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15、第 15 章

　　宝玉一步步的走在甬路上，他好像头一回仔细打量家中每个院子之间的过道，第一次发现原来这过道足够宽敞。从前他走过的时候，永远有人给他让路，有人围着他，明明足够走路的地方也弄得十分逼仄。

　　和亲妈闹翻并不在他的预计当中，虽然迟早他们母子都得闹上一场，可绝不该是现在。眼下闹翻他吃亏，但宝玉在觐见之后也并未放松下来的神经，面对母亲愚蠢的问题，终于忍不住了。

　　漫长的时光中，对于自己处在弱势时候该怎么办，宝玉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句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者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者亡。”软弱的绥靖和妥协永远换不来真正的话语权和如臂使指。

　　还有那些丫鬟，宝玉看着高墙心中默念，别忘了让袭人带着晴雯去看看金钏。他突然发现，袭人还是有用的，至少在对付太太的时候很有用，用她挡枪子再合适不过了。

　　“上牙还有磕到下牙的时候，”荣庆堂里，宝玉笑着对祖母道：“太太觉得我要了一匹马很奇怪，训了我两句，倒也没别的。”老太太既然问起，可见太太没有说实话，本来嘛，说了实话也是她丢脸。

　　宝玉自然也不会和盘托出，最后三分真七分虚的将这件事和老太太说了一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老太太知道孙子也瞒了些事情，可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换成老太太也一样，一大家子人装聋作哑的时候多了。

　　于是这一场母子风波悄无声息的落下帷幕，宝玉晚些时候还派袭人去太太问安，而同去的晴雯按照宝玉的吩咐，偷偷告诉金钏：宝二爷说今儿连累你了，若是太太发作你千万别硬顶，也别想不开，他自有办法。

　　金钏倒没被王夫人发作，可比被太太发作还害怕，今儿宝二爷和太太说的话可都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这点子道理金钏明白，万一太太要灭口……她看着晴雯感激的重重点头。

　　晴雯倒不图她的谢意，她也只是奉命而已，虽然是个小暴脾气，但晴雯隐隐觉得，就像里头袭人要背着她们给太太回话一样……金钏，这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也会和宝二爷私下回话？

　　若是正在书房的宝玉知道了晴雯的疑问，一定会笑答：当然会，我就是在挖太太的墙角。

　　宝玉没有和老太太说实话，却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告诉了黛玉和探春，黛玉不会乱说，而探春……他的妹妹从来最厌恶蠢人。

　　虽然碍于当事人为长辈而不好表态，可两个小姑娘都对这种行为一脸的惨不忍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和陛见归来的儿子说这些也太不合适了。虽然她们还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心中都觉得，如果不是母子，这样的行为不就是强势欺人吗？

　　宝二爷翻着书心中暗笑，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只需让她们存在这么个印象就行了。而早晚这个印象会发酵，最后会炸开，暴露里面究竟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

　　近来凤姐怀上了孩子，贾琏初初知道消息，倒也安分不少。这日晚间也照常和凤姐一起用饭，平儿从外头回来，悄声说了宝二爷好像和太太母子不甚愉快。

　　“宝玉和太太？”凤姐儿奇道：“太太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

　　吃晚饭的贾琏笑笑，凤姐再精明也不会明白男孩子和母亲之间的联系，母亲疼儿子是真的，和这个疼嘛，也是各有各的疼法，再说宝玉自幼在老太太膝下。幼年被二老爷吓坏了，性格大变，谁知道他对二太太怎么看的。

　　虽然凤姐比贾琏还来得，可贾琏是男人，就这一条优势，足够贾琏看见更多的东西：比如宝玉对二太太并不是世人想象的母慈子孝，比如宝玉自己的小厮，就比方那个茗烟，陪着少爷练武居然也有模有样。

　　说不定将来他们家中兴真的有望，恐怕也就要落在宝玉身上了，贾琏心里美滋滋的。

　　自家事情自己知道，当年他成婚为了好看，也是作为荣府长房长孙该有的，家里给他捐了个同知。可贾琏看看他二叔每日入职，这么多年也就是五品，更多的进士一辈子到致仕，也就是五品到头。

　　啧啧，想想就觉得没劲，何况贾琏志不在此，他也不太感兴趣。等他老子两腿一蹬，再不济他也能混个骑都尉之类的爵位，反正他都是五品同知了，四品爵也不算辱没。贾琏很知足，而振兴家业说来简单，动动嘴比放个屁都容易，那可意味着要从五品同知开始拼，贾琏不是科举出身。

　　宁府敬大爷是正经进士，结果呢？贾琏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如今若是宝玉出头，他也是高兴的，至于将来爵位归属，贾琏到没有想太多。他们家后头都是宁荣二府的旁系，二府平安，他们也平安，二府覆灭，他们也就完了。

　　宗族就是如此，不管最后爵位归了谁，总算肉烂在了自家锅里，横竖比便宜了旁人强得多。

　　琏二爷只管看着二奶奶和平儿瞎猜，心中充满了“女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目前，他只盼着媳妇平安生下孩子，这可是他们头一个孩子。

