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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8 ...

  •   之后几天夏茨都没有出过大院。他收到一次邀请,但拒绝了。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那次袭击事件后,整个主城区都笼罩在惶惶不安的氛围中。即使是外区的人,也能感受到那种负面的影响。港口都被关闭了,主要的公共场所都有部队镇守。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人们得知,这场恐怖袭击事件是由复原派领袖亲自主导。众所周知的复原派领袖盖瓦奇·戈尔出面发表声明,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霞阳区进行巡回讲座,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过任何武器。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盖瓦奇自愿被有关部门带走,暂时拘留起来,配合调查工作。

      夏茨在报纸上看到盖瓦奇的照片,长相宽厚,表情茫然,手上的镣铐表明了他的嫌疑。
      但不知为何,夏茨无法将盖瓦奇与整个恐怖的事件联系起来,也不怎么相信他要找自己。
      那个小巷里的武装者声称领袖要见他,可谁知道真假。无论如何,事情比他想得要复杂。

      当然,夏茨没将自己的遭遇的细节告诉任何人。
      在礼乐坊上下看来,夏茨只是个被卷进灾难的倒霉蛋。
      要不是著名的笃信骑士相助,他已经死了八百回。
      而对于这一点,夏茨不置可否。

      说到那天的场合,他更在意的是小巷里的男人,神秘凶猛,高大强壮。
      他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但可以确认肤色较深,眼睛异常明亮,隐隐透着太阳的光辉。
      那种颜色让他莫名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哪里曾见过。直到后来他瞥见枕头上呼呼大睡的小家伙,顿时有所领悟。是了,大约就是金黄色,可能比蜥蜴还要鲜艳一点。
      不过蜥蜴原本是土黄色,或许再过段时间,还会长得更好看。

      夏茨把这段时间视为休息期,每天除了待在练习室里,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做手工缝缝衣服。李特嘲笑他,叫他一起出去吃饭,都被他推辞了,因为蜥蜴的状态不大好。

      那天回来后,蜥蜴睡了很长时间,之后就沉迷冥想,经常一整天都不怎么活动。

      就算夏茨开了门,主动带蜥蜴去院子里溜达,它也不如以前那么活泼。
      蜥蜴总是出神地望着某个方向,像在试图看清楚远处的景象。
      有时候,夏茨难免好奇那个小脑袋里装着什么念头。

      与之相对,安纳提斯从浴缸里出来了。他时不时在屋里漂浮,绕到背后吓夏茨一跳,然后邪恶地微笑。不过,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安纳提斯就告诉夏茨,他打算离开这里了。

      「离开?」夏茨有些讶异。他都快忘记这一茬,只当安纳提斯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其实我不太想走。」安纳提斯坐在桌子上,凝视他,「这里的生活挺好的。」

      夏茨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那头浓密的海藻。柔顺的手感令他流连忘返。

      「但是昨日深夜,我从梦中惊醒,听到我子民的歌声……遥远回响,宛若错觉……他们说,起风了,是时候回到家,否则风将缠住你的脚,把你留下。」

      夏茨琢磨了一下,「你是说秋风?」

      安纳提斯轻轻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孩子说了句傻话,「变幻之风。」

      他跳到了地上,鱼尾巴在触及石砖的瞬间,化作了两条腿。
      现在,他变得跟夏茨差不多高,浑身赤条,体格瘦削却精壮。
      似乎意识到光着不太好,他抓起桌上的布料,围住了半个身体。

      「怎么了?」安纳提斯看到夏茨的表情,呵呵直笑,「还挺合适吧。」

      「不是,你……」夏茨努力找回声音,「你一直都可以变出双腿的吗?」

      「如果是刚来的那段时间,可能不行,气力都还没恢复过来。」安纳提斯耸肩,「不过如你所见,现在我变成了这样,可以直接出去,而不会引起陆地人的怀疑了。」

      「嗯……是…是呢……」所以他当初折腾那么多是为了啥?

