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
-
沉舟，沉舟。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笑嘻嘻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一次、两次、三次。
她拥有过很多名字，沿街乞讨时旁人叫她死丫头，被人牙子卖到楼子里当丫头时又被叫成小翠，撞大运入了岛，带她的姐姐没什么文化，正打着牌呢，随口就给她起了个’二筒’的名儿。
然后公子叫她’沉舟’。
“这名字真好听！”
小姑娘带着公子给的钱袋蹦蹦跳跳去了集市。
景渊还要在这儿呆上一阵子，休整几日后才准备回家，沉舟自小就没有什么四处游玩的机会，就算这会儿失了分寸，景渊也没太在意。
小姑娘嘛，还是活泼点好。
他下榻的客栈正是无争山庄的产业，本意没打算兴师动众的，掌柜的却不想少庄主受委屈。天字一号房宽敞明亮，占地面积大到甚至在内间开辟了专用的水池用来泡澡，寝具和衣物也用了最好的料子，桌椅板凳都是新制，窗台上还放了气味儿清新的绿植。
奢侈，特别奢侈。
景渊不怎么在意生活质量，但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还未至黄昏，他便遣人接了热水泡澡，衣服除去扔到大屏风上挂着，头发挽起来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有点儿可爱。
水雾升腾掩住了身体，只露出一张红润的脸庞和修长的脖颈，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那是他幼时留下的伤，至今仍有痕迹。
景渊双目微阖，靠在池边放空思绪，隐约间听到了叩门声，他便扬声道:“进吧。”
不出所料，来人正是逛街归来的沉舟，天字一号房是套间，小姑娘的住所就在景渊卧房的外面，方便随时听候吩咐。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舟挽起袖子，绕过屏风走到景渊身后，半蹲下身子开口道:“公子，我给您擦背？”
“不用。”景渊随口应道:“你帮我拆了头发，梳通即可。”
沉舟虽说年轻，干起活儿来却十分利落。她帮景渊散了发，然后用梳子慢慢打理那头乌发，从头梳到尾，手感极佳。
景渊便因沉舟的轻柔动作而昏昏欲睡了。
沉舟看似天真娇憨，实则最会看人眼色，自小就看惯了世间百态，哪儿还能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过是因为此番作态最讨喜罢了，景渊不介意这种程度的伪装，只要沉舟乖乖听话，他也乐得纵容着。
“这几日你不必时时跟在我身边。”室内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景渊蓦地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港口向来繁华，往来的客商也不算少，你拿着银子多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下来，不用顾忌。”
“公子说笑了。”沉舟闻言只抿唇轻笑，右侧脸颊处多了一个浅浅的梨涡:“我得时刻跟着您，不然这可是我的失职了。”
景渊当初说身边只带沉舟一人，丁枫并未反驳。因这女孩儿根骨极佳，经由特殊训练后也堪堪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只是缺乏对敌经验罢了，旁人只知蝙蝠岛是销金窟，却不知那儿也盛产高手。
众人虽知公子武功高强不需要有人保护，却也想跟在主人身侧随时听候差遣，沉舟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好不容易能贴身伺候，恨不得把一颗真心剖出来给公子看。
“让你玩你就玩，在我身边做什么？”景渊轻笑，稍稍转身侧脸对着沉舟，被水雾滋润得泛着淡粉色的唇轻轻勾起，带了几分无奈和纵容，他容貌本就出色，这种情形下就更多出了惑人的味道:“你年纪尚轻，这次又难得有机会，就当是长长见识。”
沉舟见到这副景象已是红了脸，麻利地梳好了头发后又用发带束了个高马尾，方才低头捏着袖子小声开口:“公子真会说笑，明明是奴婢更为年长，最后老气横秋的怎么变成您了？”
的确，沉舟今年已二十又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了。她幼时身子不好，养了好久方才长了点儿肉，个头却有些矮，加上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说她十五六岁也是有人信的。
“你不懂。”景渊叹息。
他可没法儿厚着脸皮说自己年轻了。
此事告一段落，他沐浴后便换了一套更为轻便的月白长衫，比之着玄衣时又是另一种气质，更像是那如松如竹的君子了。时候尚早，沉舟看了看镜中少年的影像，便又给自家公子挑了一柄玉簪，道:“公子，您瞧这簪子成吗？”
话音刚落，她才惊觉自己失了言，一时脸色变得煞白。在船上那半个月，公子对他简直是纵容，这就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景渊看小姑娘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由失笑，他不在意这些，从前真瞎的时候不在意，如今更没什么忌讳的，只是’复明’一事还需要再等等，让沉舟因此自责可非他本意。
他顺手接了玉簪固定住发髻，温声道:“帮我瞧瞧戴错了没。”
“……没。”
沉舟紧咬下唇，片刻后开口道:“公子仁慈。”
也不知丁枫对这些侍卫婢女说了什么，他们对自己的眼睛一直讳莫如深，仿佛说出口就会触碰他的逆鳞——别说景渊现在是装的，就算他真是个瞎子，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一切都打理完毕，也就到了黄昏，景渊手中擎了折扇，让沉舟随他出去逛逛。
还未入夜，街道上就已经十分热闹，随处可见游玩的人群，今夜正是乞巧节。虽说本是女子的节日，却因牛郎织女的传说，又给这节日添了几分其他意味。本朝男女大防不是很重，有些两情相悦的年轻人借着这机会互诉衷情，倒也有趣得紧。待到入夜，便是灯火通明，一眼望去，便是滚滚红尘了。
众人便见一青年公子从桥上徐徐而来，乌发半束，一袭月白长衫清淡似水，眉眼精致，在灯火映衬下仿若又含了几分情。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让人观之便心生欢喜。
“这是谁家的公子？”有人小声询问。
有大胆的姑娘用团扇掩面，试图装作偶遇这公子的模样，’不经意’间丢了手帕，又或是假装自己扭了脚，想让这神仙一般的少年扶上一扶。
沉舟走在公子身后，仗着自己垂着头，颇为不雅地撇了撇嘴。她未想过如今这姑娘家这么大胆，由此可见，还是岛上的姐姐妹妹们更好些。
景渊对所有的帕子香囊视而不见，要是姑娘真要摔倒，他便好心扶上一把，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姑娘们看他彬彬有礼却又不解风情，真是不知该爱该恨了。
他七拐八拐便来到一处酒楼，早有人在此等候，景渊便又给了沉舟一袋银子，让她自己去玩。
沉舟也知公子应是要谈正事，便乖巧离去了。景渊跟着小厮来到酒楼二层最深处的包间，那里早就有位中年人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见景渊进来，他忙让小厮关门，随即便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还差