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害羞》东方有鱼

8、第八章

　　那是一个真的坑。
　　这天清晨，童桐很早醒来，迅速起床。
　　她昨晚睡前脑海中已制定好今日计划，此刻信心满满，踌躅满志，一心想快点实施。
　　她准备妥当，神清气爽走出房间。
　　但是，庭院里除去鸟儿的啼叫，一片寂静。
　　蒙尘子扫地的身影不见。

　　童桐到处找一圈。
　　没有。
　　他的房间如常半掩着，童桐叩门，轻轻推开。
　　房内整洁干净，被子叠的整齐。
　　人不知去向。
　　童桐在院子里叫：“小师父~小师父~”
　　无人应答。
　　那狗与猫倒是走过来，在她脚边抬头看着她。
　　童桐问：“你们主人跑哪里去了？”
　　这么早，不见人影，也不给她说一声。
　　搞什么。
　　莫非他特意避开了？

　　童桐皱皱鼻子，如果是这样，那可怎么办？
　　想一想，又摇摇头。
　　这里是他的寺庙，他能避到哪里去？难道还将她留在这里不管不顾？
　　他不是那样的人。

　　童桐在院子里走一走，忽然看见羊圈。圈里空空如也，羊们也不见踪影。
　　童桐明白了。
　　原来去放羊了。
　　童桐徘徊一阵，下了决定。
　　她决定去找他。
　　放羊的地方她知道。

　　她径直出门，到了门口，看见那条路，瑟瑟发抖。怎么办呢？去还是不去？抖了一阵，一咬牙，闭上眼，啊啊大叫着冲过去。
　　短短距离，出了一身汗。
　　为了能赢，能整蛊到他，她也真是够拼。
　　她拄拐急行，到达昨天放羊的地方。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那里空空旷旷，人与羊都不见。
　　环顾四望，方圆几里都无人烟无牲畜。可是他昨天明明说过这里的草羊儿们最爱，按常理，应该会这里。

　　这片草地一直延伸到山北面。
　　童桐抱着侥幸心理，走过去，试探的查看一下：“小师父，你在不在呀。”
　　地上崎岖不平，童桐走的有点艰难，听不见回答，便决定返回。
　　她看旁边似乎平坦一点，就往那里走。谁知，刚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空，她本能尖叫一声，只觉自己整个身体落了空，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里，待她落到实处时，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好一阵子，才从惊恐中回复神智。

　　童桐没有过此类经验，但常识还是有一点。她抬头看一看，看到一方天空，就明白了怎么回神。
　　她一不小心掉进坑里了。
　　是一个土坑。
　　大约四五米宽，三米多高，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挖掘，看四周坑壁上杂草丛生，山石嶙峋，估计前者居多。
　　还好，不是猎人的捕兽阱，否则，背运跌进兽夹之中，只怕更加惨烈。也幸好不是传说中的天坑，听说那种坑无底洞般，不幸掉下去，从此就从这世上直接消失……
　　不过，童桐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坑不大不小，当地村民或者有攀岩经验的人可能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对童桐来说，它此刻也去天坑般可怕。
　　她试图自救。
　　攀住壁上的岩石藤蔓往上爬，却每次都跌落下来。受了惊吓的人本来就难以集中精神，偏偏她还腿脚不便，不能受力。几个回合之后，体力告罄。
　　三米多的高度，此刻看来，像三十米。

　　童桐站在坑里，仰头高喊：“有人吗？救救我。”
　　回应她的只有坑内嗡嗡的回应。
　　童桐精疲力尽，瘫坐在有些阴湿的地面上。
　　怎么办呢，现在。
　　原来是出来找人的，现在，成为被找的人了。

　　蒙尘子会来找她吗？
　　他会不会这时候大松一口气，先乐的轻松半日？
　　她一个人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荒山野岭的，真是寂静。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幽灵之类的故事。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都十分符合它们的设定。好在现在是白天，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可是，这山林没有太开化，会不会跑出野兽来呢。
　　比如，野猪，狐狸，老虎，蛇什么的……
　　童桐跳起来，大叫：“来人呀，救命呀。”
　　“有没有人？救救我！”
　　“我在这里！”
　　“这里有个活人呀。”
　　“小师父，救命！”
　　“菩萨，救命！”
　　直喊的声嘶力竭。

　　别说人，连一直苍蝇都不曾出现。
　　童桐摸摸发干的喉咙，知道不能再喊了，她得保存一点体力。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发现她呢。
　　她将那只拐杖拾起，紧紧抱在胸上，似依仗，似盾牌。
　　她就那样有时坐着，有时站起，凝神听着外面动静。
　　什么动静都无。
　　唯有那太阳，从天边渐渐升到半空。

　　童桐又渴又饿又害怕。生平没受过这样罪。
　　今天恰逢天气不太好，虽有太阳，那光却无比寡淡，过了一会儿，更是完全隐去厚厚云层后。天空变的阴沉沉的。
　　童桐看着那阴暗天空，心也越来越沉。

