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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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卿睁眼，就看到一张铁青的面孔。
“啊！”她见鬼似的大叫一声。葛卿并没有死，自然也不会见到真的鬼。只是此人在她眼里，当真比十殿阎罗还要恐怖。
“叫什么叫，嫌脖子断得不够彻底吗？”声音冰冷严厉，语气里却尽是掩盖不住的火气。
葛卿脖子本来没事，被他这么一吼，感觉真的要断了。她开口，嗓音破碎：“华爷爷，我……没事？”语声弱弱的，分不清是因为受伤太重还是些别的什么。
“没事？哼，要不是老夫，你早就断气了，到时候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山羊胡老头阴阳怪气道，末了，还是气哼哼地补充了一句：“嗓子不舒服就少说点话。待会儿伤口撕开，我可没空给你缝！”
华锋，葛卿的随身军医，自小看着她长大，是可以与她姨母比肩的，最让葛卿头疼的几个人之一。
果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将军老实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没忍住，嘶着嗓子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声音短促而生硬。
“两天……”葛卿在心里默念，再要张口，却被华锋打断：“你是不是想说，以蛟血的恢复速度，怎么两天伤势都没有半点好转？”跟了葛卿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这好强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葛卿刚想点头，却发现做这个动作很困难。
“伤没好就别乱动，听我说。”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华锋不悦道，顿了顿，沉声开口：“那镰刃上，涂有毒/药，很厉害，我也是刚从古书上找到破解之法。那毒的主要成分是长在中原腹地的一种花草，很罕见，古籍上有载，传说是蛟龙所恶之物。”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半晌，还是华锋先开口：“胡虏未灭，便要诛尽良将。这样的朝廷，你还愿意为其效命？别忘了先王是怎么去的。”
葛卿默不作声。
华锋见她眼睫微颤，红唇轻抿，知道她倔劲又犯上来了。平复下心中的怒火，缓着语气劝道：“现在战事已近尾声，西戎元气大伤，几年间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了。听说你跟唐国那边的公主订了亲。她还是清乐的弟子。清乐仙子也是闻名大朝的女圣人了，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不差。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
“阿荇……”葛卿轻吐出这两字，心里像是被狠狠戳了个洞，恐惧与愧疚倾泄而出。巨大的无力感顷刻击碎了她表面的硬气，一行晶莹自眼底流出，瞬间浸湿并角发丝。
华锋虽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但一看到它颓下去的神色，知道这死丫头已经服软了。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又想到上官荇既是清乐的弟子，必然跟她师父一样精通医术，以后就可以把葛卿这个又麻烦又缠人的小霸王转嫁出去了。于是颔下的山羊胡都柔顺了下来，取出自己的汗襟子拭去她眼角的珠泪。
“话说回来，这古书还是当年你师父留下来的。依我看，扈仙师，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但必是位高人无疑。尘世的功名利禄有什么好？要我说，成亲后你就带着唐国的那位公主一起跟你师父修行去。若能成就大道，长生不老，总强过战场上刀口夺命的动荡。”然后趁着葛卿要张口申辩时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药饼子。“我知道你不服气。这药对嗓子好，什么事，先把药吃了再说……”
葛卿嘴里被塞了个药饼子，吐又吐不出来。她自小怕吃药，满嘴的苦涩味呛得她难过。“又来了……”葛卿心中哀叹。作为侍奉过她祖父、父王以及她自己三代魏王室的宫廷第一御医，华锋俨然把自己当成葛卿的半个家长。与姨母一样，他也坚持不懈地逼迫着葛卿做那些他们自以为对她好的事，偏偏葛卿对这两人还没有一点办法。
嘴被堵着说不出话，脖子也不能动一下，女将军睁着被药味呛出水花的大眼睛，颇有几分楚楚可怜。华锋却很满意她这种任凭欺负的状态，谁叫这孩子平时总不听他的话呢。捋了把胡子，老头继续替葛卿规划着她美好的人生图景：“上官公主既是清乐的弟子，想来也有些修行底子。到时候你们小俩口一起升仙，啧啧，真可谓是神仙眷侣……”
