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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皇宫,锦绣殿内。
      莲花香炉散出袅袅香烟,殿内寂静无声,四周帘幕垂落,光线幽暗。

      一宫女慢步走到锦帐旁,抬手轻柔撩开,探进去唤道:“娘娘,胡大人求见。”
      帐内传来一声嘤咛,声音婉转,令人酥骨。
      帐中的女声悠悠地道:“几时了?他在哪儿?”
      “现在是酉时了,胡大人在殿后门外等着。”
      “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殿后的内室走入了一人,正是刑部尚书胡然。
      他步伐缓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总算走到了床榻旁。

      一只素手从帐幔中伸出,牵住男子腰上的玉佩。
      隔着一重帘帐,瑜妃道:“怎么还不进来?”
      胡然握住腰间玉手,手指搓揉把玩,见玉肌生粉,方沉声道:“为何放人?”
      瑜妃轻笑一声:“秦淮?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城门领,缘何让胡大人这般上心?”
      胡然也轻笑一声:“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理由。倒是你,说着帮我,最后却倒了戈。”
      说着,他探手撩帐,看清里面光景,眸光一沉。

      即使未着丝缕,女子面上也并无一丝羞赧。
      她倾侧过头,从旁拿出一个长圆木盒,按下铁扣,打开,一道明黄映入眼帘。
      帐外的人迈步走进,接过一看,神色微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就是你放人的理由?”
      “这么值得的东西,一块玉又算得了什么?”瑜妃道。
      “是什么人给的?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而且是不是真的还尚未可知。”
      “是不知身份的人,不过我已经暗下派人去查了。至于真假,我已经验过,没有错,胡大人也可……再验验。”说话间,素手缓缓拂过那腰带。
      胡然牵了牵嘴角,倾身揽着那纤瘦的腰肢,深嗅那诱人的香泽,嘴唇顺着云鬓慢慢滑下。

      殿外,暮色四合。
      两位宫女垂首立在紧闭的门外,听着殿内的响动,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是满面赤红。

      *
      那块招来祸事的青玉,卫霍没有丢,也没有让秦淮再戴。
      玉实非赝品,事情虽已过去,但因是皇家贵物,也不能随意丢弃或者拿去当了,容易再起事端。
      最后他暂时将玉放入了带锁的柜中,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过了段时日,封赏的诏书下来,卫霍被安了个职位在翰林院,负责修缮史册古籍。
      每日卯正抵达院署,酉时退衙,五日一休,不算繁忙。
      在院中,卫霍跟了位年有五十名叫李镇的老翰林做事,修缮史册古籍说来简单,做起来既考察学问,也考验细心耐心,缺一样都做不好。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史书翻了不少,常有标新立异的想法,对一些人事的认识和看法也与以往不同了。

      这一日傍晚,卫霍将自己的桌案整理好,回头便见李镇还未有收拾东西回家的意思,于是走过去道:“酉时到了,您不回去么?”
      李镇并不抬头,道:“你先回吧,我再看看。”
      卫霍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坐下去,凑上前瞄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是前朝的边角史料集。

      李镇翻过一页,这才抬起眼皮扫他一眼:“怎么,要在这儿陪我?”
      卫霍笑了笑:“没有,只是见前辈看得专注,想着定是有什么看头,瞧瞧。”
      李镇轻笑一声:“看头没有,只是看得人伤心。”
      “伤心?”
      李镇用手敲敲泛黄纸边,抖着胡子道:“前朝姜国姜庆帝不愿打仗,蛮夷扰民,只一味割让城池,国力一衰再衰,想来怎能不让人伤心呢?”
      卫霍默了默,低声道:“确实,一味主和是行不通的。”

      两人都默了片刻,李镇合上书,站起身理好衣袖。
      “也该走了。”
      卫霍:“前辈与我一道走吧。”
      “嗯。”

      他们出了书阁,下了台阶,沿着小径往大门行去。
      出了院门,卫霍与李镇告别,左转没走几步,有人喊住了他。
      “卫翰林,请留步!”
      他回头,一人身着院服急急行来,近了一看,竟然是蒋成。

