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ssChara

94、猫眼石项链

　　92.

　　他背着女孩在阴森的树林行走，到处是怪物的低吼和爬行的声音。白色的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但是他每当感觉那触手可及时却又在一晃神间被拉远。女孩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多黑色的“门”被打开，阻拦他的脚步，遮挡他的视线，几次他都差点一脚踏空落入深渊。

　　在无数次尝试之后，他终于成功走出了箱庭。他看着面前可以包囊万物的星空，一时间胸腔的疼痛和闷堵都奇迹般的消失。

　　“凯拉，我们出来了！我们可以……”

　　他突然一懵，转身，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他身后了。她站在不远处的一处石台上，面向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的鬼魂纠缠在她的周身，又像是依赖，离不开她。她回过头，笑起来，那笑容像是了却了所有心愿，毫无遗憾，没有愧疚。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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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拉！”

　　杰森惊呼着醒过来，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头疼，酥麻酥麻地爬上后脑。他大口呼吸着，冷汗涔涔，一时间分不清梦境现实。但当听到脚步声时他霎时警觉，起身召出枪械对准来人的方向。

　　“别再开枪了，你真的会死的。”

　　他看见安妮，骤然放松戒备。安妮走向他，在他床边挥了挥手，然后一张高脚凳兀地出现让她好坐下。这是一间偌大的纯白色的半圆弧型的房间，不像卧房，床或椅子都显得多余又格格不入，四围的墙面上挂着一些风格各异的画作，有两条通向外界的走廊，穹顶是星空。

　　他刚想问话，突然被人用两手捧起脸颊。女人凑近他，一直到两人都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自己。

　　——确认解除生命威胁，所有数值都恢复正常，意识清醒，没有被黑暗侵蚀。除了……她神色一黯。她用尽一切办法去搜查、追捕，她对这颗心脏的跳动声和它蕴藏的力量再熟悉不过。

　　安妮捏起他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扯。

　　“你们俩还真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她眯起眼睛，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说吧，计划多久了？”

　　杰森见人的态度就猜出来，口齿不清地说：“奏效了不是？”

　　安妮松开手，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给人一拳把那副傻笑从他脸上打下来：“是的，激怒我好让我出局，再诱恶魔把它的力量拱手献给你，最后过河拆桥——成果如你所见。”

　　她打了个响指。所有地面、墙壁和画作在两人的视野中变成无色半透明的状态。少年抬起头，惊讶于自己所置身的这座屹立在星空和深渊之间的宏伟宫殿，望不见天顶和底端，无数悬浮的走廊缭绕在各个殿堂之间，连接彼此。他们在这座宫殿中渺小得和穹顶中的某颗星辰无异。

　　“我睡多久了？”杰森回过神问，“凯拉在哪儿？”

　　也不问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女人叹口气：“走吧，她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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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时安妮和杰森陈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他很顺利地把凯拉带出了箱庭，但与此同时身体也支撑不住而陷入昏迷。好在被及时发现接受治疗才续上了一口气。之后她协助重建了凯拉的精神宫殿，恢复了她的记忆和灵魂状态。这期间现实推进了大约两个小时。

　　“凯拉现在在尝试了解外界的情况，”安妮说，“还有等你。”

　　他们走到一条走廊的尽头停下，安妮没有直接打开那扇门，她转过头：“在见她之前我得提醒你两件事。首先，不要再试图使用魔法。凯拉武器库里的铳可以大幅度增幅她的魔法并降低反噬，就算有这样的特性你在开完一枪之后还是受到危及生命的反噬。再有一次那颗恶魔心脏一定会害死你。第二，”

　　她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了三分，弄的杰森也立刻紧张起来。

　　“第二，由于再前一次的箱庭的影响，凯拉的灵魂体一直保持着十年后的形象。她其实因为这个还不太情愿见你。等会儿见到她了你得好好思考该怎么说话。”

　　杰森听得一愣，一时间没能理解对方说的“思考该怎么说话”，安妮也没给他提问的机会，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打开了门。