      安纳提斯看了看夏茨,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紧紧的,用了很大力气。

      夏茨下意识肌肉绷紧,却命令自己放松下来,给了这个临时家庭成员最后的拥抱。

      「我真不舍得你。」耳语轻声传达出炙热的气息,「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时间,我已经不敢想象海底的冰冷了,那里并没有你……要不……」顿了一下,「要不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海底也有住处,可以隔离盐水,你可以在那里想做什么就做什——」

      「安纳提斯。」夏茨打断道,小心翼翼捧起那张艺术品般的面孔,认真地告诉人鱼,「你知道我没法子去的,对吧?我不会去的。」

      「……」安纳提斯呆呆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嗯,我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你能回到兄弟姐妹身边,那是你的家。」

      「是啊……回去了,会很好的……不过你知道我预见了什么吗?」

      「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我特有的能力。」安纳提斯笑嘻嘻地说,忽然抬起手来,呼噜几下揉乱了那头红色的杂草,「嘿嘿,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真好玩。」

      夏茨哭笑不得。

      在给安纳提斯披上一件斗篷,送其出门以后,夏茨被安纳提斯以临别为由,亲吻了一下面庞。接着人鱼后退了两步,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笑着跟夏茨挥了手。与此同时,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化,像是融化成气体,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祝福的言语,似有若无地飘荡在空旷的四周。

      「愿你的前路平安无忧,我的红珍珠。」

      人鱼终于走了,而且是字面意义上的走了,夏茨感觉有丁点惆怅。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有新的变化,形形色色的生物来来去去,可谁是过客,谁会驻留,只有时间能证明。

      但他周围的事物再怎么变动,似乎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

      夏茨推开了卧室的门,摸到唯一的床边,坐下来。

      蜥蜴正在枕头上冥想打坐,当夏茨靠近之时,蜥蜴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仿佛知晓他的来临,却又不加理会。
      见它这么一本正经,夏茨颇感有趣地趴下来,故意压低了声音,朝着蜥蜴的小脸蛋吹了口气,「小~龙。」

      就是这么两个字,简简单单,却让蜥蜴倏地睁开了眼睛。

      主人叫它什么?!

      夏茨满意于自己赢得的注意,「养了你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给你取名字。虽然也没有不方便,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问道,「你觉得小龙这个名字怎么样?」

      面对那两道期待的目光,蜥蜴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我知道听起来有点怪,但是寓意很特别吧。」

      寓意……的确很特别……

      在明白这只是巧合后,蜥蜴松了口气,却见红发青年垂下了脑袋,神色莫名忧伤。

      「安纳提斯走了,你知道吗?」夏茨自言自语,「我其实很为他高兴,只不过……唉,这听起来很傻……」一声叹息浓浓地化开,「但是我真的会感觉……有时候……一切都可能离我而去。亲人也好,朋友也好,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会……烟消云散。」

      说这些使得夏茨痛苦。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因为他又想到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可怜,但却死活不肯离开他的父亲。当他逼迫自己停止回忆的时候,痛楚才开始有所缓解。

      夏茨让自己缓缓躺下来,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具茫然无措。蜥蜴跳到他身上,奇怪地俯视他。它不会理解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没有理由能充分地解释。或许只是夜晚的缘故。每个万籁俱寂的时刻,都是情感的催化剂。

      夏茨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糟糕的情绪却始终不愿被驯服。
      他知道自己压抑得太久,不去想那些事,尽管所有的一切他都未曾忘记。
      这无关安纳提斯的事,也跟以前的经历扯不上联系,他只是单纯的……难过。
      为那些丧生在袭击事件中的人,为个人的无力,为未知的将来。

      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唯独蜥蜴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我知道。我知道。」夏茨接过小爪子递来的纸巾,却还是用手擦了眼泪,「真丢脸。有什么好哭的……」结果他哽咽了一下,马上又有眼泪流出来,「不过…估计等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会哭得比这还要厉害一百倍吧,哈哈哈…呜……」

      什么啊?谁说它要离开他了?蜥蜴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理解不了人类的思维。
      要问它的话,它的答案是:永远,绝对,不会,一步也不离开!因为那样做主人会伤心!
      至于原来的它想要怎么样,它才不管,如果到时候胆敢改变主意,它就要朝自己的屁股狠狠咬上去,因为它出生的时候,那里被冻伤过,至今都没有别的部位坚硬。
      然后它要踢开原来的自己,跟主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墨玉君心的手榴弹和奥西里斯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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