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罗宾脑子有坑》ssChara

82、镜子里的怪物

　　80.

　　凯拉确信她已经醒了，她可以听见斯莱德的声音，以及雨果·斯特兰奇，那个本该死在阿曼达的暗杀名单上的科学家——死亡永远是最好的销声匿迹的方式——但她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那些声音都逐渐遥远，逐渐消失，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正站在画有五芒星法阵的石板中央，没有实验室，没有其他人，除了包围自己的散发着荧光的血湖以外只剩无尽的黑暗。

　　是幻觉，或者某种精神空间。这里魔法能量像是火灾时的烟雾一样让她有些窒息。进入这个地方之前雨果还在和斯莱德解释机器的运作方法，所以现在的状况估计并不在他的实验范围之内。凯拉正思考间面前的血湖里突然传出声响。

　　咕嘟咕嘟咕嘟。

　　像是那里头有什么活物在呼吸。

　　——“你的名字是什么？”

　　随着血水沸腾，一个声音向她提问，高昂与低沉，尖锐或厚重，像是很多人的声音重叠混杂在一起自四面八方。凯拉没有回答，她不敢莽撞，在不能判断情形的情况下跟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的想法走多是不对的。那个提问反复了几遍，而怪异的是每一遍它都有所变化，像是从杂音里一层层剥离出来，逐渐变得清晰，到最终只有一个人声出现。

　　——“我没有名字。”

　　？

　　她禁不住愣怔住——这个声音是她自己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事实是她没有被蛊惑魔法强制开口什么的。这时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出现了。

　　——“不想告诉我就算了。”
　　——“我我没有骗你，我失忆了，我不记得我叫什么，而且……在你之前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
　　——“……”
　　——“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想个新名字。我本来是想再等等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再说的。”
　　——“……不用了，我也不在乎你叫什么。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吧。”

　　所有杂音混音回音都沉静下来，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对话，背景夹杂着轻轻的雨声。少女僵直着身体，这段对话于她而言有些遥远但绝不陌生。她已经意识到这个血池里的东西所在做的事了，一丝慌乱开始卷上她的心尖。

　　——“凯拉？”
　　——“布鲁斯说收养协议书上要一个签名，你觉得这个好听吗？我从我喜欢的电子游戏角色里抽签抽出来的。”

　　它在读取她的记忆，所有能够定义她是谁记忆。也许它能做更多。周身那些魔法能量开始泛起磷光，湖水沸腾的声音愈演愈烈，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凯拉记忆被获取而开始塑造成型。

　　——“为了更正式一点，你也许需要一个姓氏。你愿意姓韦恩吗？”
　　——“我拒绝。鉴于你要是以后有了个亲儿子他可能会为此而追杀我。”

　　——“小可怜醒啦！”

　　——“哦，我最最亲爱的哥谭之女。”

　　读取记忆的速度并不快，但虚拟的精神空间的时间流动和正常不同。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她不能眼睁睁等着自己陷入不可逆转的劣势。
　　凯拉的手攥紧又松开，她深呼吸了一口，走到五芒星石台的边缘，蹲下单膝抵着边缘上身前倾，双手悬空在水面上方，紧紧盯着血湖和其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魔法气流缭绕在她的指尖。

　　——“这是另外一个失败的克隆吗？我应该杀了她吗？”
　　——“不，达米安，她就是莉西亚·奥古。”

　　去除掉躯壳约束，精神幻境会加强人本身的感知力，她可以感应到湖水里魔法辐射的波动，四面八方环绕式的声音和湖水的沸腾都是伪装，真正的根源是流动的且只有一个，随着对它出现位置和指向方向愈发熟悉，只要掌握规律……

　　——“从今往后，我只是莉西亚·奥古。”

　　在最后一个音节即将结束时她快速伸手探进血水，像是狩猎的狼，一击掐住某个东西的脖子拽了上来，拖到岸上直接跨坐到它的身上。读取记忆的进程与此同时戛然而止。

　　那是一团石油似的类似人性的黑色泥泞物，表面湿滑让人作呕，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被拖上来后石台上留下一道深色的血痕。

　　“擅自扒别人黑历史是很没品的事。”

　　凯拉用一只手死死掐住那个怪物的脖子，居高临下看着它，怪物发出几声呜咽，但并不像是被压迫时的发声。它的喉咙底下呼噜呼噜的，身躯不断抽动，仿佛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它的石油外壳底下生长孕育。

　　“呜呜……我只是想了解你。”

　　它说。几秒后，它的外壳开始融化，声音也从混沌变得清晰，身体结构变得分明、纤细。

　　“只有了解了你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好搭档。”

　　壳全部蜕去，触到石台就蒸发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一个□□着全身的少女仰躺在凯拉的身下，拥有着和她完全一样的脸，除了那副诡异的全黑色的眼睛以外她就像是凯拉的孪生姊妹。凯拉瞬间冷下脸，手里的力道重了三分，手指几乎要捏断对方纤瘦白皙的脖子。

　　“不要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易形魔法，既然你读了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我有多讨厌和我有一样的脸的人。”

