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卿从何处来》不及流光

3、佛身诞魔

　　青芜堤上，楼至韦驮望着躺在血晶胎烙之中被魔气环绕的婴孩，想抬手将他杀死，却又怎么都下不了手，踌躇之余，又见那婴孩睁着漆黑的大眼睛，不哭不闹的望着他，心情越发慌乱不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却有一个急急的声音在他耳边炸雷般的响起：“至佛，且慢！”随着声音落下，灌木丛里竟然钻出一个抱着菩提金树的比丘尼来。

　　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地遇到同修，还被她撞见自己佛身诞魔一事，楼至韦驮心中不由一阵羞愧，一挥衣袖扭过头去，只觉得自己根本没什么脸面对她，然而下一瞬，他就不由自主的望向她怀里的菩提金树，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的情绪。

　　“……你是？”

　　明月倒是一口气冲到血晶胎烙之前，一把把那小小的婴孩抱了起来，又法术变出了襁褓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转向楼至韦驮，却觉得有些讪讪——毕竟就是在她原本的时代，魔皇质辛也还活着嘛！至佛本来就没有杀他，自己这样警惕，倒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不起，至佛。”她老老实实的低头道歉。“我只是……担心他受凉，虽他是魔子，但也是幼子啊，若是受凉生病，总是不好……”

　　越说越觉得心急，都已经坦言知道这是魔子了，还这么怜爱担忧他，就算是佛门的慈悲，也未免太过了。明月心知肚明自己是因为见到天之佛被天佛原乡和正道武林追杀时，魔皇竟挺身而出，一路相护，因为对他很有好感，觉得便是魔子，也不是渡不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讪讪请罪道：“是我的不是，还望至佛见谅，只是希望至佛听我一言！其实，我是从未来过来的……”

　　她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原本也没甚好多说的。只是提起她之前目睹的天之佛自戮一事，又有五佛珠和菩提金树中的残魂为证，楼至韦驮虽然面露惊讶之色，但显然还是相信了她。

　　而明月说着说着，倒是有感于命运的无常。如今她又一次回到过去，天之佛平安无事，自然谈不上什么复活不复活了，于是十分高兴的将菩提金树递了过去。“这本就是至佛的……还请至佛吸收了它们，既能疗伤，还能明白我说的那些真相，何乐而不为呢？”

　　她自然看得出楼至韦驮有伤在身——至于是因为死敌天之厉还是因为怀里刚出生的小魔皇，这种事还是不要深究为妙——念头一起，明月先是暗自觉得好笑，随后又暗骂自己一声——真是无聊！佛身诞魔到底是怎么生的，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也不知道不成？

　　毕竟如非意外，她将来八成也是要修成菩萨身的……还是不要随意打趣同修为好。

　　但低头看看怀里的质辛，看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眼神灵动，这样可爱，让她心都快化了——家里长辈个个都是单身，她都好些年没见着这样小的孩子了，若非他来得这样惹人非议，想必至佛也一定不会讨厌他吧。

　　——她却完全不知道，魔皇生而知之，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但一直记在心里，自然总有明白的那天。

　　另一边，楼至韦驮迟疑片刻，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接过菩提金树，将其中的五佛珠和一点残魂一并吸纳。

　　他坐在原地打坐疗伤，明月便守在一边为他护法，不时逗弄一下怀里的质辛，看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却又咬着小拳头，瞧着不太想睡觉的模样。

　　“你怎么还不睡觉呢？阿元刚出生那阵子，整天就没个醒的时候呢。”明月好奇的摸了摸他的小脸，看他皱了皱小眉毛，才想起自己体温较旁人低上许多，连忙运功烘热手心，一边柔声哄着他：“乖仔，抱歉啊，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哭一哭呢？性子怎么这么倔强……”

　　虽然话语中带着几分抱怨，但到底是对着一个小婴儿，小孩子哪有不惹人喜爱的呢？明月瞧得心痒痒的，曲起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他真可爱啊。

　　然后，她见到楼至韦驮睁开了眼睛。

　　方才初初见到他时的那一点脆弱和彷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双瞳之中满是纯然的平静和超脱之意。见他浑身佛光内敛，却显然越发醇厚，明月喜上眉梢，连忙抬手施礼道：“恭喜至佛更进一步！”

　　“是吾要多谢你的援手。”楼至韦驮一弹手指，那枝菩提金树便从他手中飞出，轻飘飘的落在明月怀里。他的目光也跟着望向了她怀里抱着的小小婴孩，眼眸顿时黯淡了下去。

　　“质辛……”想到方才见到的那段记忆，还是以自己的双眼，看到挡在自己与正道之间的孤傲背影，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至佛，你也抱抱他吧。”倒是明月发现他神色之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厌恶，反而还带着几分歉疚，顿时放下心来，十分热情的把婴孩塞到他怀里，不顾他顿时变得僵硬的身体，一径指点他该怎么托住小孩柔软的脖颈。“你瞧，他多可爱啊。”

　　楼至韦驮垂下眼睛，细细打量那张还未张开的小脸，眼前浮现的却还是他长大后那副傲慢又愤恨的模样。嘴上说着如何怨恨自己，但到了最后，却只有他和野狐禅始终挡在自己身前。

　　难道……果真是自己做的决定错了吗？

　　他尚且没决定要怎么对待质辛，残魂的记忆中只余止战之印之后的记忆，此时慈悲心一起，自然想不到要将他送去中阴界，反而动了留他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只是念头一起，却又被他自己狠心掐灭——质辛若留在自己身边，被天佛原乡知道的话，那……

　　他心中有些迟疑，明月却心无杂念，见楼至韦驮一抱起他，质辛就侧过小脑袋，使劲往他胸口蹭，不禁露出慈爱的微笑，轻声说道：“他果然很喜欢您呢，至佛！”

　　然后又觉得小家伙的动作瞧着有些奇怪，主要是蹭的地方会不会太微妙了一点……该不会是肚子饿了？！明月吓了一跳，有些担心天之佛反应过来会不会直接拿天谴劈死他，赶紧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至佛，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佛厉大战跨越千年，且中途又涉及止战之印，明月只从长辈口中听说过当年的往事，却也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就不打算干扰天之佛的决定了，只是针对魔皇一事，她还是温声补充道：“不知道您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一段，魔皇后来统一魔族势力，创建天阎魔城，还发生了圣魔大战的呢。”

　　楼至韦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