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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五十二回 弃义谁怪情凄凄 背信敢怨意萧萧(其一) ...

  •   这一天很快来临了,市里现任的政要、离休的元老还有以前将军的老部下悉来捧场。温局长本想带几个警员又怕事出无因遭到阻拦,幸好她知道林雪飞等人曾与将军打过交道,而且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是记者,各个慷慨正义又都站在她这一边,必要的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因此叫他们也跟了来,希望能混得进去。
      林雪飞巴不得温局长开口,他们正为这件事发愁呢。除了林雪飞、傅枕云和陈海润之外,还有一个人夹杂在他们当中,这人便是惠如。她与傅枕云共处的那一夜,傅枕云睡着之后她陷入了沉思,傅枕云的话在她耳边不停回旋,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明白,也许傅枕云的话别有深意,但她又不敢问,她怕真相让她无法接受。经历了寝食难安的几天之后,她找到傅枕云,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夺回自己的孩子。这一次是她实施计划的好机会,为了不使人认出,她留起了遮住眉毛的刘海,化了浓妆,穿上一件熟识她的人绝不认为她会穿的时髦衣服,这衣服的领子托住了她的腮帮。
      林雪飞四人紧跟在局长和市长的后面走进大门,“站住。”贺公桓的一声叫喝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傅枕云回头问他:“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不能进去。”
      “我是傅枕云啊,你……”
      “我不是说你。”
      “上次他们跟我一起来过,都是我的同事,来给宝娃儿添点儿喜气。”
      “我是说她。”贺公桓指着惠如说道,“我没见过她。”
      惠如生性胆小,又不善伪装,被他这么一指,吓得躲到了陈海润身后,以为要露馅了。
      “她……她呀……”傅枕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
      “她是我手下的。”幸好温局长折返回来,“我的助手,一直跟着我的。”
      “原来是温局长的人。”贺公桓的态度变得谦恭起来,“失礼了。”
      “是我的不是,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温局长言重了,既然如此,请进,请进。”
      他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梁宅,表面热闹顺畅的宴会之上风波暗藏,温局长和谷市长注视着梁佃桥的一举一动,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希望找到机会跟他单独聊上几句以寻得蛛丝马迹。林雪飞和陈海润的目光则在局长、市长和将军的脸上来回游移,傅枕云和惠如则一直静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伺机从宴会厅中逃离。
      在宴会开始后不久,根据将军的安排,徐妈把宝娃儿抱到了坐在宴会厅北边的将军身边,毕竟他才是今晚宴会的主角,让他出场乃是对光顾的客人的尊重。
      惠如看到孩子,突然要起身,幸好被傅枕云按住了。可是小宝娃儿却哭闹着挣开了爷爷的怀抱,迈着尚不熟练的步子,歪歪斜斜地向着惠如的座位几乎小跑过去。满屋的人都面带微笑地瞧着,梁将军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不住地用手捋着胡须,贺公桓开心地弯着腰,双手背在身后,徐妈则紧紧地在后面跟着,双臂前伸,护在宝娃儿的两侧。
      宝娃儿停在了惠如的座位旁,惠如怕自己流泪,又怕被人认出,因此侧过脸去不看宝娃儿。可是宝娃儿却拉着她的裤腿连声叫道:“妈妈,妈妈,妈妈……”
      惠如的眼泪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她不得不强忍住了,万一被将军和贺公桓看出端倪,今晚偷走儿子的计划失败,她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徐妈以为宝娃儿又想妈妈了,因此认错了人,朝惠如看了一眼,心疼地抱起宝娃儿,接着又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抱着宝娃儿走开了,可是宝娃儿还在叫妈妈。
      “宝娃儿,她不是你妈妈,你认错啦。”徐妈拍着宝娃儿的背说道。
      “徐妈,怎么了?”贺公桓走了过来。
      徐妈变得有些紧张,用双手不停轻轻拍打着孩子,边向门口走边说道:“这里人太多了,宝娃儿害怕,我还是把他抱回去吧。”徐妈说完这话已经出了门。
      傅枕云和惠如见梁将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宴会厅,贺公桓则不停地进进出出,每一次进来总要在将军身边坐上几分钟。她们瞅准了时机,等到贺公桓一坐下便趁别人不注意起身走了出去。
      惠如对梁宅再熟悉不过了,带着傅枕云穿过客厅上了二楼,经过一个两边全是房间的走廊,宝娃儿的房间就在这走廊的尽头拐角处。她们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看,宝娃儿躺在床上睡着了,徐妈也不在房间内,真是天赐良机。
      她们进入房间,惠如轻轻叫醒了宝娃儿,嘱咐他不要出声,宝娃儿狠狠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在还不到一岁时就学会的本领。他早就认出了妈妈,怎么会不听她的话?惠如看到宝娃儿的身边有一个包裹得鼓鼓的包袱,边上露出了宝娃儿衣服的衣角,她打开瞧了瞧,里面竟全是宝娃儿的衣服。她方才还以为徐妈不在房内是巧合,现在看来是她故意躲开了,从刚才在宴会上她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已经认出了她,也知道她是来偷宝娃儿的,想不到竟连衣服都给她收拾好了。这个淳朴善良的女人宁肯自己受责骂,丢掉饭碗也要成全别人母子团圆,惠如又想起以前她对她的种种好,泪水夺眶而出。
      惠如抱着儿子同傅枕云穿过走廊,往楼梯下走去。她的心始终悬着,生怕将军或者贺公桓突然拦住她们的去路,她越这样想,走路越是匆忙,下楼梯的时候宝娃儿挡住了她的大半视野,差一点就撞到摆放在楼梯口的珊瑚树。傅枕云提醒了她一声,窜到她前面抱着她的身子躲到墙面一侧。珊瑚树没有掉下来,她们两个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木墙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房间的里门直通着宴会厅,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这一次她们没有被人发现,可房间的外门从外面锁上了,她们必须从窗子爬出去。
      惠如把宝娃儿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试图用丝巾把他绑在自己胸前。
      “小心,别动!”傅枕云向惠如示意,她的胳膊差一点碰到摆放在刀架上的军刀,惠如舒了一口气,她的慌张和胆怯竟然使她难以在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环境里应付自如。
      宝娃儿正乖乖地等待妈妈的安置,两人的目光也使得他被那把军刀吸引,一双小手差一点儿摸到,傅枕云慌忙伸手去拦,自己却不小心碰到了刀架,军刀离开刀架往地上坠去,眼看就要落地,幸好傅枕云眼疾手快,早已将那军刀接在手中。两人相视一笑,放了心,可是那军刀脱鞘而出,刀柄先着地,接着便是刀身,“当当当”声音干净清脆。
      “惠如,既然来了,怎么不跟将军相认?”这声音使她们两个大惊失色,贺公桓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我……我……我来看看孩子。”惠如说得结结巴巴。
      “应该的。”贺公桓离她们越来越近,“看完了吗?”
