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江同2013

5、约饭成功

　　江乃川前一天没能和陈襄顺畅沟通，心里就像有根被风吹灭的蜡烛，总想找个打火机再把它点着。他左思右想，觉得中午12点半的光景最好。一多数人这个时间吃完午饭了，二就算睡午觉也没这么快入眠；三呢中午一般不大可能在外头，不至于背景声太吵听不清楚。
　　江乃川是行动派，他很轻易就克服了内心打扰陌生人的惴惴不安，把电话拨了出去。
　　陈襄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看新闻，耳朵边两个扯闲话的大姐聊得正眉飞色舞，声调根本降不下来，以致于他想眯会的念头都流了产。这时，手机响了。
　　陈襄一般不大关注自己的手机，因为找他的人非常少，而陌生电话，他一向很少接。他看了一眼号码，心想又是骚扰，就按掉了，结果刚拿开手指，立马想起这个电话昨天找过他。手机号的末尾是连号333，比较少见。
　　按了也就按了，再打回去似乎也没这个必要。陈襄低头看着手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忽然屏幕就亮了。
　　陈襄连忙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江乃川先听见一串闹钟炸铃似的笑声，他皱着眉头将耳机拿远一点。紧接着，陈襄的“喂”就传了过来。
　　这声音他不只听过一次，但每一次都觉得分外好听，因为不徐不急，还透着些温柔。江乃川的心像握了根跳绳，上来就猛地一跳。
　　“是我，江乃川。”他的介绍有点单调，但是很快开门见山，“我晚上想请你吃个饭，你看看有空吗？”
　　话筒里的声音低沉中透着诚挚，陈襄把网页最小化，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吃饭，哎不用不用！”陈襄贴着走廊墙壁，低头浅笑的样子，很是迷人。
　　“一定要吃，那天太晚了，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归还手机。”江乃川趁热打铁。
　　陈襄想起自己晚上要去端盘子，“我下了班......”
　　“哦，约了人吗？”江乃川的声音像是安个了音量旋钮，不知被谁操纵，一下子就降了调。
　　陈襄犹豫了两秒，说“没有”。
　　江乃川悬着的心放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看几点时间合适？我开车过去接你。”
　　陈襄抬起头，想了想，约在了六点四十分世纪城地铁口见。
　　他收了线，径直回到办公桌里。旁边的两位大姐终于中断了家长里短的信息交流，准备进入
　　午睡状态。
　　陈襄拿起鼠标，随手点了两下，一时忘了刚才看到了哪里。他想了想，给李林玉发了条微信，
　　让他帮自己请假。
　　这是两个月以来，陈襄头一次请假。他是个有病都不肯去医院的人，但这一回，却不知怎的，决定牺牲一天工去赴江乃川的约。
　　陈襄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已经六点五十分了，晚高峰地铁里准备上车的人如雨前的蚂蚁，密密麻麻。陈襄不想挤，结果人越聚越多，接连错过了两班，他着急地看手表，心里念叨着千万可别迟到。
　　江乃川这天一大早就去了办公室，打了几个催账的电话，又理了理账目，然后就跟社会闲散人员似的，无所事事地混到了下午。他出门前特意回家洗了个澡，然后跟手下交待了下可能需要应付的事务，就火烧屁股一样到地铁口来占位了。晚高峰那里的车相当多，他要占个视线好的位置。
　　江老板平时没什么耐心，但凡事都有例外。这一天他颇沉得住气，在地铁口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直到过了约定时间，也没有气恼，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听歌，轻轻点着头，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疾走如飞。
　　陈襄刚一出站，他就眼尖地看到了，忙打开车门朝他挥手。江乃川高大的身材立在白色SUV旁边，在人堆中颇有几分显眼，陈襄远远看到他，就直直走了过去。
　　毕竟还是有几分陌生，陈襄和江乃川打了个招呼，就沉默地坐进车里，一脸的随遇而安。
　　江乃川今天穿了件新外套，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他低头关掉了音乐，也不看陈襄，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轻轻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陈襄歪头看看他，然后也直视前方，“我都随意”。
　　江乃川这才看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正襟危坐，启动车子，“那我们去吃海鲜。”
　　汽车停在本区颇有名气的一家海鲜饭店门口，江乃川在路上就订了包间。
