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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苏白在做梦,梦里有人轻轻吻过她的脸颊,轻地跟鹅毛飘了一下似的,含的是无尽温柔,脚下土地温暖湿润,让人想陷进去打个滚。

      苏白幸福得像是要晕过去,她含着笑睁开眼,吻她的人脸庞冷峻,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笑。

      苏白于是害羞的低下头,然后僵直身子。

      地上全是血,温热温热,潺潺淌过苏白的脚背。

      吻她的人手里拿着刀和枪,刀刃从环着她肩膀的手掌里勾出来,尖儿顶着她颈侧大动脉。

      苏白带着一身冷汗从梦里抽身,瞬间清醒。

      这哪儿?

      ......

      那是一个浑身狼狈的女孩,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勉强能看出点名牌的影子。

      女孩睡着,确切来说是安静的昏迷着。

      面包车一路颠簸,驾驶座上一个眉眼凶狠的中年胖子握着方向盘,副驾驶上一个满面沧桑的女人用力啃着一塑料袋葱油饼,后座两个黑瘦的年轻人盘腿对坐,中间是手脚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苏白。

      面包车飞驰在乡间小道上,城市的灯光已然被抛在这群人身后。

      “别吃了,不怕噎死!”葱油饼的味道充斥着车厢,中年胖子烦躁的捶上方向盘,面包车在夜色里响出一声刺耳的鸣笛。

      女人本来面无表情,看着呆呆愣愣像是个不吭声的,此时却好像是被一句话给救活了过来。她狠狠咬了一口饼,挑衅似的放在嘴里狠狠磨着,一双眼死瞪着胖子。

      “宁二,好好供着你李奶奶!你把人给弄丢的事儿要是漏出去,奶奶就看你怎么收场。”

      坐在后边的俩小年轻安静如鸡,静静蹲在改装的后箱里,一双眼仔细研究着黑漆漆的车厢板,像什么都没听见。

      胖子脸色铁青,面目紧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边的路,在夜色的映照下显得诡异而疯狂。把人弄丢无所谓,但关键是人丢在了警局门口,说不准就要惹麻烦。这一行四人做人命买卖,不是杀人,是买卖。

      拐子,专拐年轻的小女孩,拐到山沟里,大山深处,当媳妇,生孩子,一辈子明媚阳光,就这样葬送。

      今午宁二狗看的人,没看好,给脱手了,眼睁睁看着那女孩跳进警局大门,他急忙开车走了人,赶到集市上和李朝英一行三人碰面。

      李朝英是在集市上的公共卫生间里捡着的苏白,一眼扫过这昏在隔间里的女孩,衣服破烂,昏睡里满脸也是掩不住的惊慌。

      苏白看着漆黑的车厢,心里一瞬间的有些慌,这是被苏景逮着了?

      不过一瞬间她就安静下来,这不可能是苏景干的——瞧这车厢,还有这么大一股子葱油饼味儿,加上这粗暴且毫无技巧的捆扎手法,不可能是苏景身边人的做派。

      苏白一瞬间安了心,打量周边,她嘴角一抽。这是哪位派来的人,弄几个老弱病残来绑她,怕不是智障。

      两个小年轻正呆滞的看着她,苏白赖皮赖脸冲两人笑了一笑。

      小年轻估计是被吓着了,呆呆看着苏白没反应。

      苏白在心里掂量一下,笑着眨眨眼,轻声道:“小兄弟第一次干这活?绑了我是要干什么去?”

      “李李李——李姑婆!她醒了!人醒了!”一个小年轻反应过来,立刻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头撞在车厢上一声闷响。

      苏白冷眼看着,轻轻皱了眉。

      李朝英和宁二狗对峙的气氛瞬间被破坏了个一光二净,车身在黑夜里打了一个旋儿,宁二狗回头狠啐一口:“狗娘养的叫唤什么叫唤!多大点事儿怕成个龟孙样!”

      李朝英向身后瞥一眼,面无表情扭过头,一只手牢牢攥着身侧扶手,仍是恶狠狠啃饼。

      宁二狗看一眼苏白,苏白安生的不得了,乖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便扭过脖子回看前方的路。

      小年轻怯怯地蹲回去,知晓自己方才行事太丢份儿,他便以一种很虚弱的狠恶眼神瞪苏白:“安生些!不然把你卖给六十岁的老光棍!”