      “我……我想把宝娃儿接出去跟我住几天。”
      贺公桓走到她们跟前,拾起地上的军刀,两个人都往后缩了缩。他朝傅枕云伸出左手,笑了笑,傅枕云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他的头朝着刀鞘歪了歪。
      他接过傅枕云递上的刀鞘,把军刀插在里面,细心地将它摆放在刀架上,退后一步弯腰仔细端详,一分钟后上前正了正。接着他又朝惠如摊开了双手,惠如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不想把宝娃儿给他。
      “宝娃儿,过来。”
      惠如把宝娃儿抱得更紧了,宝娃儿也摇了摇头。
      “里面全是尊贵的客人,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们。”他把双手伸向宝娃儿,惠如向左迈了一步躲开了他。
      “我可不想吓着孩子。”听他的话好像要动粗了。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她转过身面对着桌子,想要爬到窗台上去。
      贺公桓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肩膀扭转了她的身子,他并不是很有耐心,但怕吓着孩子因而没用多大的力气。
      “放我走。”
      “你可以走,但要把孩子留下。”
      “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说?”傅枕云在旁说道,“宝娃儿是惠如的孩子,他应该跟妈妈生活在一起。”
      “你说什么?”贺公桓突然用手指住傅枕云,声调极高。宝娃儿被这声音吓得哭了,贺公桓又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宝娃儿乖,贺爷爷吓着你了。”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对傅枕云说道:“全都是因为你,你没来我们的家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自从你来了之后就风波不断。”
      “这怪不得别人。”惠如说道,“平静就是腐烂,安宁就是死亡,即使她不出现,我迟早也要离开。”
      “住嘴,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贺公桓有些愤怒了,“你有什么资格做宝娃儿的妈妈。”
      “作为孩子的母亲,我自问不够尽责,但我却知道我的儿子未来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宝娃儿是梁家的人,他是忠良之后,是英雄之子,他的身上有天赋的使命。”
      “你错了。”惠如的声音也大起来,“我的儿子,他只是千万人当中的一个,即便他要做你们期待的那种人,那也必须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培养,更不是被安排。”
      “说得好,惠如。”她的这番话出乎傅枕云的意外,在她的心里她是一个柔弱胆小,习惯于服从的富家女孩,想不到她竟有如此见地,且态度坚决,言语自信,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住嘴,关于宝娃儿的未来,将军比你更清楚,也比你更关心。”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跟着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你竟敢对将军出言不逊?”贺公桓的眼中射出怒光。
      “这并非出言不逊。”傅枕云说道,“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们这两个鼠辈,将军的英明伟大岂是你们所能了解的?”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惠如说道,“总之,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把孩子留给他。”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不但孩子带不走,连你,你们两个都得留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你们是不怕的。”傅枕云说道。
      “你明白了?”惠如说道,“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留在这么残忍的人身边。”
      贺公桓被彻底激怒了,他没想到她所指的竟是那件事,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她是从何得知,咆哮道:“混蛋!要不是将军,宝娃儿他能活到现在吗?”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让自己的孩子死去。”
      贺公桓突然举手打了惠如一巴掌,嘴角都出了血,宝娃儿吓得哭起来。贺公桓骂道:“该死的娼妇,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一千个,一万个平民家的孩子也比不上将军家的一个,别说只用了两个孩子,就是把全城的孩子的心都挖出来也不能让将军的后代夭折!你以为我无情,残忍吗?就算要我孩子的心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这就是下贱与高贵的区别,天命,人人都有天命!”
      就在这时,将军从宴会厅里打开了门,温局长和谷市长跟在后面,其余的宾客也都紧随其后,将军缓缓说道:“公桓,不要说了。”
      贺公桓方才气血上涌,只顾着跟两人辩解,此时才发现异样。原来就在他打惠如那一巴掌的时候,傅枕云悄悄地打开了他捕鸟时用来播音的机箱,他之后所说的那一番话已被公之于众,宴会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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