　　两人刚进门，饭店大堂经理就笑容可掬地迎上来，陈襄一眼就看出他是老客。江乃川打了个招呼，回身问陈襄爱吃哪些海鲜，陈襄表示无所谓，他就来到水箱面前，一个一个地点起来。陈襄连忙上前，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破费。江乃川朝他弯了弯眼睛，示意服务员快点上菜。然后就引着陈襄上了楼。
　　菜陆陆续续上上来，都是价格不菲的菜式，陈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点得太多了，实在是破费。”
　　江乃川笑着帮忙摆菜，把几样时令美味放在陈襄面前，又替他清了杯碟。
　　“要喝什么酒？”
　　陈襄摆手：“我不喝酒。”
　　“那我喝点，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
　　陈襄暗想：他一定是觉得两个人就这样闷着头吃，实在太尬。然而江乃川其实只是因为高兴，他也算不上好酒之人。
　　“你知道吗？”江乃川看服务员半天也没有启开红酒盖子，自己站起身接过来，“我丢过好几部手机，但是没有一个人还给过我。”
　　陈襄一听就笑了，“我倒是捡过好几部手机，但是无一例外都还了。”
　　酒塞子“噗”的一声，被撬了起来。
　　“你说我怎么早没碰到你呢？”江乃川举起酒杯，敬了陈襄一杯红酒，然后自己先干为净。
　　他喝酒似乎有点串皮，一杯酒下肚，脸就换了个色儿。
　　陈襄以茶代酒，认认真真地喝了几口。尽管单位也有应酬的酒局，但他还没有学会社交场上那套应酬的本领。
　　江乃川内心丝毫也不怀疑陈襄说的话，这种认知更多是出于一种直觉，毕竟他和陈襄之前素不相识。他想，这真是个挺有个性的人，和他认识以及了解的年轻人不太一样。
　　陈襄吃菜很斯文，面生是一方面，他自己平日确实也是这种性子。江乃川看他吃得不多，就不停地为他步菜、剥壳、倒茶，呵护得陈襄更不好意思下箸。他发现这顿饭，做东的人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替他忙活。
　　陈襄想，就捡了个手机而已，这周章可费大了，无端自己还欠下一个人情。也不知道这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两人边聊边吃，气氛倒是越来越融洽了。倒也是，如果两个陌生人，之前并未打过更多交道，但是其中一个明确地向另一个表示友好，这任谁也不会觉得是件讨厌的事。相看两相憎，那都是熟人之间的事儿。
　　“你，喝酒一会怎么开车？”陈襄忽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他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句。
　　江乃川笑了，“放心，我不会酒驾，这点觉悟还是有。”他喝的连脖子也有些红了。
　　两人这晚聊了不少，陈襄初始以为江乃川很早就出来闯社会，毕竟一身的江湖气。却没想到他还读过大学。
　　陈襄注意到江乃川脖子上挂着一串黄澄澄的老板链，但听他说起话来，却并无粗俗、狂妄的社会习气。
　　江乃川顺着他的目光，明白他注意到了什么，就自嘲地扯了下自己的项链：“这个呀，充门面的，我其实最讨厌这些东西。你也知道，做生意有些时候，就得装。”
　　陈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莫名觉出几分萌意。
　　江乃川喝了几杯酒，脸越发红了，但其实他只是喝酒上脸，这几杯红酒并不会对他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影响。
　　“我父母走得早，我又比我弟弟大许多，所以就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平时对他要求挺严格，就怕他学坏，其实他是个老实孩子。”
　　江乃川和陈襄第一次聊天，就一见如故地竹筒倒豆子，如果不是身旁坐着个男的，倒和相亲有几分相似。陈襄忽然想起他弟弟管这位哥哥叫“大佬”，低头笑了。
　　“又笑什么？”江乃川低头瞧瞧自己，声音轻轻的，恐怕自己身上又有哪点不太对。
　　“没有没有。”陈襄摇头，盯着江乃川通红的耳垂，觉得他挺好玩。
　　虽然江乃川一身生意人的干练气质，说起自己的弟弟，却是滔滔不绝，一脸宠溺。陈襄没有兄长，忽然好生羡慕。
　　他是独惯了，但是此刻，他也想有这样一位关心自己的大哥。
　　两人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这家海鲜酒楼就在一条风情小街的顶头。江乃川把钥匙放在前台，说一会有人来取车。接着，就上来帮陈襄推开玻璃门。
　　陈襄忽然有种错觉，这个背影好像似曾相识。但是他记不清自己在哪看过。
　　两人站在门口，到了该道别的时刻。陈襄低头暗忖，是否就此别过。这样，江乃川忽然问他，是否愿意一起走走，理由是“散步可以消食”。
　　暮春的晚风极是温柔，两个男人慢慢踱着步，一个气宇不凡，一个挺拔稳重，简直赏心悦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