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娃娃亲》蓝桥遗梦

18、翻墙头的都统

　　苏灵筠想起明日要给学生们讲关于梅花的诗词，便想着后花园那边的梅花若是开了，便摘几支带去学堂。

　　正是月圆之夜，花园里不用打灯笼也看得十分清楚。琉璃拿了个小花篮，跟在苏灵筠的后面。那几株梅树，还是母亲在世时栽种的，如今也成了庭院里的一处风景。天气冷了，婆子丫鬟们没事了都躲进屋里取暖。

　　苏灵筠披着貂皮大衣，大衣上有帽子，遮住了风寒。琉璃将手拢进棉衣袖子里，边走边絮叨着讲最近听来的有趣的事。正讲在兴头上，忽见一道黑影从墙外跃了进来，扑通一声，落了地。

　　苏灵筠吓了一跳，琉璃惊吓住，魂儿都飞了。待反应过来，刚要惊叫出声时，便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身材颀长的男人，踏着月光而来，琉璃惊讶道：“都统大人，你你怎么翻墙进来了？”

　　宋唯希拍拍大衣上的草屑，走到她们身边，道：“琉璃你先下去吧，我同你家小姐说会儿话。”

　　琉璃点点头，又不放心，怕被人发现了，踌躇道：“外面冷，不如回屋里去吧。”在这外面待久了，万一有人出来，看见了怎么办。

　　苏灵筠点点头，虽然宋唯希小时候常常爬树翻墙，但成年后从未如此过。他刚才那一跃，确实吓到她了，同时心头又是一暖。成熟稳重的宋唯希，之所以会翻墙，还不是为了她？

　　进到房间，琉璃沏好茶，自觉地帮他们把门关好，守在外面的偏房里。

　　宋唯希的长靴上，沾了点草屑，苏灵筠蹲下身，帮他擦了擦。宋唯希本想阻止，但看到她蹲在脚边温顺的模样，心中一悸，垂在她肩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苏灵筠站起身，将脏掉的帕子丢在一旁，问他：“多大年纪了还翻墙？也不怕摔着。”

　　宋唯希笑：“这墙于我不算难事，倒是你闭门不出，我若不翻进来见一见，还以为你在呕我气呢。”

　　苏灵筠笑：“我为何和你怄气？”

　　宋唯希道：“你不为你父亲为难于我？”

　　苏灵筠摇头：“你是都统大人，小女子哪敢得罪？巴结着还来不及呢。”

　　宋唯希挑眉：“哦？我怎未见你巴结过我？倒是常常见你冷落着我，一言不合就扭头走人。你但凡说一句软话，我的日子便好过许多了。”

　　苏灵筠偏头：“都统今日翻墙，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唯希摇头：“哪敢？前几日得罪了世叔，忙着赔不是还无法让世叔释怀呢，哪敢再得罪你？”

　　苏灵筠轻哼：“你的意思是我爹不通情理喽？”

　　宋唯希闻言，失笑：“合着你心里对我也是有怨的？你要知道，为官之道，立场不同，若是一味地顾念情义，他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灵筠脸色微冷：“什么意思？你抓人是有原因的对不对？爹做什么了？”

　　宋唯希摇头：“都说了是误会一场，你不要再过问了。女孩子就应该做些女孩子的事，我倒希望你能永远不谙世事。”

　　苏灵筠冷声道：“一辈子不谙世事的是傻瓜。”

　　宋唯希笑：“你若能做个傻瓜也不错，横竖我养着你。”

　　苏灵筠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恼道：“你你胡说什么。”

　　宋唯希起身，走近她，站在灯光下，低语：“再等我半年。”

　　苏灵筠脸颊发烫，眼眶微红：“等你做什么。”

　　宋唯希笑：“你说呢？”

　　苏灵筠别开脸，恼道：“你若不告诉我实情，什么都别想。”

　　宋唯希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盯着她避开的眉睫，沉声道：“你想听什么？若是你父亲与我站在不同的立场了，你作何选择？”

　　“我自是选择父亲。”虽然她不喜欢父亲的唠叨，可他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也是最包容她迁就她的男人。

　　宋唯希怔怔点头：“很好，我已猜到，我于你而言，没那么重要。不过没关系，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但我还是希望你劝劝世叔，苏家家大业大，莫要为了未知的前途，而倾其所有。”

　　“你什么意思？父亲做什么了吗？”苏灵筠焦急的问道。

　　宋唯希道：“有人告诉我，赵辰东实际上是军火商人。”

　　苏灵筠一愣：“可有证据？”

　　宋唯希道：“既然是传言，尚无证据。不过，并非所有的消息都是空穴来风，那晚我之所以劫了你家的船，是因为船上运的并非木材和布匹，而是枪支弹药。”

　　苏灵筠摇头：“不可能，父亲从不和军火打交道，他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宋唯希道：“我也相信世叔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可是赵辰东呢？他的舅舅可是革命军的中将，难保他不是其中的一员？”