　　她会这么倒霉吗。
　　过了一会儿，老天爷亲自给她答案。
　　细细雨丝飘飘洒洒自天空落下来。起先只是毛毛雨，之后，越来越密，渐渐形成线状，而且，看样子，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个坑成圆形，敞口，坑底几乎没有遮蔽处。
　　童桐抬头看天，绝望叫几声：“救命啊。”
　　那细雨落在她脸上，有点凉，湿湿的，像眼泪。

　　童桐摸一把脸，就真的哭了。
　　不，她不是为下雨哭泣，也不仅仅是为恐惧哭泣。她只是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空间里，这些日子的经历齐齐涌上心头。
　　爱情，工作，友情，梦想，就连亲情，都好似将她摈弃。她没有一样做的成功。
　　甚至现在，想做个坏人，整整人，都不能成功。
　　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怎么就这么失败呢？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童桐越想越生气，越哭越大声。
　　如果她就这样死在这个坑里了，以后估计她的墓碑上，都只能一片空白，因为实在无什成就可言。
　　突然的，外面传来声响。

　　童桐蓦然停止哭泣，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听清了，是人声！
　　童桐蹦起来，大叫：“救命，我在这里。救命。”
　　一阵脚步声匆匆过来。然后，洞口上方出现三张脸。
　　是蒙尘子，飞燕和宝山。

　　童桐如见到亲人一样激动，激动到失声：“啊啊啊，救我。”
　　“老天爷，终于找到你了。”不知谁说了声。
　　然后，他们迅速展开营救。
　　他们先找来几根藤蔓，拧成绳子，丢到下面，让童桐抓住绳子慢慢爬上来。
　　但是，童桐没有办法做到。她从清晨到现在，滴水未进，又累又饿又怕，此时四肢发软，气力尽失。让她爬上去，难度太大。

　　飞燕与宝山一合计，说：“你抓着绳子，我们拖你上来。记住，千万不要松手。”
　　童桐点头，她会尽力试一试。
　　却有人反对。
　　是蒙尘子：“她没有力气，万一松手，只怕会摔。”
　　“那怎么办？”

　　童桐自己也正有此担心，她仰头等着他的回答。
　　她听见他说：“我下去帮她。”
　　她怔了一怔。

　　他真的跳下来了。
　　就那么一下子跳到她面前。
　　首先先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的目光慢慢检视她的身体，从头到脚，看看哪里是否有受伤。
　　童桐有一瞬的呆怔。就在昨天，她还嫌他那张脸太过四平八稳，眼睛太过沉静从容。可现在，它们却给她巨大的抚慰。
　　一看见他，她的心安定不少。

　　这时她就像个小孩，原本已经停止哭泣，但大人一来，一慰问，那重重情绪重新涌上来，开口就哽咽了。
　　“你怎么才来呀？”
　　他微微一怔，为着不受控的，委屈的哽咽。亲声而诚恳的：“对不起。”
　　童桐一双眼睛亮晶晶，湿漉漉，听到这一句，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其实，关他什么事，是她自己跑出来……
　　蒙尘子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和少有的一丝慌张，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别哭。没事了啊。”

　　他让童桐歇一歇，稍作镇定，然后就送她上去。
　　童桐抓着藤蔓，蒙尘子在下面扶着她，给她力量，往上送。
　　他的手在她的臀上。
　　这次，她已没有闲心去调戏他。
　　只感觉到那手掌非常有力，努力想将她托出困境。
　　可是，没有用。童桐手腕没有劲，脚也无法着力，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就又回到原处。
　　童桐摆手：“我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
　　她也恨自己这无用体能。
　　谁叫她平时懒惰，缺乏运动，年纪轻轻却只得虚质身体。

　　雨还在下。
　　飞燕在上头说：“要不，我们去借几个梯子来……”
　　蒙尘子低头不语，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不用了。我背她上去。”
　　“行吗？”飞燕担忧。
　　宝山也说：“这雨下的墙上滑，一个人攀爬都困难，再背个人，你确定？”
　　蒙尘子说：“没问题。你们拉稳绳子就行。”接着转头对童桐说：“上来吧。”

　　童桐不会在此刻不识趣拒绝。不想成为拖累，就得全力配合。
　　她爬上他的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十分宽阔，从童桐的角度，还可以清晰看见他双臂肌肉结实有力的鼓动。他动作很是稳当，一步一步，攀岩走壁，将童桐带出去。
　　童桐在他背上并未感到太大起伏，这时的他，像极一位武林高手。

　　飞燕和宝山欢呼。
　　问童桐：“没事吧。”
　　童桐摇头。
　　飞燕打量她，嘴中啧啧：“脏的呢。”
　　童桐今天特地穿了一件纯色连衣裙，头发也梳的整齐，眼下，早已憔悴不堪，狼狈不已，浑身上下沾染泥土，草叶，灰垢……
　　不用照镜，童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有多脏污。
　　而蒙尘子爱干净的程度，可从寺庙里的洁净窥见一斑。

　　她开口说：“我下来自己走吧，”
　　蒙尘子好似没有听见，并没有放下她。
　　他就那样背着她，一路回到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