心底的苦涩蔓延上来时，嘴里的药似乎也没有那么苦了。葛卿垂了眼眸，刚才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水花被这么一挤，没有出息地又流出来了。一想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葛卿就失掉了所有争辩的勇气。与上官荇相处了那么久，她知道，那个外表上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内心的渴望其实与一般小女儿家无二。上官荇所求，无非就是一个陪伴。
血脉的天赋外加师父传授的心法，这些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强大。葛卿本以为，在家国天下和陪伴爱人之间，她是完全可以做到二者兼得的。直到……
口中的汁液滑入喉间，清凉的感觉让她想起镰刃上的那片白光以及利器划破血肉的绝望。她真的，没有多么强大。
“差点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呢……”她在心底自嘲，“连个诺言都守不住……葛卿，你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将最后的药渣咽下，葛卿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却更低了。“华爷爷，您说的我会考虑。另外，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类似的话华锋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愣了愣，欣然开口道：“难得这次你能听进去……那好，什么事你说，老夫一定尽力办到。”至于葛卿答应的是不再替朝廷效力还是随师父修仙，老头没细想。
“西戎这边的战事也快结束了。我的伤，您老有没有办法快些治愈？”
华锋沉吟，“这个怕是不好办，我尽力就是了。快的话，大概也要一两个月吧。”
葛卿神色黯了黯。
“莫不是担心自己回去，脖子上的伤口会吓到那位唐国公主？”华锋点头，露出一个老菊花般的笑，“难得你有心。老夫会调配些药物，遮盖你伤口的味道。隆冬时节天气本就寒冷，穿得严实些也没什么……”
葛卿正要开口表示感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枯瘦龟裂的手。
葛卿不明所以。
“还愣着干什么，拿钱啊！”华锋三角眼一瞪，理直气壮道：“这些药草可是很贵的，你私人用又不能拿军费报销，当然得自己掏钱！”
穷鬼葛卿想到自己那扁到不能再扁的荷包，觉得之前的苦涩都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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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荇怀里揣着个小手炉，单手托腮，飘渺的目光总会有几处流连在殿外的窗棂门帘上。
自从得知西戎那边战事告捷，葛卿他们将借道回国时，上官荇就再也没登过城楼了。上官兰知道她的心思，暗暗减少了她行宫外的布防。于是唐国公主便整天在她的寝殿里熏炉取暖，拭书抚琴。她尤其喜欢枯坐一夜，与灯烛为伴，听炉盆里的泥炭诉说一夜相思。
“那个人怎么总是不按规矩行事呢？”上官荇有些埋怨地想，若她能来封书信，大方风光地从城门进来，她也心里有底，总好过坐在这里枯等啊。
“各国往来需要通关文牒，没有准备就贸然造访，会失了邦交体面……”一想到她会一本正经地找到这些借口，上官荇不由失笑，“堂堂公主不打招呼就偷溜进别人寝殿，难道还不算失了大国体面？”想给自己个惊喜就直说嘛，人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到了自己着就变得扭扭捏捏的？上官荇心里微微漾出一丝甜意，“真是个孩子……”
桌上的红烛只剩最后一点灯芯，浅浅的蜡泪马上就要干涸了。“又过了一天，怎么还不来呢……”上官荇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橘瓣，这贡橘酸甜可口，算是当地一大特产。可惜上官荇自小偏好甜食，一点点酸味到了她那里都会变成难以化解的苦涩。
“嘟嘟……”有轻轻的叩门声。
上官荇猜想大概是侍女来伺候她梳洗了。这段时间她逐渐适应了有人服侍的生活。大哥还特别贴心，为了防止她精神恍惚，服侍她的侍女一律穿的都是淡青色宫装。
上官荇推开门。今天的朝霞怎么这么耀眼？鲜亮的红色刺得她眼角都浸出了晶莹的泪花。可远方熹微的霞光怎的会如此火热？炙烈的气息禁锢住她，像一个温柔的恶魔，纵使她窒息得想要逃离，却仍抗拒不了被寒冬冰透的灵魂渴望焚尽在那熟悉温热中的冲动。
“阿荇，我回来了……高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