　　八月陛见之后，京中诸家本以为皇帝会有什么恩典，都让自家子弟时刻准备着接旨。更有人觉得皇帝大概要让勋贵子弟为六王出力，还有几个心思活络的人家跑去六王府献媚！

　　坐在清虚观和张道士谈笑风生的宝玉哈哈大笑，他毕竟还小，带着奶味的笑声莫名有些恐怖。至少含光听的缩了缩脖子，就听他小师叔笑道：“这个时候最是要紧，六王毕竟还没有入主东宫，岂会出来招蜂惹蝶的与勋贵混在一块。”

　　再说勋贵里又没什么惊世大才，宝玉把玩着竹筒茶杯，不过倒是听说六王奉命主持了今年的乡试。果然，皇帝也觉得与其在勋贵身上下功夫，不如让儿子多见见读书人，虽然宝玉认为，读书人也就那么回事。

　　这日是重阳节，宝玉在家先陪着老太太和姐妹们，又让贾琮、贾环哥俩在家帮着筹备菊花宴。这也是锻炼组织能力的一部分，贾宝玉冠名堂皇的说，结果两个弟弟谁也不买账。

　　贾琮如今与宝玉亲多了，撇嘴道：“二哥就会糊弄我们！一定是把这个交给我们，自己跑出去玩。”贾环深以为然的跟着点头，小脸还扳着，看的宝玉一笑，最后揉着他们的头发许诺给他们带玩具回来。

　　这个现状宝二爷很满意，自家兄弟这样亲近才好，像过去一样泾渭分明，走在路上怕是认不出对方，有什么意思呢。宝玉心态很平稳，若是有机会他必定要做一番大事；可若是没机会，他也不能让荣府陷入麻烦，那就得看贾琮、贾环，他们这一辈的本事了。

　　“我记得，从前重阳节，宁荣二府都会在一块开宴，你倒是先跑出来。”老道士摇头叹息：“宝哥儿知不知道，宁府小蓉大奶奶……听说是病了。”

　　贾宝玉眉毛一皱，宁府的事情他一直没太关心，甚至有意的希望越坏越好，只是今儿老道士的话倒让宝玉想起一个人：秦钟……

　　鲸卿啊，椅子的靠背对于宝玉来说还是有些高，他索性随意靠在上头，回想起这位旧友。秦钟，秦鲸卿，宝玉自失的一笑，他们算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所谓“鲸钟”，的确是人如其名，都说秦钟女孩家的人品，宝玉比他强些。

　　而贾宝玉知道，自己强也有限，当年两个人都是怯懦软弱的男孩子。在风浪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无忧无虑、无知无觉的想干什么、干什么。而鲸卿最后的身亡，他的遗言，居然也没能让当年的宝玉当头棒喝。

　　天意如此，为之奈何，贾宝玉笑笑，和他相见的时日，估计也快到了。他摇摇头，却又想起当日皇帝说的旧事，便问道：“原来，皇帝陛下与您、与祖父，也是在这里相识的吗？”

　　张道士一愣，随即收起笑容面带戚色：“八月十五陛见，皇帝和你说的？呵呵，他还记得旧事啊，”老道士不轻不重的将竹筒放在桌上，“我还以为，贵人多健忘，陛下早已经将旧事忘没了。”

　　虽然宝玉知道张道士不是什么假模假式的世外高人，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但平时的老道士还是虚怀若谷、大爱无疆的架势，这样的表现甚至有几分怨怼在里头。

　　不过他这个态度，宝玉马上想起，今上在位这些年，的确没有给过张道士加封。如今的“大幻仙人”，还是先帝封的，既然有旧谊，为何皇帝如此冷待清虚观主？

　　他有心想问，老道却先开口：“都快过去一甲子，究竟有什么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时候已晚，府中还有重阳菊花宴，宝哥儿就先回去罢。”说着起身命含光把他送出去，这可是头回老道主动送客，宝玉心中升起疑惑，难道当年这两个老头之间还有过什么不愉快？

　　宝二爷隐隐有个猜测，可里头毕竟夹着他的亲祖父，他还是将念头压了下来。只是临走的时候告诉含光：“若是年末我出远门，就叫你跟着走，记住了。”

　　含光点点头，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含静嫉妒的看了一眼，将渴望的目光投向小师叔，奈何贾宝玉根本没搭理他。

　　因为老太太辈分最高，宁荣二府的菊花宴干脆在荣府举行，两府文字辈、玉字辈欢聚一堂，而老太太一手抓着黛玉，一手指着鸳鸯：“你快打发人瞧瞧，宝玉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的功夫，外头小厮在院外禀告：宝二爷回来了，在门口遇上了东府蓉大奶奶的兄弟，正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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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钟的钟，代表的就是蒲牢，而蒲牢害怕鲸鱼。薛淙《西京赋·注》：海中有大鱼曰鲸，海边又有兽名蒲牢，蒲牢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为鲸鱼。
秦钟字鲸卿，算是曹公的小玩笑【个人理解】：害怕、害怕，胆小。
至于【“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出自《目前抗日统一战线中的策略问题》】这个应该不用说是谁写的了吧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