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ssChara

90、金色的湖

　　88.

　　这里像是一座还没建好的宫殿，一边已经围筑起白色的高墙，还没有垒砌好的碎石悬浮在空中，而另一边——那个女孩所面向的地方，是一片无际的星空，绚烂到不真实的宇宙万象。

　　达米安从背影就认出了对方，但在他刚要开口叫出她的名字时，星空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转瞬间无数黑色的影子倾巢而出，它们俯冲向女孩，如同一群饥肠辘辘的秃鹫。而女孩没有反抗，甚至敞开双臂，很快她就淹没在黑暗之中。

　　她在拥抱它们，她在拥抱一群想要吞吃她的鬼魅。

　　短暂的几分钟像是有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黑影终于餍足，它们平静下来，甚至有秩序地散开，然后都低头屈膝，向女孩表达敬意或忠诚。

　　女孩遍体鳞伤，但从她残破的骨肉里流出来的并不是鲜血，而是某种金色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星辰的作用，那金色熠熠生辉，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是金子。
　　她向前走了两步，一没站稳踉跄地要摔倒，被突然闪现的一个女人扶住肩膀。

　　“还是被你找到了。”女孩靠在人的怀里，没有抗拒，听起来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开心，像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在生日礼物上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行车。达米安从不知道她也会有这样稚气的一面，她总是冷酷又残忍，与她武器的身份相得益彰。

　　“你疯了。为了什么？我们说好了要等……”

　　女人显然没有半点愉快，她让人坐下来，眼里满是愤怒、困惑还有无限的——那是达米安并不了解的某种情感，与脆弱相关，与败北相关。不论她们约定了什么，那种情感一定是她没有能够阻止对方的根因。

　　“拉撒路池会让普通人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损伤。”

　　“他们，她，塔利亚把你封进棺材里再浸入池子有多少次了？”

　　“‘普通人’。”女孩强调道。

　　“我都快忘了，你早就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一个故事哭哭啼啼的普通小丫头了，莉西亚·‘奥古’。”女人强调了最后那个姓氏，她在试着用这样的方式激怒对方，最好能让女孩现在就借刚刚对她表示的忠诚的鬼魂们和自己打一架，好让她满心怒火发泄出来。但可惜没能成功。

　　“我能看到他的未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达米安是不一样的。相信我吧，我所做的这一切是值得的——”

　　女孩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昏睡在人的怀里。安德琳娜怜爱地抚了抚人银白色的发丝，把她抱起来，然后看向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小孩。她的声音迅速转为冷峻。

　　“看够了吗，恶魔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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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西亚退出了人的记忆。

　　从她知道凯拉没死时就开始思考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达米安的剑贯穿了她的心脏，还是在她把灵魂体暴露在现实的时候，她不可能有任何斡旋的机会。

　　也许凯拉预言到了所以早就备好什么把戏，也许康斯坦丁真和传说的那样有把人的亡魂从地狱带出来的筹码，也许是那个酒馆的蛇女的妖术，也许——

　　她回过头，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明明只有六岁，该是连水果刀都握不稳的年纪，却用一种怀有杀意的眼神看着她。莉西亚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这个宇宙的达米安并没有那么好骗。

　　“你窥视了我的记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和你玩过家家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几乎所有地方都黑漆漆的，只有他们身边的一条泛着绿光的河流，漫长地延伸到黑暗的尽头，“这里是哪儿？”

　　“地狱的边界，拉撒路池的起源没，每一个‘莉西亚’的创造之地。”

　　少女扬了扬手，几条黑色的荆棘从地底窜出，把刚坐起身的达米安捆得结结实实。

　　“在你和拉撒路池之间产生共鸣时我就该发现的，虽然那很微弱，但确实，我没有制造屏障池水就接纳了你，除非这个宇宙的塔利亚疯到连儿子都要注入恶魔之血以外，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她走近对方，单手插在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法挣脱的男孩，“你身体里有一部分的灵魂来自凯拉。”

　　这在达米安的记忆里得到了佐证。几年前男孩在一次意外里身负重伤，在死亡边缘岌岌可危，塔利亚想要用池水的力量救他但被那时的凯拉制止。

　　“你能理解她是用什么办法救你的吗？哈，你还太小，可能你都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在确认挣脱无果后达米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她把我带入了她的精神宫殿，撕裂了自己的灵魂，为了填补我坏死的那部分。但残破的灵魂容器是不稳定的，她不得不需要更多的支持，所以她和鬼魂作了交易。”

　　莉西亚有些惊讶，同时嘴角缓缓扬起：“看来她告诉了你不少东西。所以你才会笃定她就是你的莉西亚，即使与原版更像的我出现了。”

　　缺失灵魂必将导致这个人的某个特质被削减或消失。她也许曾经狠戾，狡诈，桀骜，拥有无所畏惧的心和战无不胜的力量……但在一点点的蚕食之后，她终有一天会面目全非，直到不再愿意承认自己是莉西亚。