　　苏灵筠摇头：“乱世中各种势力都有，有些父兄亲眷，还各为其主，势不两立呢。他舅舅虽如此，他未必也是。”

　　宋唯希冷眸：“你居然会向着他说话。”

　　苏灵筠道：“即便是革命军又如何，他们纪律严明，又不伤害百姓。东夷入侵，你们不应该同他们一样，把精力用在对付外强上吗？都是华夏人，何苦在外敌当道时，自相残杀？”

　　宋唯希冷笑：“你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史上任何一次朝代更替，都是血腥残酷的，各为其主，哪还顾念骨肉亲情？打天下的过程中仁慈不得，否则身后的将士都会因为统帅的心软与犹豫，而失了辛苦打下的江山，甚至失了性命。”

　　苏灵筠摇头：“都是欲念驱使罢了。”她不懂天下纷争，只知道华夏国土正惨遭敌人的蹂躏，他们若再不团结起来，他们的国将更加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宋唯希沉默，他不该和苏灵筠为了这些事据理力争的。她一个女孩家，懂什么呢？许是读书时，听了不该听的，才让她一时说错了话。此时，他倒希望她能像二姐那样，每日里打牌逛街，安于享乐，那样他便轻松了。

　　“对不起，我们不谈这些。”宋唯希叹气，他何尝向人道过歉？可是苏灵筠，他了解，她性子倔强，他若不主动示好，她定要冷落他几日的。

　　苏灵筠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了，连在学校里听来的话都脱口而出了。那些话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包括父亲。如今情急之下，说与宋唯希，他本是都统，最忌讳那三个字，她却不管不顾为之与他理论，想必他心里也十分不快吧。

　　“我也有错。”她不该冲动，应该忍一忍的。

　　宋唯希笑笑：“若是我们一直这般，就好了。”

　　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转眼一句对不起，便烟消云散。若是每一次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多好啊。

　　时间不早了，都统府的车在巷子里停的时间久了也不好。宋唯希想抱一抱苏灵筠，可是她不若从前那般好亲近了。每次他靠近，她便下意识的躲开，弄得他倒有些小心翼翼，不敢造次了。

　　“你若不想去都统府，就去我的别院，我多半会在那里。”

　　苏灵筠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万不能再随意的去了。他的话有别的意思，她听了出来。虽然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是若私下里逾越了，她是不能接受的。他在樊城举足轻重，私生活更是备受关注，而父亲在樊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断不能让苏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她点头应他，无非是不想他再过多纠缠。她了解他，若是她不同意，他定会放在心里，抑郁几天。许是哪天想不开，又翻墙进来找她理论，她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宋唯希身手好，又年轻，翻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当着属下的面，面子上稍微有些不光彩。好在林副官是个称职的，无论他如何，皆是面不改色。

　　回去后，被姚氏叫了去。姚氏问他：“可是去苏府赔不是了？”

　　宋唯希一怔，笑道：“母亲这又是听谁嚼舌根了？”

　　姚氏轻哼：“你别管我听谁说的，这次苏振山给你脸色了？”

　　宋唯希道：“怎么会，好着呢。”

　　姚氏点头：“想来也是，苏振山是个知分寸的，只是为何他要与外人一道为难你？”

　　宋唯希道：“他也是一时被骗了。”

　　姚氏笑：“他呀，纵横商海这么多年，居然会栽了跟头，也是可笑。”

　　宋唯希没说话，姚氏又问：“灵筠那丫头好吗？听说做了教书先生？要我说啊，女孩子何苦抛头露面，当个深闺中的大家小姐，吟诗作画权当消遣罢了。”

　　宋唯希笑：“那三姐整日里出门做生意，母亲怎么不管一管？”

　　姚氏皱眉：“若是管的了早就管了，都是你父亲惯的，女孩不若女孩样。倒是灵筠，乖巧听话惹人爱，可别学了你三姐在外面疯。”

　　宋唯希想到苏灵筠那性子，在长辈面前扮乖巧，骨子里却是个叛逆的主儿，不知道将来她和母亲能不能一块相处。

　　“对了，小悦在你那里怎么样，可还习惯？”

　　想起殷悦，宋唯希道：“挺好的，做事踏实认真，和同事相处也融洽。”

　　姚氏点头：“那就好，小悦那丫头性格好，温顺听话，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举手投足间都是好模样。”

　　宋唯希摇头，心想：这就不嫌弃女孩抛头露面了？刚刚数落三姐时可是说了不少反对的话。

　　姚氏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小悦不一样，她在都统府做事，说出去多体面？又在你手底下办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多少有才能的姑娘想进还进不来呢。”

　　宋唯希笑道：“母亲说的是，您儿子手底下的职位都是香饽饽，并非有才能便能胜任的。”

　　“咦？这是打趣你娘呢？”姚氏笑道。

　　宋唯希道：“儿子哪敢啊。”

　　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宋唯希才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