　　门内的空间比他醒来的那个房间还要空旷两倍，贴墙一圈都是书柜，到处堆砌着或厚重或轻薄的书籍，有几摞像山一样堆到了玻璃穹顶，还有散落得几乎铺满地面的纸张，纸上大多画着乱七八糟的法阵和符文咒语。这里像是电影里会有的那种魔法学院的藏书房。

　　女人背对他们站在房间中央的空地，她翻着书，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回头，说话时的语气有些沮丧：“安妮，我放弃了，我不可能有办法在不让那些亡灵察觉的情况下救下超人。它们太聪明了。不仅……”

　　“凯拉？”

　　对方听见声音停顿然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接着转过身。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模样，银白色长发束起扎在脑后，穿着干净利落，不像是制服，没有万能腰带或是紧身衣，不过靴子、绑腿、短夹克——倒是随处是藏装备和武器的地方。她惊讶地眨了眨那副漂亮的绿色眼睛，看起来丝毫没有预料到会有新的来访者。

　　而杰森也同样有一点点懵。

　　——他从箱庭里带出来的那个哭鼻子的小女孩，会乖乖巧巧地枕着他的肩说要一起回家，转眼就变得高挑漂亮，出门晃一趟说不定能吸引十几个不要命的带着花来敲韦恩宅的大门。杰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了一堆危机感。

　　“杰，呃，嗨。我这样是有原因的……”她被人盯着不由得举止局促起来，边走近边给安妮飞过去一个眼刀，似乎在抱怨人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她。

　　“我和他解释过了。”安妮假装没看见，“我也检查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有点虚弱，但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凯拉松了口气，她站在杰森面前，现在她比少年还要高一些。见人还是懵着没回应，好像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把额前的碎发整了整，“抱歉，让你想到塔利亚了是不是？”

　　“啊？”杰森一愣。

　　“我能理解你，我也不喜欢这张脸。”她轻描淡写地说道，虽然嘴角上扬但看得出失落和无奈，没等人说出解释的话她就转移了话题，“既然你醒了，现在我帮你开道传送门离开这里吧。”

　　少年愣愣地看人转身离开到书堆里去翻找东西，如鲠在喉，他求助地看向安妮，而对方只是叹口气，用口型说“我提醒过你的”。

　　“啊，找到了，可以让你直接去上海的咒文。”凯拉从书堆里拽出一叠遮得有点旧的纸。

　　“上海？我们中国做什么？”

　　安妮说道：“是你去。现在大都会和哥谭都不安全。”

　　杰森一下子从窘迫里脱困，阴沉下眸色戒备地看向两人。

　　“那你们呢？”

　　凯拉没有看他，边翻阅咒文边说，语气理所应当：“我会想办法解决外头占据我身体的那些东西，解决所有问题，然后就去接你回来。”

　　杰森忍耐着开始要冒头的怒意：“你至少不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都做了什么？丧钟，夏洛特，萝丝·斯莱德，还有这个安德琳娜——你又打算一声不吭地让我出局？”

　　“我会和你解释的，直到所有事结束之后。”

　　凯拉走到他面前，碧色的眼睛依旧温温和和的，好像在安抚炸毛的猫。

　　杰森突然想到恶魔和他合作的原因之一，于是争取道：“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你没有办法以这样的灵魂体在外活动，你可以借助我的躯体……”

　　“啊对，我的确是没办法就单凭灵魂体活动。”女人解开夹克的拉链——她上衣胸前有一只红色的蝙蝠——从领口扯出来一条猫眼石项链，“但我之前和一个朋友借了这个，可以用它在现实活动一段时间——足够我解决所有事了。”

　　“可是……”

　　“杰森，你可能没有理解凯拉要把你送离的原因。”安妮突然插话道，她眉头蹙起，厌烦这单方面的争吵般的，“凯拉曾经预见到了你的死，就在接下来的没多久。她和丧钟或我合作是因为我们于她而言是可利用也可弃的棋子。而你是她绝不可能抛舍掉的，你走上棋盘只会成为她被将军的弱点。”