      自马家随蒋家入京之后,卫霍就只在书院外见过马元和马天一次,而马元甚至还假装不认识他。此时蒋成走来,卫霍恍然间怔了怔。
      蒋成拱手行礼,笑道:“卫翰林可还认得我?”
      卫霍从怔愣中回神,忙回礼道:“自然记得……不知小玉近日可还好?”
      蒋成淡笑道:“嗯,她一切都好,平日也常常念叨着安阳镇的故旧,因此得知你也在这里,还说想见见你。如果没有要事在身,可否到府上一叙?”
      卫霍想了想,颔首道:“好,那就叨扰前辈了。”

      马车上,蒋成道:“我只比你大一岁,算是同辈之人,不必称前辈,就叫蒋兄即可,或者称呼我的字,裕达。”
      卫霍弯唇道:“巧了,我的字里也有一个达字,元达。”
      蒋成笑了笑:“看来我们是真的投缘。”

      蒋府坐北朝南,修建得朴质却又不失大气。
      卫霍随着蒋成迈入主院,进了前厅,很快便有茶水端上。
      卫霍才低头抿了一口,只听门外响起一声“姐夫”,他口下一急,茶水烫了舌尖,手一抖差点将杯掀翻。
      稳住后侧头看去,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进了门。
      卫霍想,两年未见,马天也长了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自己高。

      向蒋成行过礼,马天才注意到有客人,看到卫霍后神色一动,眸光一亮,立刻出声叫道:“卫霍!”
      卫霍便应了声,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么一看,好像是自己高了两指,心中微悦。
      马天看着他惊喜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哦对了,我知道你中了探花,现在和我姐夫一样在翰林院做事,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卫霍瞪大眼,佯怒道:“你这话说的,敢情曾几何时,我不是夫子最得意的学生一样。”
      马天撇撇嘴,小声嘟囔:“明明不是,你那时候常做倒数来着。”

      他话音刚落,蒋成便道:“对客人不得无礼。”
      马天很快正了正神色,道:“是。”
      两人在杏花村中一起长大,玩耍时从没有这些忌讳,卫霍不以为然:“没什么的。”
      蒋成又向马天说:“你唤你姐姐过来吧。”
      “是。”

      又坐了一阵,聊了些闲话,卫霍终于见到了马小玉。
      同乡之人,在异乡见面更会感到亲切,这也是卫霍应邀来这里的缘由之一,他想看看马家姐弟过得如何。至于那马元,倒巴不得见不到才好。

      只是卫霍不曾料到对方已经身怀六甲,见面之后倒是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长高了,马天也是,马小玉也与两年前不同了。
      因怀有身孕,她身材略显丰胰,面上眉眼间也比曾经多了几分熟韵。衣饰比之从前好了百倍,衬得人肌肤白皙,难怪人常说,江无水土养人,最养美人。
      可卫霍不知怎的,心中生出几分惆怅来。大约是因为旧人还是旧人,面是熟的,眼中的光却陌生了。

      有其他客人来府上,蒋成去招待了,前厅内剩下他们同乡的三人。
      马天也显得轻松不少,他似渴了许久,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茶,对卫霍道:“你到京城多久了?”
      “去年过来应考,停滞了一年,也一直留在这儿。”
      马天说:“都到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不来找我玩?我还以为你们都还在安阳呢。”
      在蒋成面前卫霍不会提,但面对马天就坦然许多。

      得知马元曾故作不认识卫霍之事,马天讪然一笑,面有惭愧,轻声说:“我爹确实做得不对,来了京城,他便不愿意再说起过去的事情了,也让我们不要说,他也就这点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卫霍摇摇头,趋炎附势又忘本之人他还真不会往心里放。

      马天又道:“那秦淮哥是不是也在这边?”
      卫霍嘴角噙出一抹笑:“嗯,他中了武探花,被封了城门领。那身劲装十分潇洒,来日带你见见。”
      马天钦佩不已,连声称赞,卫霍的余光却捕捉到一道落在身上的视线。
      这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田埂柳树下的对话,还有那被自己夺去的香囊,心里又不知怎的,生出些不自在的滋味来。

