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卿从何处来》不及流光

12、舍身渡世

　　因为要告知天之佛之后几位佛修圣者的命运，明月不得不回忆了一番此后牺牲的诸多佛者的名姓经历，说完后还暗自唏嘘不已：也难怪自己同好友说起自己决定要出家之时，他的表情倒像是自己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一样。如今看来，居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这话可不敢说给楼至韦驮听，明月说完未来会发生的诸多事宜，便认真握着楼至韦驮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至佛，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为什么非要您保存己身了吧？非是我不自量力，要与您争夺渡世的机会，实在是佛门多难，离不得您的守护，还望您为了佛乡，听我一句劝告吧。”

　　“……你劝说吾，倒是理由充足。”楼至韦驮对上她望向自己那期盼的目光，却也不禁露出悲悯的表情来。“可你自己又该当如何呢，明月？”

　　若是他自入阵法封印红潮，以他深厚修为，事后顶多返回善恶归源禅定疗伤，总还不至于为此伤了性命，可明月又如何能同他相提并论呢？

　　“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呗。我原本，就没什么可遗憾的。”明月歪了歪头，笑着说道。“就是……大概又需要至佛你帮我关注一些事了。”

　　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的进行了下去。

　　楼至韦驮请缎君衡布阵，说是要以佛身将半数红潮封印，以解中阴界之劫数。宙王得知消息后，虽是可惜不能引红潮入苦境、引得苦境大乱，却也期盼红潮之祸能就此得以缓解，自己也不必困于中阴界片刻不得出，到时候再想做什么自然可以从长计议，再说天之佛佛身留在中阴界中，说不定还能动些其他手脚，自然愉快的答应下来。

　　倒是缎君衡隐隐猜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宙王的愿望未必能得以实现，只是对他来说，此时唯有解除红潮之祸最为重要，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其他的事情都能放在一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果不其然，那日他在天之佛护持下，于绝境长城外布下诸多阵法后，就见明月手持菩提金树，脚踏清净莲花，一步一步朝着阵法中走了过去。

　　随后，这位身披尘色斗篷、面带坦然微笑的苦修者在阵法外停下脚步，竟回过头来，望向守在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其眸光盈盈，饶是面对着这样的情形，仍然清澈平静一如既往。

　　“有些话我无论如何都想说，至佛，缎灵狩，你们就听一听吧。”她笑着说道。“看在我总归是帮了中阴界百姓的份上，缎灵狩，还要有劳你好好照料质辛和十九，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否则日后共命萋上，想必质辛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吧。

　　“哈，那还要多谢师太你的信任了。”缎君衡笑着说完，随即神色一正，郑重承诺道。“师太放心，有我在，质辛和十九自然都会平安无事。”

　　这亦是明月当日对水嫣柔做出的承诺。

　　“还有就是至佛你，我一直想跟你说——”明月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养不教父之过！若是日后质辛做错了事，你要处罚他也好，要手刃他也罢，我都希望在动手之前，你能好好想想，你真的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教过他对错、有引导他走上正途吗？”

　　“我希望你不要单单把他扔在这里，便不管他了。有责任抚养他的人。灵狩，而是至佛你啊！”

　　她满怀期待的望着天之佛，直到看到他微微颔首，这才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她抬手合十双掌，轻轻念了一句禅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至佛，我去了。”

　　随后她转过身，义无反顾的踏入阵法之中。衣袂纷飞之间，阵中光芒大盛，引来四面八方诸多红潮汹涌而至，犹如倒灌的海水一般遮天蔽日，转瞬间便将她的身影吞噬殆尽！

　　楼至韦驮护着缎君衡返回绝境长城，两个人远远注视着法阵情形，只听得阵中一阵梵音唱响，又听得一阵雷电轰鸣声，但很快，梵音和轰鸣声都渐渐低弱下去，而红潮亦被牢牢困在阵中，逐渐安静下来，最终凝固成一座血红色的高墙。

　　只是这一次，终于不是无辜人的冤魂和血肉铸就。

　　“阿弥陀佛。”楼至韦驮合十双手，慢慢念起了七佛灭罪真言。缎君衡静静立在他身边，直到他念完经文，这才同他一起返回了缎府。

　　*

　　明月觉得自己如坠梦中。

　　耳畔是潺潺的流水，鼻间是梅花的芬芳，她闭着眼躺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听着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头上，缓缓婆娑了两下。

　　娇容。那个人沉稳的唤道。你该醒来了。

　　可我并不想离开你……她在心里依依不舍的说道，却还是无可奈何的睁开了眼睛。寂静昏暗之中隐约可见佛光如水波般流淌，萦绕在她左右，目光所及之处，自然没有什么梅花山瀑，而是猩红一片的墙壁。

　　但耳畔的确有声音。

　　是个清脆的男孩的声音，似乎是在接连不断的念着什么。只是这危险未知的泥犁森狱之中，怎么会有小孩子突然造访呢？

　　……不对，这个声音，她分明认识的！是……是质辛！

　　他怎么能来这儿呢！

　　这个念头自脑海中闪过，仿若一道利剑劈开头脑中的一片混沌，明月勉强集中精神，想要听清他到底在念着什么，但她如今委实精力有限，不过听得几句，勉强分辨出其应该是什么功法秘籍，随即便又气息奄奄，无可奈何的垂下头去。

　　流水声和梅花香又一次如约而至。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质辛的声音逐渐变得浑厚纯熟，明月也断断续续的听完了他不断重复念叨的控灵术秘籍。她也曾积蓄力量，好不容易出声警告他不要再来，但魔皇虽然因而激动不已，但却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她的劝告。

　　她一开始不太明白质辛的用意，但魔皇总不会专门来寻她背书吧，总归支持阵眼本就别无它事，干脆学起了他所不断念叨的控灵术，一来二去，终于有一天，明月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已离开了泥犁森狱！

　　这又是怎么回事？她花了些功夫辨认周围的环境，半晌，才反应过来，此处不是别地，而是缎君衡府上，只是自己投身阵法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四周增添了好些事物，倒让自己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有些茫然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还未有别的动作，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警惕的喝问：“谁在那儿？！”

　　明月顺着声音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满脸警觉的立在不远处，黑衣白发，英气逼人，但模样瞧着却是陌生。她歪着头想了想，这才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是黑色十九吧？”

　　这不是质辛的声音，她还能分辨，可十九竟然也长得这样大了啊……

　　时光总是催人老。明月心中感慨，孩子们长大离家，那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你认识我？”黑色十九瞧着那陌生的佛修，到底没有拿出剑来。“你是来找至佛的吗？”

　　“至佛也在这儿？”这回诧异的倒成了明月了。当初进入阵法前，她虽然劝说天之佛不要扔下质辛不管，偶尔还要来看看他，但也明白天之佛重任在身，其实未必能做到对自己的承诺，这么说起来，她醒得还不算太晚，一切还停留在不错的时候？

　　“好呀。”骤然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她不禁笑了起来。“那就请你带我去见至佛吧。”

　　她才要迈开脚步，却见一个少年从黑色十九身后闪身而出，目光粲然的望向她，张口叫出了她的法号：“明月！”

　　明月对上他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后，她的嘴角慢慢扬起，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终于，她也温柔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质辛！”

　　看着他也同样露出笑容，闪过黑色十九朝自己快步奔来，明月下意识的张开双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然而未等质辛奔到她面前，她却突然化作一片虚无，在两个人面前如云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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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退隐就重出瞬间失去了好多乐趣……
不过接下来可以愉快的写一家五口的日常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