　　“安妮，不用说成那样。”凯拉不轻不重地苛责了一下，然后继续劝说道，“你已经帮到我了，我能离开那个箱庭都归功于你，谢谢你。接下来是应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愤怒，不敢置信，失望，再到无力辩解，放弃。他低垂下头，紧攥的拳最后颓然松开。

　　“我知道了。”

　　“乖。”

　　凯拉笑起来，突然被人拥抱住。她从来没有见人这么主动过，顿时僵住身体。然后她听见少年闷闷地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咬着牙但委委屈屈，好像随时会难过地哭出来。

　　“你答应我过的，要一起回家。你不能食言。”

　　凯拉愣了一下，然后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一定不。”

　　“你以前还说过要一直在一起，虽然那时候你意识不清醒，但你说过。”

　　她被这和表白没两样的话弄得脸红起来：“好。”

　　“我相信你最后一次。我只会相信你这一次了。”

　　“我很有自信……”

　　“你是不是特希望我这么说？”

　　她愣怔住，杰森推开她并且一下子往后撤了好远。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摸胸口，空无一物。那条项链已经落到少年的手里，而他根本没有难过的样子，反倒得意地笑起来。

　　“你，你们这都和谁学的！”凯拉瞬间想到达米安以前也装可爱想骗她回家。哦对，布鲁斯也在刚认识那会儿用过美男计。这一家子怎么回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尽学些歪门邪道，人心冷漠无情，只有迪克格雷森的屁股还有一丝温暖……

　　凯拉还在心里骂人，为刚刚自己的心动不值，安妮已经准备上前夺项链了，但她才走了一步，杰森就举起铳枪对准她。两人都僵直住。

　　他眯起眼睛，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我见识过这个宝贝的威力，说实话，它让我有点爱上用枪了。”

　　“你疯了吗？我说过如果你再开一次开一次枪的话……”

　　“别多说了，他显然清楚这点。”凯拉拦下她，然后看向杰森，她微蹙起眉，“安妮说得其实没错，我和丧钟他们合作都是因为我会可以没有负罪感地把他们抛弃，但你不一样。所以你只要证明你有活下来的能力，你没我想象得那么容易死，我就让你进到我接下来的计划里。”

　　她从武器库拿出一把鸦黑色的匕首，对准对方，一直温柔的眼神突然显出冷意。

　　“我们还从来没有机会公公平平地打一架呢，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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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发誓在刚见到人的时候他绝没有想到塔利亚。她虽然面貌上和那女人很相像，但没有那种冷艳和危险感，不沾染任何杀意和血腥味，她很漂亮，但绝对是不同气质的漂亮。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至少得收回一半的评价了。

　　凯拉的进攻非常快，角度刁钻，毫不留情，也不计后果。她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敌人都更擅长使用匕首，不仅如此，她也更擅长让自己如何成为斩杀的剑而非防御的盾。她的防御和回守动作很少，有时几乎追求高频次的攻击效率而故意让出空隙，而受伤时她就像没有察觉到痛感一般继续起刀攻击。全程她都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如同一个真的要取人性命的刺客。

　　短短两三分钟，杰森就无法不承认自己处于下风的事实。他选择的武器是长棍，但武器库显然不能提供制服，他的腿和手臂上已经被划伤六处。而凯拉现在开始转变进攻方式，更多突刺，对准躯干，以造成致命伤。少年咬牙躲避着对方的刺击。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灵活性上显出优势——他是罗宾，他当然很灵活，但如果比较对象是上一个罗宾的话。凯拉也清楚他的优势，所以她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最快地来消耗他的体力，然后在把他像翅膀残破的蝴蝶一样钉死在标本板上。