      被他威胁的小姑娘笑的很随和,小年轻觉得自己身为拐子的尊严受到了深深的折辱。苏白过一遍这话,哦,人贩子。她收起笑扫一眼小年轻,那孩子眼神缩了缩。可笑,没料到她苏大小姐也会遇见这样事。

      但这样也不错——能无声无息离开京城,那这就是比一切都好的情况。她甚至在心里很感激这群人贩子,太可爱了,这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呀,天知道她昏过去前一刻,有多担心被那些人给‘请客喝茶’。

      自从那群人开始逮着空子就想请她喝茶作客,苏白就料到,这世上最坏的事莫过待在苏景身边。

      如果能选择,她宁愿当初并着钥匙同师兄们一同赴死。

      苏白躺在车厢底,安静地感受来自乡间土路特有的颠簸,车内充满葱油味,一个胖子铁青着脸开车,两个少年在黑夜里半眯着眼呆呆对坐。

      苏白现在心情很好,她抬眼望了望那两个少年。适才有些莽撞的小孩蹲在她右边,耳朵尖泛着红。

      苏白心里边是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不着怎么突然就有些怔愣。她想:看,这少年就是年轻时的胖子司机,就是年轻时的啃油饼的女人。

      如此青涩,像被雨打落的一地幼果,看着生嫩嫩,一眼就能望到散发着霉腐气息的尽头。

      苏白突然觉得很可笑。多少年没明白过来的东西,一瞬间清晰地像烙在心口上。

      她前半生在金字塔尖上俯瞰苍生,冷眼看着这群生活在底层的懵懂少年,市井百姓,见多了丑陋与恶贯满盈。从小只被允许待在最安全,最有保障的圈子里,苏白听说过不少流浪汉的故事,徒步过沙漠,单骑上雪山,结伴游拉萨,吹最烈的风,晒最毒的阳,饮最冰的水。

      风尘仆仆,灰土满面,大部分时间像十几年没洗过澡,那是小苏白心中的无冕之王。

      很多年前,她还不懂事,曾认真地和苏景商量,说我以后要去拉萨流浪,我允许你和我一起。

      苏景笑了笑,她接着过的那个生日,布达拉宫看灵塔,雪山下面开派对,剽野的汉子纵马赛场,豪爽的女郎风情万种。

      苏景陪着,外围被密密麻麻的兵围的特别安全。

      苏白想也许苏景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白天玩的倒也心平气和,当天晚上她郑重地和苏景解释了一遍。

      苏景还是笑,笑的包容又有些无奈,跟看小孩子似的。

      苏白就有点明白了,她道了个晚安便利落滚回自己的房间。她以为苏景和师兄们不一样,可惜是她蠢笨。

      苏景要她做个不知人间烟火不沾阳春水的小千金,那她不仅要做的合格,还要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这是游戏规则。不过当时她刚从金丝笼里飞出去,以为到了一片新天地,欣喜之下,没及时悟出来。

      苏白在回忆里睡过去,又在一阵嘈杂之中醒过来。

      她先前在车上睡得很好——不过是换个更安全的地方歇一歇,暂时避一避那群人和苏景的风头。

      苏白小时候养在山门里足不染尘,上的是私学,连山门都未曾下过。后来被苏景养了,苏景要她能交流,便准她去上学,苏景要她能自保,便请了老师来教武。这一切对苏白来说都是破天荒的事。

      老师是日本有名的武者,不是苏景执教,他舍不得,所以托付给了自己当年在日本的老师。

      这位日本师父很严格,苏白想着自己日后是要去流浪的人,练习就十分认真,这些辛苦最后没伴她一身潇洒的流浪四方,反倒在各方‘围捕’的狼狈中发挥出极大作用。

      “这次的货怎么这么久?天都亮了才送进山?”老人的声音,常年吸烟造成的沙哑在一片嘈杂中却异常清晰。

      “容叔这您还不清楚?!最近戒严呐!为了躲条子咱几个饭都没得吃就赶回来啦!”中年汉子话里几分嗔怪掺着敬重,模糊响在黑暗之中。

      “哼!”有尖锐的女音冷冷啐了一声。

      苏白眼前被覆了一层黑布,扭动被缚住的手腕脚踝,她在心里发笑,有点意思,深山里也不错。她眼里没有界限,做事情大多随心情。

      八.九年前,那位日本习武师父坐在榻榻米上沏茶,苏白在对面看着,一双眼眸清澈见底。

      久久无言。

      茶水浇过杯盏,师父突然叹道:你到底是苏景养出的孩子。

      坐在对面的苏白年方十三,刚放学回来,雪白的连衣裙衣摆上几片暗红,雪地梅花似的,风一吹硬的扎人。

      半个时辰前,她拿着短刀扎进了公园里一个男人的腰,准头很好。短刀雕着古朴的纹路,血顺着纹路流的极快,苏白一脚压着男人,一手给苏景打电话。“我在惊鸿公园松树林里留了个人,你要来看一下吗?”男人在地上微颤着,瞳孔睁的极大,痛楚充斥脑腔,压在他身上的是地狱放出来的恶鬼。

      苏白读书很快,被苏景养时年方九岁,连着跳了几级,当时是十三岁的高一新生。

      苏景来的迅速,他到场后扫一眼地上渗进泥土里的血,男人已经没了动静,苏白在一棵树旁拿着书背单词。

      “你单词背到第几单元了?”苏景站在原地想了想,走上前抱住苏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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