含冤出走后,东方姨姨作为从前的右使代行教主之责,便也顺势将他拔擢至右使之位。论权势地位,于整个神教当中,也只在教主一人之下。

      可惜这人最看不惯男儿涂脂抹粉,从前姨姨稍改衣装他便有种种不满,今日见姨姨这般,想是要彻底离心了。

      只是离心倒也没什么,毕竟姨姨这两年武艺愈发精深,姨父学着打理教务也渐渐有了些心得——只靠下头这帮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怕他会翻起什么浪来。

      就怕日后,他还是将任我行那独夫从西湖牢底救了出去……

      彤娘脑海里久违地划过前次姨姨临去时的情景,瞧向问天的眼光便愈发不善。

      反倒是东方不败,一面用目光制止了杨莲亭这冤家,一面安抚似的轻轻拍打她两下,气定神闲地睨着场下人群。

      是了,东方姨姨虽是头回在人前堂堂正正扮作女儿家模样,些许风言风语却是早听惯了的。而向问天虽放纵手下,倒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全不留颜面,更没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教主斥出“不男不女的妖魔”之类的诛心之言。

      许是我从前曾窥得东方姨姨垂泪,心下惊骇,这些年来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罢了。

      彤娘想到此处,心底一直紧绷的那根弦蓦地松了。恰好杨莲亭不甘没处撒火,硬是不咸不淡地刺了向问天两句。她也由着性子帮腔,一时整个人都从里到外地欢喜活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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