　　这样不行。

　　第七道划伤。

　　他将呜咽咽进喉咙，抓住人的一个空隙将她踹飞出去。

　　这样会输。

　　他猛然想起恶魔在还以为他们是好合作搭档时说过一些魔法的使用方法，与此同时响起在脑海里的还有安妮的告诫。

　　凯拉很快重新攻了上来，刀刃和长棍拼在一起。她左手腾空从武器库抓住另外一把匕首，刚想要捅进人的腹部时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晕眩感撞进她的脑子，随即她的两把匕首都被缴械，自己也被一拳打倒在地。她再睁眼时就见到明晃晃的枪口对准她的脑袋。

　　凯拉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瞬间慌了神，杀意褪减了大半：“你用了精神攻击？你还好吗？”

　　杰森气喘吁吁，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开始从心脏一点点蔓延，但这次没有之前开枪那次那么严重。他只是需要一个一秒钟的空隙，不能让他失去战斗能力，不能让他昏过去——他决不能昏过去。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警告自己。他必须证明他有资格加入这场战局。

　　“我赢了。”他咬着牙说，“是我赢了。”

　　凯拉愣了愣。她察觉到对方那颗恶魔心脏在胸腔暴动，但他很好地控制住反噬的伤害，在既没有让自己受伤失势的情况下反将一军。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你这么觉得？”

　　杰森没能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黑色荆棘在瞬间贯穿了他的肩和手掌，将他钉死在墙面上撞出凹陷。他咳出一丝血，手里的枪也被击飞不知到了哪里去。

　　“我管这样才叫赢了。”

　　尖刺在撕裂他的伤口，灼烧他的血管，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住他，让他身体里的恶魔之血恐惧俯首。他视线有一瞬的模糊，看见女人周围站着几个黑色的影子。这时荆棘化作雾气消失。杰森狼狈地摔在地上。凯拉走向他，但没再带着匕首，而是挂上他平日里熟悉的那种微笑。

　　“但是很让我惊叹，杰。你合格了。”她伸出手拉着人站起来，“来吧，总之我先兑现第一个承诺。我们一起回哥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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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猜到的——在你把武器库的权限交给他的时候，你从来没想让杰森·陶德出局。”安妮的语气困惑又无可奈何，“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是——”

　　凯拉接下了话，她听过人这么说了好多次，于是像背书似的：“‘应该是我的心病，我的弱点。我折腾这么多事最想保护的人。我不可能让他以身涉险。’”她停顿了一下，给出回答，“但如果他要选择和我并肩，我不会拒绝。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他推拒了。”

　　“即使这会害死他？”

　　“不，我有赢的把握，不管投进多少筹码。这场天谴不会害死任何人，我不会害死任何人。没有什么壮烈牺牲、命运抉择、道德陷阱。我笃定了要百分百的完胜。”

　　安妮皱起眉。她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还会从凯拉身上看到莉西亚的影子，如果她不是十分自信，那就是被逼上绝路而满脑子偏执到极点的疯点子，说不定她根本不是在想着和敌手博弈，而是在找从哪个角度掀棋盘更帅气——但这些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凯拉从头到尾也没听过她一句规劝。包括这场架，表面上看起来是要杰森证明自己的实力，但当凯拉召出亡灵击溃对方时她就知道，她是在掠夺，像是狼群互斗决定狼王。凯拉在大肆炫耀对方所不熟悉的那个自己，不是他需要保护的妹妹、会被绑架的韦恩之女或是会遭受枪击而一蹶不振的哥谭之女，而是一个只要她想就能够轻而易举碾碎敌人的恶魔。

　　“好了，我得走了。”凯拉准备结束，把项链戴好，然后背起睡着的杰森——他一直强硬地不肯休息还跟着凯拉跑到这儿跑到那儿导致伤口裂了好几回，气得安妮抄起棍子给他敲昏了，“谢谢你，这么些天辛苦你啦。”

　　他们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里。

　　安妮停驻在原地，一直等传送门消失了很久。她觉得这是一场闹剧，她无法解释动机，推演后果，也许她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历史不会重蹈覆辙，也许这又只是命运开的玩笑，给他们一点点光芒好让他们扇着翅膀扑向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