　　“不，我不是想激怒你，我也不会当你的敌人，我只是你的镜像。通过我你可以真正看到你想要的东西，而血池里的神明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她”并没有表现出不适，反倒抬起双手抚上凯拉的脸颊，无比温柔地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看得出来，你在恐惧什么，你在憎恨什么。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不必独自承担。神明会让你解脱，神明会让那些伤害你的都不复存在。”

　　脖子不是弱点。凯拉想着，于是松开了手，在“她”露出更加欣悦的笑容时上去一拳将对方的脑壳打碎了半个。漆黑的比起血液更像是石油的东西随着脑袋碎裂喷射得到处都是，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基本确认，是没有躯壳的完全的魔法产物，并且可以对话，具有智慧和个体意志。

　　最糟的情况了。

　　恶魔扶着自己半碎的脑袋支起上半身，看见少女双手合十，一边念咒语一边从手掌掌根到指尖缓缓分开，手心之间创造了一个非常微小但稳定的魔法传送空间，传送结束一把银白色的枪落在她的手心。
　　它有些愕然。它尚且没有读到新宿主有学习魔法的经验的记忆，但凯拉非常熟练地操纵血池幻境的魔法能量为己用。加上刚刚仅靠对魔法之源的敏锐直觉就找到了实体，她的的确确精通魔法。而且她灵魂里藏着某些东西，虽说是让它感到作呕的人造品的气味，但同时还有某个大恶魔的血脉。

　　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新宿主。它内心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欣喜。

　　“没必要兵戎相见。我没有欺骗你，我是你的镜像，而这个空间就是镜子。而只要你的本体不离开血池，你是没有办法逃出这个空间的。你毁了我一次，就像是打碎了一个水里的倒影，我还可以重造第二次，第三次。你只是在无用功。”

　　恶魔说罢就张开双手。它已经做好迎接枪子儿的准备了，人类一般都会不信邪，但只要试上一次两次，或者一百次两百次——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它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等她放弃等她崩溃，等她主动求着和自己合作为了逃出这里。它可以等上上百年。

　　“嗯，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意思。”凯拉将手指放在板机上，板机上的尖刺刺入皮肉，被吸收的鲜血将整个枪身染成鸦黑色，随之显现的金色蛇纹熠熠生辉，“所以这把枪不是对敌人的。”

　　如何杀死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的表情异常平静，手稳稳地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你不是第一个说要囚禁我的精神的人了。”

　　枪声响起，恶魔错愕的脸上被殷红的血肉溅满。凯拉歪斜着失去脑袋的身体倒在了五芒星的中央。

　　而我不会再被任何东西困住。

　　———

　　雨果对丧钟执意表示要离开而感到惋惜，他说自己在交易的保险箱里留下了通讯方式，如果血清和特效药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帮忙。

　　丧钟看着他真诚的目光，以及他身后的“大工程”，一语不发离开了教堂。

　　这和犹大契约那时不同。血色兄弟更像是一个浮于表面的伪装，或是一具空壳，雨果和他的研究团队根本没有将这当作是一场降神仪式，他们没有虔诚，不是神或恶魔的狂信徒，他们的眼里只有记录在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方程式化学式和实验数据。他们用科学来解算神秘学。

　　这背后一定有资本暗中驱使。不过丧钟对此兴趣不大，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去和温特格林会合。

　　他打开车门，一股奇怪的臭味扑面而来，隔着面罩也把他熏得够呛。他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骂了句脏话把车门拍上，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臭味的来源，凯拉从企鹅人那里明抢来的企鹅。

　　装企鹅的箱子是一个漆成鹅黄色的金属笼子，大部分都密封着，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通气孔，黑漆漆的，看不清里头的企鹅是什么情况，估计也是恶心得不行。凯拉当时还抱着这箱子在车后头纠结了好久要不要把泰拉塞在后备箱给企鹅腾座位。

　　妈的智障。

　　斯莱德俯下身拿起笼子打算扔了。但是在抬起来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喀拉。

　　笼子底下压着传感器，在减重的瞬间贴在后备箱门后的一个小盒子爆炸开来，深绿色的液体喷射在斯莱德的头盔上。斯莱德躲闪不及，液体迅速溶解了他的一部分头盔，咝咝地发出尖鸣。他扔掉笼子想要卸下头盔。笼子落地时的震荡开启了另外一个机关，白色烟雾从通气孔喷射出来，只一瞬间就将斯莱德包裹在其中，烟雾通过头盔上的孔洞钻进口鼻，他勉勉强强退开两步，腿就彻底失去了力气。

　　液体不是为了攻击，而要破坏他的防护，紧随其后的麻醉烟雾也是针对他超人类的体质而特制的。

　　他倒地昏迷前最后所看到的是那个企鹅笼子的底下，有两行用马克笔写下的字。

　　——“嗨，斯莱德，我突然想到你女儿可能会反水，你现在去找她就会被泰坦逮住哦。不用谢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来自你世界第一聪明的合作伙伴，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