　　“看到这个宇宙的我们能有这样的羁绊我很感动。但她显然向你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她笑意加深，那是达米安许久没有从人身上看到的，那种对待羸弱一方高傲与嘲讽，“导致她成为现在这个无能模样不是为了救你的命…或者说，你不过是她为了打响一场真正战争的实验道具罢了，达米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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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是需要休息的？”

　　“是的，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我的核心能源能够支持我运行很多年，但凯拉给我设置的时候希望我更像是一个人类。所以我定期需要休眠时间补充能量。”

　　安妮又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不过无关紧要，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对人撒谎。

　　杰森在箱庭里的生活已经过去了十六天，现实里推进三个小时。她无法通过任何渠道知道外界的信息，但一切都还在凯拉的计算范围之内，她无需启动额外的方案。

　　女人顺着碎石拼凑成的回旋台阶一直向下，最后走进了深渊里的一扇门。

　　凯拉给她设定休眠时间是为了“矫正”她。这个门后的程序会对她接收到的信息进行甄别和管理，如果出现差错，程序会第一时间将它们清洗并升级重置。

　　——你可以让这里成为任何你想要的场景，尽可能的让自己能舒适一些。

　　凯拉说得像是真的在为她布置卧室，但她只是一个假惺惺的伪善者。她太担心这个新的安德琳也会失控然后重蹈覆辙，特别是这件事还牵涉到杰森或是布鲁斯他们，一旦如此她就会特别钻牛角尖……啊，不要误会——安妮自言自语道——这并不是苛责。我绝不会苛责她。这只是陈述事实。

　　门后的场景很单调，象牙白的承重柱支撑起布满星辰的穹顶，底下是一片金色的湖泊。她脱下高跟鞋，然后走进湖水里，直到那如同金子一般熠熠生辉的水面没过她的腰。她合上眼，暖流逐渐进入她心脏处的核心。

　　“安德琳娜，休眠开始，倒计时二十四分钟。”

　　凯拉对她挑选这个场景不太理解。

　　——这里还原了莉西亚真正转变成凯拉的景象。

　　她向人解释说。

　　——我在这里能够感到平静。因为我不会对你的变化感到痛苦。我与曾经的安德琳娜虽然有同样的外形，我继承了她的记忆，但这并不包括她扭曲的情感与意志。这表示我会对你绝对忠诚，而不是莉西亚。

　　她知道，凯拉并不需要她的力量或忠诚，她费尽心思重造她只是为了读取安德琳娜的记忆。她无法解开康斯坦丁在她身上设下的封印，为了了解自己的过去她决定从看起来扮演莉西亚人生重要角色的安德琳娜入手。

　　事实这证明她追究的方向没有错——她真有和他的养父或兄弟一样做侦探的潜质也说不定。

　　安德琳娜可修复的记忆是从她“死亡”之后，她作为某种亡魂生活在莉西亚的精神宫殿里，作为一个辅佐的人，一个朋友，见证了莉西亚如何一步步“杀死”自己。

　　女人把自己浸泡在湖水里，她开始想起存储在记忆里的那个景象。她无法解释自己第一次读取那段记忆时的心情。她在自己的大脑中搜罗着任何可以描述它的方式，最终的结论却被程序否定并修正了。

　　她认为那很美。

　　青稚的女孩站在空荡荡的白色宫殿中，无数黑色的亡灵围拢着她，它们在簇拥她，对她表示爱意，也在以她为食。她卸下盔甲与战衣，对此表达乐意，一边哼唱着某首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歌谣，一边一点点把自己不需要的部分砍下来送给那群饥兽。

　　如果战士无法放下剑和盾，那就砍掉她的双手。

　　如果眼里只能看见敌忾，那就剜去她的眼睛。

　　如果心脏跳动是为了效忠暴君，那就放干她的血液。

　　她得是另外一个人，她得不再是莉西亚，不再是恶魔或天谴。

　　她得让“他”意想不到，让“他”以为她成了神明又害怕负重而抛弃掉了这个头衔。她要让“他”亲自找上门。

　　这是唯一让她能够杀死诅咒源头的方式。

　　“莉西亚”最终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血和肉顺着断肢地流淌开来，变成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河流。

　　不，那不应该是美的。

　　她有的只是病态与疯狂，把自己铸造成了忒修斯之船。

　　“这是我最后一次包容你了，如果你失败了，我会进行箱庭计划。”旧时的安德琳娜站在不远处，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莉西亚”已经没有办法回应她了。

　　女孩低垂着头，空洞的眼眶里黑漆漆的，皮肤上斑驳的裂痕越来越细密，发出微小的碎裂的声音。

　　最后她被金色的河流给淹没。河流汇聚到宫殿的中央，成了一片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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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结束了，回来更新。建议可以攒几章，因为在填坑填设定，展开了解凯拉设的局，光一章看下来可能会很茫然。
谢谢来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