      坐了半个时辰,卫霍起身告辞。
      马家姐弟将他送到门口,马天还邀他常来府上坐,或者去书院找自己玩。
      快走过街角时,卫霍回头一望,马天已经不见人影,可还有一道倩影立在府门口,朝他的方向看着。
      见卫霍朝这边看来,那抹身影又很快消失在了府门后。

      进院子时,天已经黑了。
      秦淮就站在院中,见他回来,上前两步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卫霍唔了一声:“脚走痛了,进去说。”

      洗漱毕,卫霍只着单衣,和秦淮面对面坐着。
      这么对着,觉出几分异样,卫霍又偏过身,用手拨弄腰间的长带:“我去蒋府,见到马小玉和马天了。”
      “嗯,他们过得如何?”
      “挺好,小玉怀了身孕,已经六个月大了,”卫霍说着,瞄了秦淮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继续道,“马天在书院读书,说明年参加科考。”

      简单地叙述完,秦淮也没有多问什么,卫霍踌躇一阵,想说那便睡了,但又犹豫不决。
      烛火摇动,他的心也跟着曳动不已。
      可对面的人一言不发,气氛真真是别扭得很。
      卫霍心中有几分忐忑,也有点郁闷。

      半个月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他半点准备也没有,神思混沌间仓皇地逃回自己的榻上。
      之后秦淮也再没有半点表示,他思绪凌乱,又刚在翰林院走马上任,琐事繁多,也不曾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平日相处,和以前的感受大有不同,弄得他好不自在。

      一片静谧中,秦淮出声道:“该睡了。”
      卫霍原已准备说这句话,可听他一道,心中莫名一沉,反而不想睡了。
      他大起胆子,直勾勾地看过去,直白地问:“那一晚……你做的事,敢做不敢认吗?”
      某人放于桌下的手一紧,下颚绷紧,耳根微微泛红,然后慢慢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敢认。”

      话说开了,卫霍也不压着,又道:“你是什么意思?”
      秦淮哑声叫他:“霍霍……”
      叫得卫霍心中一软,心扑通扑通跳,呼吸几乎停了下来,只看得见那双黑眸中闪烁的光。
      秦淮终于说出了口:“我喜欢你。”

      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除夕的爆竹一般在心口炸开,卫霍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瞬之间飘飘欲仙。
      等神思中的仙台落到平地,卫霍面红耳赤,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蔫儿了。
      他磕磕巴巴地道:“不……不是诓我?”
      “不是。”

      在那双值得信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面庞,卫霍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他红着脸,认真地道:“我也一样。”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秦淮的,只是自那个唐突的吻后才幡然醒悟。
      他们自十岁起开始互相看不对眼,有时甚至势如水火。
      但命运那般奇妙,执无数坎坷成刀,磨去少年人青涩的棱角,又施施然撒粒爱意的种子,日月如梭,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待他走出心中桎梏,便会发觉它已枝繁叶茂。

      戌时已过,凉风钻入窗内,被屏风一挡,识趣地从门缝中溜走了。
      这是自八岁之后两人第一次同床。
      正是江无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薄被被堆在床尾,在漆黑一片中缩成酸溜溜的一团,寂寞得很。

      卫霍枕在秦淮的手臂上,心跳慢慢才平静了些许。
      秦淮用手揽着他的腰,卫霍却知道他没有睡着。同居一室数年,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包括步伐的节奏,包括呼吸的频率。

      秦淮低声道:“睡吧。”
      卫霍嘟囔了一声:“太热了,睡不着。”
      秦淮从床上坐起,拿了蒲扇过来,徐徐的风扇到卫霍的脸上,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说:“骗你的,没那么热。”
      他虽这么说,但秦淮还是扇了一阵才躺下。

      卫霍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结实的肌肉下有力的跳动。
      他知道现在的境况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这样相拥躺在一处是多离经叛道,悖逆世俗之事。
      可卫霍不愿多想,此刻气氛正好,那些多余的杂念都被抛在脑后,什么都不想才是好的。

      两人低声说了阵话,卫霍渐渐困了,声音慢慢低下去。
      秦淮握住他的手,道:“不说了,睡吧。”
      卫霍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入了梦乡。
      他的手被人牵在手中摩挲良久,然后秦淮倾过身,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啄了啄,才闭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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